《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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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月-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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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宣说道:“我们暂且住在如意客栈,你如果改变主意,可来寻我。”

“不送。”

说罢,已将门关上,恨不得将这两人曾拜访的记忆全抹去。董韶华回到屋中,方巧巧倒了茶过来。喝了一口,苦涩得很,良久才道:“巧巧,母亲虽然从不多提父亲的事,但听外祖母说,夜里却常是泪湿睡枕。早早离世,不过是得了心病。那样的爹,为夫不想认,更不想回那所谓的本家。他们衣着配饰不菲,认祖归宗日子可见富裕。可……只愿你和孩子别责怪于我。为夫会好好努力,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方巧巧心疼的几乎落泪,强笑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要是嫌弃你,我早在当年那土财主托媒婆来时就嫁了,干嘛嫁给还一穷二白的你,你当我贪图你美色呀。”

董韶华一瞬被妻子逗乐,心中宽慰,抱着妻子,想法更是坚定。

翌日,董韶华将长子次子亲自送去学堂,牵着着阿月去私塾。阿月不知昨夜的事,见爹爹不悦,一路说了许多话与他听,努力了一路,见父亲露了笑颜,也顿觉开心:“爹爹要常笑,拧眉可不好看。”

董韶华怜爱的摸摸女儿的头:“有阿月在,爹也会多笑的。”

进了村落,还未到私塾,一辆马车横停村口,实在霸道,惹的行人侧目。阿月也多看了几眼,先从车身过去,车厢内一人声音悠悠:“董解元请留步。”

董韶华步子一顿,腔调很是奇怪,颇有点来者不善的意味。停步看去,一个男子俯身从车里下来,生的肥圆,耳阔口宽,笑道:“在下郑方。”

阿月只觉爹爹握着的手力道蓦地做大,紧跟一旁不敢懈怠。董韶华微微抽手,作揖行礼:“见过郑大人。”

郑方可不就是多年前请他去做幕僚,近日又过来请一回,那传闻睚眦必报之人。他亲自前来,只怕难办了。

郑方一手搓着扳指,笑意颇轻:“三番两次难请董解元,想着你是要考功名,不敢多拦,可本官打听后,你不过是在做先生。既然如此,那就来我衙门里,边做幕僚边苦读诗书,你日后要考科举,也随时可去,何乐而不为。”

董韶华说道:“谢过大人好意,在下不才,实在难以胜任。”

郑方冷笑:“难以胜任是假,不愿辅佐本官才是真。好一个读书人,满口胡话,日后哪能为朝廷效命。”

形势瞬时不对,见对方随从要上前,董韶华目光灼灼,直盯郑方:“同为读书人,还请郑大人放一条生路。”

郑方哪里肯,随从已上前捉人。董韶华一个文人,怎能打得过大汉,转眼就被人拧了胳膊。阿月见爹爹被欺负,抓了地上的石头,奋力往那人砸去。

只听一声惨叫,那人已捂了眼。董韶华狼狈不堪,将阿月护在怀中,围观之人众多,却无人上前帮忙。颇觉世道黑暗,心中苦闷,更担心幼女受惊,再受伤害,苦声:“在下答应郑大人便是。”

郑方瞧了随从伤势,冷笑:“你伤我衙役,还想做这美梦?来人,将这女娃捉回衙门去,依律法处置。”

衙役奋力将阿月拽出,董韶华已被踢到一旁。被丢上马车的阿月这回真是害怕了,大哭起来。哭声撕裂,董韶华踉跄追去,两条腿却追不上马车,眼睁睁看着女儿被人抢走。

☆、第5章 归家之路路漫漫兮

第五章归家之路路漫漫兮

方巧巧还是第一次见到丈夫如此狼狈慌张,跑的气都几乎喘不过来,面上有伤,衣裳也被撕扯破了。她忙散了看画的人,扶他到一旁,这一看已知不对:“阿月呢?”

董韶华将方才的事说了一遍,满腹后悔:“若不是我带她去私塾,就不会出那样的事,为何我会如此糊涂。”

方巧巧握了他的手,定声:“大郎,你自责无用,况且这本来也不是你的过错。阿月是好女儿,你也是好爹爹,错的不过是狗官横行。”

董韶华缓了缓神,说道:“将我赴京赶考的钱拿来,我再去和别人借些,去疏通疏通。阿月不过是个孩子,郑大人应当不会做的过分。”

方巧巧摇头:“郑方是出了名的恶狮,送去的钱财没有百两,眉头也不抬一下。我们并不认识什么大户。他一心要整治你,去了,你也会受到牵连。这事让我去办,你去和其他秀才书生联名请愿,他也不敢做的太过分。”

董韶华当即去找人,方巧巧等夫君走了,看了一眼四下,心事重重。

夜里两人几乎是同时回来,长青和长善已在胖婶家吃过饭,困的睡下了。胖婶听见隔壁有动静,过来瞧,方巧巧歉意满满:“家中出了些事,还请婶婶帮忙照看几日。”

几个村子不过豆大,什么消息都传的快。胖婶自然知道阿月的事,只差没拍了心口:“你们放心就是,要是哪里能帮上忙的,只管说。”

董韶华和方巧巧心中感激,回到房里,没了旁人,却是愁眉不展。

方巧巧问道:“你那边如何?”

董韶华摇头:“一听对方是知州,他们便通通不愿帮忙。唉。”

方巧巧默了默:“我去了回衙门,他们不许我见阿月,也不肯松嘴如何才会将阿月放了,只说要等郑大人审判。”

董韶华苦笑:“百无一用是书生,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两人静默许久,外头夜色已沉,因是冬日,不闻虫鸣,却更显得阴冷无望。

董韶华轻拍妻子的手背:“累了一日,你去歇着吧。”

方巧巧看着丈夫,还未到而立之年,眼角却添了浅浅皱纹,为这个家,付出的实在太多,他在想什么,自己又怎会不明白:“你想去找那慕姓老者?”

丈夫手势一顿,方巧巧更是肯定。董韶华面露痛楚:“他看着像是富贵之人,我……我去求求他。”

要求没有半点亲情,只有因亲生母亲而感到怨恨的人,于董韶华来说无异于是痛苦的事。方巧巧懂他,可如今看来,别无他法。探身抱了他:“那就去找他吧,救出阿月要紧。”

得了妻子体谅,董韶华堂堂七尺男儿倒觉自己还比不过她。

两人没来得及收拾齐整,就往如意客栈去了。因没马车也没牛车,夜里地上结了冰,更冷得慎人。纳得厚实的鞋底也禁不住传来阵阵冷意,等敲开客栈大门。小二见了两人,还以为是叫花子,瞧了几眼,听见是来找姓慕的客官,这才笑道:“两位请进。”

领他们上了楼,在门口传报一声,片刻里头灯火已亮。慕宣披了衣裳出来,并不多问:“外头冷,进来说。”

简单六字,董韶华不得不说颇觉亲切,自小只有母亲陪同,对这些事也多少会比同龄人敏感。想着他应当不过六十,却是人生七十古来稀般。

屋里的茶水还热着,慕宣亲自给他倒了茶。如今两人还不是父子,给他斟茶,更多的,也是愧疚:“你们来寻,所为何事?”

董韶华迟疑片刻,阿月那边拖不得,将郑大人拦截,阿月被抓的事一一说清。说罢,不敢,更不愿对他投以求救的神色。心里的坎,他跨不过去。

慕宣听罢,沉吟:“可救,但并不容易。郑大人那我还算有些交情,只不过贸然求情,约摸不会放人。但如果……”

不闻他继续说,董韶华更是焦急:“如何?”

慕宣声调淡淡:“我若说了,你只会说我趁人之危。”

董韶华隐约明白,面色更是苍白:“你要我认祖归宗?以你儿子的身份向他求情?”

慕宣起手喝茶,面色淡然,并不作答。见他踌躇,良久才道:“当年你母亲五年无所出,迫于长辈压力,我负了你母亲。可不知她离开后,竟有了你。她曾来信,却被下人不小心丢弃,阴差阳错,足足过了几近三十年,才知道你的所在。你怨恨老夫,并不奇怪。只是已错了三十年,我已是半只脚踏入棺木的人,只愿在余生,做出微不足道的补偿。”

虽然是慕老太太迫使慕宣休了凤娘,当年的信也是她撕毁的。但父母之恩于天大,慕宣总不可能在亲儿面前道他祖母的不是。

董韶华想的额上已渗出冷汗,一面是对母亲的悔恨,一面是对阿月的担忧。愁的脑袋嗡嗡作响,也没法有个决定。手上有手握来,偏头看去,妻子的眼眸坚定而温柔:“应了吧。”

董韶华痛苦握拳,终于是点了头。

慕宣大喜,起身道:“阿德,立刻备轿,去衙门。”

从衙门里接回阿月,已是半夜,天气寒凉。慕宣用毯子裹着还在熟睡的阿月,抱在怀中进了轿里。他有两个孙女,一个嫡出一个庶出,可两人他都不曾抱过,甚至不曾夸赞过一句。可阿月却已然成了他的心头肉,只因这是最像凤娘的孙女。日后必定要将最好的给她,进最好的学堂,嫁最好的人家。

听见阿月救父砸石的事,便觉董韶华教了个好女儿,这样勇敢的姑娘,才是慕家子嗣,才是他慕宣的孙女。

阿月睡的不太安稳,总觉姿势不对。迷糊了半日,隐约听见爹娘的声音,揉揉眼看去,果真是爹娘,不由笑开,伸手求抱。

方巧巧从慕宣手中接回阿月,六岁的阿月重得很,她都要抱的不稳了。阿月打了个哈欠,笑盈盈的唤了一声“娘”,还带着睡意的声音几乎软进她心底。董韶华下意识抱拳道了一声谢,一瞬教在场的人都觉尴尬。

多留更是气氛僵硬,方巧巧便将阿月交给董韶华,让他先送孩子进去。等他走了,慕宣说道:“明日我想去祭拜阿凤,后日你们收拾收拾,及早跟我回京。”

方巧巧眼眸一转,笑道:“我们只答应认祖归宗,但并不曾说要随你走。”

慕宣冷盯她:“跟老夫玩这个,你未免太嫩了些。”

方巧巧摇摇头:“我知晓无法拦住你,随你走也是必然,只是我有两件事想请您答应。大郎无父二十余载,心中已满是对亡母的愧疚,因此求两个允诺,应当不难。”

这话正中戳在慕宣心口上,默了默点头:“你且说说看。”

“一,不许再逼迫大郎做任何事;二,儿女的婚姻日后由我们夫妻做主。”

慕宣倒没想到她的要求如此简单,只当她要什么钱财富贵:“好,老夫答应你。”末了皱眉,“第一条的‘再’字是何解?”

方巧巧回头往里瞧了瞧,确定董韶华没出来,才盯着他道:“这次阿月被抓的事,是你安排的。”

慕宣神色未变:“哦?”

方巧巧缓声:“郑方虽然为人阴险,但是正因为他的阴险,所以才不会做这种冒险的事。我夫君得中解元,自然有他的实力。再考科举,一不小心得了功名,就是同朝为官,日后兴许官职会比郑方更高。他何苦来冒这个险?更有,郑方三年前就有意要我夫君做幕僚,那时婉拒,后我夫君未参加科举,更是失势之时,郑方却不趁势追击。如今再过几月,又是科举之日,为何却在这时前来?”

慕宣面色仍是无异:“继续说。”

“我们过来,小二并不认识我们,可听见我们找你,却立刻和颜悦色。只怕你是早就料定我们会来找,所以吩咐了他。还有……”

“还有?”

“郑大人于阿月的态度。虽说那时抢的凶狠,但阿月穿的衣裳已换过,还是时新的,料子好得很,也并不惊慌,可见吃的好睡的也好。郑大人总不会抢她去享福。假设你的目的只是在让行之认祖归宗,那就犯不着为难亲孙女。”

慕宣冷笑:“你说的很对,既然这么有把握,为何方才不说,只是因为你也没有证据罢了。”

方巧巧微微屏气:“是,我确实没有证据,一切不过是推论。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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