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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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 第5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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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武卫二军与飞武一军各部,与其他禁军大不相同,可以说,他们只不过是名义上共用一个番号,实际上却是独立的部队。

因此,赵隆的上司,便是雄州知州柴贵友。

赵隆见到柴贵友时,柴贵友第一句话便是:“赵将军,本郡乃是文臣,不似燕霸州、段定州知兵,如今契丹果然背信入寇,雄州存亡,便全赖将军了!”

“大人,下官……”赵隆欠身抱拳,正待谦让几句,但柴贵友却已是心急如焚,打断道:“将军不必谦让,此前唐都承过郡,便曾与本郡私下说过,他说赵将军乃是西军名将,田侯素所爱重者,将来万一有事,嘱咐本郡要多多倚重。如今看来,唐都承所说,正为今日啊。”

他一面感叹,一面又忙不迭的问道:“赵将军,如今该要如何处置?方才胡巡检来报,道是将军已与契丹交过锋了?不知胜负如何?来的契丹有多少人马?是何人领兵?”他口中的“胡巡检”,乃是雄州巡检胡玄通,统率的是雄州的另一支武装力量,平日专责捕盗、治安、缉私。宋初与契丹交战,河北沿边有些巡检麾下,兵强马壮,令契丹付出惨重代价,甚至连禁军亦有所不及。不过如今承平日久,这些巡检自然无法与立国之初相提并论。

听见柴贵友这一连串的问题,赵隆只觉一副沉甸甸的担子压了下来。此时他也无法多说什么,只能默默承担下来。欠身回道:“回大人话,今日在白沟,下官碰上的,是契丹的远探拦子军……”

“远探拦子军?!”柴贵友立时脸都白了,旋即不敢置信的望着赵隆:“将军没看错?胡巡检说将军只带了十个人,难不成……难不成将军击败了远探拦子军?”

赵隆只觉得喉咙一阵发干,“回大人,确是远探拦子军。下官与他们隔河交锋,死了一名亲兵,也射杀了一名辽人。”

“果真?!”柴贵友盯着赵隆看了半天,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苦笑道:“看来是真的了。如此说来,雄州要面对的,是辽军主力。”

赵隆低下头,在这位之前还幻想辽军主力会攻向定州的知州头上,又泼下一盘冰水,“依下官看来,这些远探拦子军黑衣黑甲,多半是契丹北枢密副使耶律信的部下!”

柴贵友又呆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过了好一阵,方低声问道:“赵将军,你说,咱们守得住么?”

赵隆愣住了,抬起头来。

便听柴贵友又道:“罢了,罢了,不该问。反正守得住也要守,守不住也要守。”

“大人说得极是。”赵隆沉声道:“雄州乃河北门户,无论如何,必须坚守。”

“赵将军说得是,虽说这是扇四面漏风的门户,不过,好歹也是个门户。”柴贵友自嘲的苦笑了一声,“那赵将军说吧,该如何办法?明日一早,契丹的先锋,便该到易水河北了。这易水北边,还有容城、归信二县,又该如何是好?”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赵隆身上了。

赵隆也是苦笑了一声,“大人,容城、归信二县,如今恐怕只能信任诸葛大人与任大人了,容城驻扎着属下的第二指挥,归信驻扎着第四指挥,各有五百禁军,缨城自守,仍堪一战。”他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以下官之见,如今头一件要紧之事,除派人向朝廷报急外,便是要分派人马,巡查关北,拆毁易水上的桥梁,将关北至易水之房屋树林全部烧毁,水井投毒,人畜迁入城中。城门要加派人手,昼夜看守,不让百姓接近,城中要实行宵禁,百姓哪怕生火做饭,也要在规定的时间内,不得随意举火,晚上更是严禁举火,城内水井,易着火处,都要遣人看守,如今人心惶惶,辽人在城中必有奸细,若为其所乘,大事去矣!”

“说得不错,说得不错。”柴贵友连连点头。

“第二件,颁下告示,往来商旅,全部进城,不得南下。违者斩!”

柴贵友不解的望着赵隆:“这却是为何?”

赵隆解释道:“契丹已近,我军虽依水设寨、拒河而守,但难策万全。依下官之见,未必挡得住辽人渡过易水。便如大人所言,雄州不过是一四面漏风的门户,我们得做好辽人留下小股兵力将我们困在城中,大军却绕道南下之准备。以过往战例而言,这等事甚多,因此商旅南下,再快也跑不过契丹人,路上必为契丹所劫,反而以其货物资敌。况且我们也不知道其中究竟有没有奸细。最要紧的,是怕南下的商旅,阻住官道,不利于援军前来。”

“原来如此。”柴贵友点点头,“既然如此,便照此办理。”

“第三件,胡巡检的部下,请大人下令,让他听下官指挥。此外,城中兵力不足,禁军不敢私自募兵,请大人下令,募集勇壮能战之士,充入巡检,协助守城。并择本州胆大机灵之善走百姓,往来容城、归信,探查敌情。”

“好。此事本郡让胡巡检去办。”

“第四件,请大人下令本州乡村百姓,皆就近迁入本城或归信、容县,及张家、木场、三桥、双柳、大涡、七姑垣、红城、新垣八砦,粮食、牲畜,尽量带走,不能带走,亦要烧掉……”

赵隆的话没说完,柴贵友已经大声苦笑起来。他疑惑抬头,却见柴贵友摇头道:“此事却依不得赵将军。”

“为何?这是……”

“本郡知道,此乃是坚壁清野,疲敌之策。”柴贵友挥挥手打断他,涩声道,“但将军可知道,河北承平百年,本州有多少富民?这些富民又有多少家产?官府若烧他家粮食,他们又如何肯依?本州邻近夷狄,民风尚武,百姓家藏刀弓,素称难治。本郡不想还未与契丹交战,便先与百姓打起来了。”

“可即便不烧掉这些粮食,契丹来了,也会被抢……”

“百姓不会听你这些的。只要此刻未被契丹抢,他们便会心存侥幸。而且,契丹人抢了他们的粮食,他们恨的是契丹人;若是官府抢了他们的粮食,到时候,他们怨恨的便是朝廷——这些人便是迁进城中,谁能保他们不怀怨勾结契丹?赵将军,这天下,多的是只顾自家家产,一点儿也不在乎忠君爱国、华夷之防的有钱人。”柴贵友望着赵隆,又道:“况且,契丹人去抢他们,不是自己的子民,若有反抗,便行屠戮,赵将军,你能让本郡下令去屠戮治下子民?”

“这……”赵隆也知道自己断然下不了这个手,一时亦无言以对。

“若是不能,那便是了下了这个令,亦是无用。”柴贵友又道:“本郡会颁布告示,晓喻百姓。但来与不来,听其自愿。”

“也罢。”赵隆知此事亦只能如此,当下便抱拳欠身,道:“如此,下官便先行告退,且去安排防务。”

“如此,有劳将军了。”柴贵友也抱了抱拳,见赵隆正要退出去,忽然间想一事来,忙又叫住赵隆,道:“赵将军,还有一事……”

赵隆一愣,停住脚步,“请大人示下。”

“是关于今日白沟驿之战。本郡会传出话去,今日将军率亲兵在白沟驿,以少胜多,大破辽军,射杀辽军九名,伤敌十余名。将军回去后,将今日去了白沟驿之亲兵姓名报给本郡,凡今日出战之亲兵,每人赏缗钱一贯文!战死的那一位,除朝廷怃恤外,本郡另赏缗钱二十贯文、绢四匹!”

“这……”赵隆定定的望着柴贵友,一时十分为难,他从军以来,从来不在战报上做假。

柴贵友似是明白他的心思,又解释道:“如今人心惶惶,本郡不得已,欲借此来激励士气!”

赵隆迟疑了一下,终于欠身答道:“下官遵命。”

四月八日这天晚上,是赵隆的不眠之夜。

他往来于雄州与易水南岸的两座水寨之间,调派人手,布置防务。一面还要派出探子去打探各处消息,又要分出精力来,给雄州新募的巡检部队分配兵器。好在雄州巡检胡玄通是个精干之人,半个晚上,他就募集了三百人——这三百人都是雄州本地人,多是各地忠义社的,个个都精习武艺弓马,有几十人还骑了自家的马来,这只生力军的加入,的确令赵隆高兴了一阵。只是这些人毕竟不知战阵,赵隆叫曲英从武库调出三百架弓,九千枝箭,发给他们,将没马的安置在雄州城墙上,协助守城,有马的几十人则令他们跟了胡玄通,听候差遣。

可即便是这样的,他的兵力还是不够。他麾下原本便只有三千人马,其中又有两个指挥,三分之一的人马,分别驻扎于容城与归信。兵力捉襟见肘,赵隆也意识到,要想守住雄州,扼住易水不令辽军轻易渡河才是关键。因此,他在易水边的两座水寨内,各布置了一个指挥防守,自己亲领营中马军与亲兵策应,以此构成第一道防线。

但情况怎么看都无法让人乐观。

易水并不是什么天险,在下游还能行舟,然而在雄州境内的易水,水深流急,河面狭窄,不能行舟,大宋水军无用武之地。而辽军在河对岸,仅凭弓弩就可以直接攻击水寨。两座水寨都是木寨,他害怕辽军火攻,不敢在水寨内屯放火器,可寨中又无法安放床弩,如此一来,他们也只能靠普通的弓弩与辽军作战——这不过是相当于两个固定的大阵。寨中的禁军,士气低落,人怀恐惧。直到柴贵友大赏今日白沟泽之战的消息传来,水寨中的气氛,才又变得活跃一点。

到了后半夜,去往归信的探子渡河回来,带来的消息让赵隆更加心情沉重——辽人的先锋,已经将归信县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探子坚称他看到辽人营寨相连,至少有上万人马。而且有许多的步军!这些契丹步军如今正在归信城外,打着火把,连夜伐树,并且有大批的工匠在制造攻城器械。

这让赵隆实在无法相信。他将他负责情报的行军参军韦荣儿叫来,令他亲自渡河前去打探。但心里面,他却已经相信那探子所带回的情报。他隐隐的感觉到辽军的这次南犯的不同寻常,然而他却无法分辨是否如此——这雄州城里,没有人真正经历过辽国南犯。

也许这就是辽人与西夏人不同的地方。

赵隆原本早已打定主意绝不分兵去救归信。但当真正听到探子带回的消息,他又犹豫起来——归信城中,有他的五百部下!

领兵去救归信,的确是冒险,有可能就此被辽军歼于归信城下,导致雄州不战自破。但若让辽人从容攻下归信,他们便可以以归信为据点,来进攻雄州,将来要想守住雄州,就更加困难了。

他一直犹豫到天明,也没有拿定主意。而从容城却传来了更坏的消息——容城降辽了!

容城降辽的具体情况,直到四月十日的中午,才打探清楚。他的第二指挥使江守义在辽军抵达城下之后,就杀了容城知县,打开城门,降了辽人。肩负监军之责的军法官李月,也一道降了契丹。这件事情在雄州的禁军中造成了极坏的后果,一面是柴贵友、胡玄通等人隐隐流露出来的猜忌与防范,另一面是恼怒的杜台卿几乎变得歇斯底里,他下令将他的卫队派到每个指挥的虞候身后监视,又命令彻查军中与江守义、李月往来密切之将士,一时之间,雄州之内,人怀猜忌,上下相疑。

赵隆明知这样是军中大忌,但他亦无计可施。江守义乃是他一手提拔的,即便是他赵隆,也是怀疑对象。他若再敢替这些通辽的疑犯说话,休说杜台卿不会听他的,柴贵友只怕就要解除他兵权了。

另一方面,这两天的时间,一水之隔的归信城,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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