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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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奔-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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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一出口,她感到愧疚。曲无心曾经救过她,她却要背叛他?
  可是她舍不得小手,这个孩子还那么小,她怎能见死不救?不管走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但眼下,她无论如何放不开这只手。
  “可是娘说……”
  “不要管你娘。”她抱紧孩子,这份温暖真实地烙在心里头。“我只问你一句,你不怕死吗?”
  小手呆了,双眼流出眼泪。他其实好怕、好怕。
  豆蔻二话不说拉起他,拼命地往外跑。
  她不要小手去祭剑。他们拼命地逃,一刻也不敢停歇,从城市到乡村,再从中原到大漠,他们跑了好久,但铸剑山庄的人总是如附骨之蛆般,紧贴着他们后背。
  她不明白,曲无心可以为她这个陌生人出头,为何如此狠心,非弄死自己儿子不可?他们有深仇大恨吗?还是曲无心疯了?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彻底摆脱追兵?
  她很茫然,逃亡的生活极度疲累,她每天都过得很痛苦。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在坚持些什么,但她就是牵紧了小手的手。
  第2章(1)
  杨豆蔻对外头的世界并不熟,她十六岁以前都在杨家集长大,后来与人私奔到展城,熬了几个月,被曲无心所救,便在铸剑山庄住下了。
  她和小手逃跑后,根本无处可去,最后依着本能回到杨家集。
  她没有去见兄嫂,家里那么穷,他们不可能容许她再带一个孩子回家白吃白住。
  但杨家集太小,她再会躲,第三天还是被人发现了。
  在村人的通报下,兄嫂来接她回去,怪的是他们满脸笑容,似乎很高兴她回家。
  嫂嫂还特地杀了只鸡,说是欢迎她和小手的到来。
  豆蔻很难相信兄嫂的态度会有这么大的改变,心里暗自警戒。
  当晚,她要小手睡觉时不要脱衣服,以备随时能逃跑。
  结果,什么事也没发生,哥哥、嫂嫂好像是真的很高兴她能回家。
  豆蔻和小手就此在家里住了下来,每天跟着家人一起干活儿,生活虽苦,但一家人团聚,比拥有金山、银山都强。
  半个月后,要纳秋粮,因为收成不太好,兄嫂请她帮忙,她便将逃出铸剑山庄时穿戴的衣服、首饰都给了他们。
  想不到曲无心待她是真的大方,随手给她一根簪子都是纯金镶北珠的,当铺估的价钱足可抵家里三年收成。
  兄嫂乐坏了,晚上又杀鸡给他们吃。
  结果。这顿饭吃得她和小手睡了三天,再清醒,铸剑山庄的人已经到了杨家集。
  “为什么?”豆蔻可以理解兄嫂因为家境艰难,想甩脱她的心理。但他们为何要欺骗她?
  “你得罪了那么厉害的人,就不该再回来,你想害死我们全家吗?”哥哥骂她。
  “我回来的第一天就告诉你有人在追缉我们,是你说没关系,你是我哥哥,一定会保护我……”
  “如果你得罪的只是普通人,我们当然保护你。可是……”嫂嫂瞪着她。“你一个做丫鬓的,头上插根簪子便能卖几十两银,你的主人是我们惹得起的吗?行行好,你别拖累我们了。”
  原来是金钱惹的祸。她想起曲无心的大方,对比兄嫂的蓄意欺骗,她真的已经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小手低垂着头,没有说话,默默地走了出去。他不要留下来连累豆蔻姐。
  但豆蔻不死心,她从小在这里长大,对杨家集的大街小巷太熟了,不可能找不出一条生路。
  她拉着小手冲出后门,哥哥想拦她,她一脚踢在他的裆部。哥哥滚在地上哀嚎,她没理,径自往外跑。
  她耳朵还能听见嫂嫂惊讶的尖叫,以及追兵破门而入的呼喝声。
  嫂嫂拼命解释,还给追兵们指路,依然消除不了他们的怒气,屋子里兵兵乓乓的,不多时,豆蔻和小手都感受到身后传来轻微的震动声。
  他们同时转过头去,看见两间本来就摇摇晃晃的土瓦厝瞬间完全夷为平地。
  豆蔻不知道兄嫂和侄子们有没有顺利逃出来,很奇怪,她的心湖没有太大的波动,一点淡淡的涟漪划过去,很快又消失了。
  她开始变得无心、无感,脑海里只转着一个念头——怎么逃出生天?
  后来她带小手逃到展城,这里是她第二熟悉的地方。
  他们睡在破庙里,每天都把自己的脸抹得脏兮兮,以免被认出来,不敢上街乞讨,就挖些野菜、树根充饥。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个月,天气越来越冷,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了。
  跟他们一起睡破庙的乞丐中,有一个孩子冻病了,豆蔻看着可怜,就冒险去讨些残羹剩饭,熬成热粥喂他。
  小乞丐底子还不错,热食下腹,三、五天就痊愈了。他知道豆蔻和小手不喜欢上街,就主动担起讨三人饭食的工作。
  当然,他讨的食物是不够吃的,豆蔻和小手还是要去外头掏摸些地衣、树皮之类的填补食物空缺。
  有一天,豆蔻和小手捉到一只野兔,他们高兴极了。
  晚上,三个人凑在火边,吃了数月来第一顿饱饭。
  他们一直笑、不停地欢呼,直想让苍天和大地都分享这份喜悦。
  不料,小手乐过头,让人看见了他的真面目。
  第二天,追兵到了。
  豆蔻不敢相信,小乞丐竟是丐帮记名弟子。铸剑山庄发出搜捕令,全江湖都知道,小乞丐亦同。
  前一晚他看见小手的脸后,就直接把他们的下落传回总舵,丐帮传递消息最迅速,只一夜,便断了她和小手的生路。
  小乞丐请她谅解,他只是尽自己的职责而己。但她不明白,大家相处这么久,没有感情吗?他莫非不知,这种尽责会害死两条人命?
  她总是信任人,总是被背叛,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可以相信一辈子的东西?
  最后,他们好不容易从展城逃出来,但已成惊弓之鸟,几乎见人就躲;饶是如此,依然被认出两回,直到第四次,她伤了腿,然后……
  豆蔻和小手遇到了曲问情。
  曲问情、杨豆蔻和小手来到小绿洲,他立刻卸下驴车,牵着老爷去喝水。
  曲问情侍候老爷跟侍候祖宗一样,他自己可以一天不吃东西,老爷不行。
  豆蔻没见过哪个人能待牲畜这么好,一方面觉得他怪,一方面也想,他对驴子都有情有义,对人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随着相处的时间越久,她对他的警戒心有变淡一点。
  曲问情给老爷喂草料时,她就去生火准备晚饭。
  小手躲在一边清洗手脚。他短了一截的左臂太明显,所以逃亡时,他都把手绑在背上,装作齐根断掉的样子。
  这样一天下来,左半身都麻痹了,但为了不泄漏行踪,小手还是咬牙忍耐着。
  他不知道,他的行动都落在曲问情眼中。
  曲问情没有揭穿他,只是在看到他好难得解放、那只变青又无力的手时,眉间不自觉地一皱。这可怜的孩子,苍天薄待了他!
  那边,杨豆蔻在喊?“可以吃饭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就把几张面饼烤热,再煮个清汤,便算了事。
  曲问情的驴车虽然很大,但大半空间都堆了老爷要吃的草料和饮水,真正人吃的食物很少。
  可豆蔻和小手已经很满足,对比他们自己逃亡时啃的草根、树皮,面饼己是山珍海味。
  三人吃完东西后,轮到杨豆蔻去清洗手脚。
  曲问情涎着脸皮跟在她后头。
  小手挡住他去路。“你干什么?”
  “洗洗手脚,准备睡觉啊!”他回得理所当然。
  豆蔻二话不说,转身回到驴车旁,拖下一张大毛毯铺在地上准备睡觉。
  “咦……你不洗了?”见她没反应,曲问情一张笑脸垮了下来。
  “大色狼。”小手瞪了他一眼,蹬蹬蹬跑回豆蔻身边。
  曲问情的脸皮也够厚,只当没听见。
  没有美景看,他也懒得打理自己了,跑到沟火旁添上几根枯枝,然后窝在老爷身边,陪它一起睡。
  拉紧披风,闭上眼睛前,他的脑袋在老爷身上蹭了几下。
  “老爷,你真香。”这不废话吗?他这么般勤侍候老爷,不香才怪。
  豆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男人真的很古怪。
  她闭上眼睛,精神却没有放松,双耳还是高高地竖起,听着四周动静。
  沙漠的夜晚,没有什么虫鸣鸟叫声,只有风在呼呼地吹着。
  豆蔻在心里默默数着时间,一刻钟后,她睁眼,仔细观察曲问情的脸。
  篝火映在他脸上,照出一片柔和。
  这个人平常就爱笑,睡着后,更是一张甜甜笑颜,很是讨人欢喜。
  她看着,不禁有些入迷,在他身边,心情不自觉地放松。
  希望这次没有信错人,她其实心里好怕好怕,不过和他同行却有一种难言的安全感,虽然不知从何而来。
  又看了他一会儿,确定他睡熟了,她放心地沉入梦乡。
  但她没有睡得很熟,大约半个时辰她就会醒来一次,看曲问情是睡还是醒。
  他不仅睡得熟,更没翻身,就一个姿势从晚上睡到天亮,这让她更放心了。
  她不晓得,他根本没睡,这样曲着身子,一动也不动几个时辰,不是休息,而是折磨。
  可为了不惊扰豆蔻和小手,他只能一直忍耐着。
  太阳将升未升之时,也是沙漠最冷的一刻。
  豆蔻醒了,怀里抱着小手,那温暖的身体把她的心充塞得满满。他们又平安度过了一日。
  她抱紧小手,孩子打了个小呼噜,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
  豆蔻看得笑了出来,那清脆、欣喜、带着一丝疲惫的笑声,有着扣人心弦的魔力。
  曲问情听到了,不知怎地,心就酸了起来。
  他们吃了很多苦,他知道,也不舍,所以他想办法救他们,但他不晓得如何安排他们的未来,很多事不是他可以作主的。
  晨风带起丝丝凉意,直往人骨头里钻。
  她皱皱鼻子,忍住一个喷嚏,舍不得吵醒小手。
  可练武之人听觉灵敏,曲问情听见了那记闷哼,跳起来嚷嚷着:“好冷、好冷。”飞快地往篝火里添些枯枝,然后又缩回老爷身边,继续装睡。
  焰火的温暖很快驱散了寒意。
  豆蔻把身子探出毛毯一些,看他在火光跳动下或明或暗的脸。
  是巧合还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呢?这个人总是正好在恰当的时机出手帮她。
  她又躺了一会儿,才轻轻地拍醒小手。
  小手揉眼打哈欠,其实还想睡,但逃亡生涯告诉他,贪睡有时侯是会致命的。
  所以他不像一般小孩那样爱赖床,他一清醒就默默地开始收抬东西。
  杨豆蔻又去烤面饼、煮清汤。今天的早餐跟昨天的晚饭一模一样,其实相同的食粮他们已经持续吃了好几天。
  曲问情继续装睡,但如果仔细看他的眉毛,就可以发现它们已经不受控制地皱在一起。
  他不是个好吃懒做爱享受的人,常年混迹江湖,他什么苦都吃过,但他很难忍受天天吃一样的东西。
  早餐弄好后,豆蔻留好一份给曲问情,剩下的她和小手分着吃。
  看曲问情还在睡,小手拉着豆蔻姐到水潭边。
  “趁他没醒,你快洗洗,让他没机会占你便宜。”
  “你要不要也洗一下?”她问。
  “没关系,我给你把风。”
  “其实……”她想了半晌,才道:“我觉得他不是真的好色,他是喜欢作怪。”
  “他一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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