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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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骑- 第2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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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报效大唐……报效大唐……可要是大唐没了,那可怎么办呢。如果大唐没了……那咱们在这里浴血奋战,死了这么多人,为的又是什么呢?”
    王二嫂子一怔:“肖叔你说什么?”
    “这,我……没什么,没什么!这话不能说!”
    王二嫂子却哪里还肯放过他:“肖叔,你到底说什么,话不能说一半!”
    肖叔犹豫了好久,才道:“好吧,我告诉你,我听龟兹那边的人说,咱们大唐……没了!没了!”说到这里嚎啕大哭,却又不敢大声,哭着忍着,忍着哭着,好不伤心。
    王二嫂子怔在当场,忽然整个人跌坐在胡床上,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拉住肖叔:“肖叔,这话可不能乱说!”
    “这不是我说的,也不是回纥人说的。”肖叔一双老眼里都是泪水:“我啊,是听那些龟兹牧人、高昌牧人说的。我细细琢磨过那牧人的话,都很真切,不像假的。又分头找了好几个牧人打听,也有些知道的,也有些不知道的,但凡知道的,那话都差不多,我还很留神他们说这话时的神色,他们没说谎!没一个说谎!我这把老骨头是不行了。可活了这么多年,人家有没有说谎,我还是分辨得出来的。就算有一个两个厉害的瞒过了我,也不可能有十几个人能将我们给骗了!二嫂子,我实在是担心啊,我们大唐,这次只怕是真的没了。”
    王二嫂子仿佛想起了什么,坐在那里发怔,过了好久,肖叔才道:“二嫂子,这些话我是人老了憋不住,关起门来,我跟你吐一吐口水,回头你可不能传出去,会影响军心士气的。”王二嫂子连连点头:“这个,我知道,我当然知道。”
    两个军眷相对无言,王二嫂子要走时,忽然回过头来,才说:“肖叔,我也跟你说件事。其实,这样的消息,我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但以前也没敢说。”
    “啊,你说什么?”
    王二嫂子想了想,道:“没什么了。”肖叔却不肯放她走,一定要她说,王二嫂子才道:“之前我们唐军还在下疏勒时,我就照料过一些从东面来的明教教徒,这些人啊,跟我们是友非敌,后来呢,我想他们是从东面来的,兴许知道咱们大唐的一些消息,我就问他们大唐如今怎么样了。谁知道他们竟然说,大唐?大唐没了。听说现在东边最厉害的,早换了一个大国,高昌的大汗都去朝贡了呢。”
    “什么!”肖叔惊倒:“明教的朋友,也这么说?”
    “是。当时我可就有些慌了,第二日想问个清楚,却不知道怎么的,上头忽然不让我照料他们了,却将他们迁到了某处,独个拨了块地皮给他们,也不让这些人和我们混居了。我当时听着心里也憋得难受,但在现在这种时候,这种话,又不敢乱说,又不敢乱问,所以就一直藏在心里了。”
    肖叔细细想了一下,又道:“那明教的朋友说,东方那个新的大国,叫什么?”
    “好像叫契丹。”
    肖叔一派大腿,泪水一下子又滚了出来:“那就没错了,那就没错了!说的对路了!这个消息,十有**是真的了。你想想,特使他不是直接从长安来的,他是几代人走到咱们新碎叶的,也就是说,可能特使的祖上离开长安以后,中原又起了特使一家不知道的变化,而且是坏的变化。”
    “肖叔,你是说,咱们大唐……真的没了?那,那咱们可怎么办啊?中原回不去了,西面是回纥、萨曼,东面是龟兹、高昌,都向咱们发兵!还有南面,听说于阗也是因为以为大唐还在,才和我们好的,万一他们也知道了大唐没了……那……那可怎么办啊!咱们,不就又成了无家可归的人,无国可依的人了吗?”
    “嘘!小声些!”肖叔道:“这事无论如何不能乱说了。就算这事是真的,也得等这场仗打完以后再说。”
    “可是,没有大唐,咱们真的能打赢吗?人家回纥、萨曼,背后可是有一个国家在支撑着啊,咱们却只是疏勒这么一座城池,就算凭着张特使的智勇,打赢了一次,又能打赢几次?”
    一个老汉,一个妇女,都愁眉深锁了起来,但两人总算还识大体,彼此互相告诫,万万不可胡乱宣扬此事,口一定要紧,对谁都不能乱说,免得扰乱了军心。
    王二嫂子回家之后,想起当日跟明教教徒的谈话,越想越真,连续两天心情闷闷不乐,伊莲娜问他怎么回事,她不敢说,珊雅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敢说,这日珊雅正学唐言,背诵李白的“飞流直下三千尺”,背诵杜甫的“香稻啄馀鹦鹉粒”,再到诵读《长恨歌》,想要将唐言说得纯正些,汉语有“平、上、去、入”四声,胡人对这“平、上、去”三声都还好,入声却难,那塞音韵尾,练得尤其痛苦。这也是后来蒙古人、女真人相继入主,没能学会入声,以至于入声在普通话中失传的原因。
    王二嫂子见她练习不辍,随口就说:“妹子,你为什么练唐言练得这么上心?其实只要说话能明白彼此的意思,就算语音不正,也没什么啊。”
    珊雅一笑,说:“那不行,在这里,将来要是有机会到了长安,说话口音不正,不得让天朝帝都的人瞧不起?”
    王二嫂子是心里有事,脱口就说:“天朝帝都……万一长安其实没了,那你还会练得这么上心么?”
    珊雅一怔:“姐姐你说什么?”
    “这……没什么,没什么……我一时随口胡诌罢了。”王二嫂子赶紧掩饰道。
    但珊雅却留了心。
    ——————————————————疏勒河自疏勒城南方流淌过,过了疏勒城之后稍微一转,折向东北,因此位于疏勒东南方向的莎车地区要进入疏勒,便得渡过疏勒河。
    张迈虽然已经与杨定国安守敬相约说:“疏勒之事,我自当当之!”又表示不到万不得已,不必向于阗方向请求援军。可是,什么时候才算万不得已呢?
    两个地区的军情联系必须保持畅通,杨定国才能够放心,每个五到十日,疏勒城总会派出骑兵扫荡企图截断疏勒城东南方向的兵马,萨图克几次想分出兵力来,建筑工事企图截断疏勒与莎车间的联系,但都是未曾完工就被郭洛领兵出城破坏掉。然后派遣士兵前往莎车汇报战况。
    直到三月下旬,水势渐大,过河开始显得困难,再找不到一处可以纵蹄趟过的地方了,要想渡河,除非用船,城内虽有木筏,但要从城内带出来又显笨重,会影响行军冲击的速度,萨图克也不会允许唐军做如此从容的行动。
    因此三月中旬以后,疏勒的战况莎车就不晓得了,张迈下令放孤烟报平安,萨图克在城外望见,又命人在离城较近处多放了几道狼烟,东南西北四门都燃起了狼烟,看来有七八道之多,从数十里外远望比较难以分清那狼烟是城内还是城外,眼看疏勒地区狼烟四起,莎车地区的安守敬和下疏勒的杨易一时都分不清疏勒究竟是危急还是平安了。
    慕容春华对杨易道:“这个时候,我们不能慌,我们要信任张特使。狼烟四起,必然是萨图克的诡计,只要以不变应万变,胡军终久必败!”
    莎车那边隔得比较远,担忧的程度也较深,杨定国在三月下旬以后几次派人前往疏勒,却都被大水阻住,张迈收不到莎车方面的消息,也有些担心安守敬他们作出不正确的判断与决策。
    与此同时,法信也在不断地给唐军施加压力,或者说,施加压力的不是法信,而是农时。都进入三月下旬了,唐军虽然接连取胜,但诸胡联军却仍然没有解围的迹象。这个时候,一万五千户迁往莎车地区的农民家庭已经开始在那边播种了,但疏勒这边的农田却依然荒着,因为仗还没打完!
    莎车水土之肥沃不在疏勒之下,但在过去的十几年间,一会被于阗攻占,一会被回纥占领,属于战争前线,土地荒芜,如今虽然变成了后方,但唐民们要重新种植,那相当于是得开荒,功夫极大,且第一年预计的收成也不可能像疏勒这样成熟的田亩来得好。当初唐军将大部分的农夫迁往莎车地区,也是考虑到疏勒可能因为战争而误了农时,但那只是一个不得已的权宜之计,只靠莎车地区的新开荒地的话,那么来年唐军的收成将可能入不敷出。
    “要是拖到了五月,事情就会很难办了啊!”
    就像一万米赛跑最后的一圈,尽管前面取得了不错的战绩,这时候却痛苦异常。年轻一辈的将士这时都不可避免地显得浮躁了起来,天天有人叫嚷着出城决战。就连一些稳健派也坐不住了。
    要将这些骄兵悍将憋在城内不出去,可比让他们冒险赴死还要难。
    甚至就是张迈,心其实也有些动了。
    “或许……现在出城也能取胜?”自新碎叶城起兵以来的不败战绩让他没来由地生出这样的自信!
    石拔等年轻将领也都叫道:“不错!在特使的带领下,我们一定能够取胜的!”
    幸好,有一个声音作出了坚定的反对!
    “现在还不到反攻的时候!忍住!要忍住”郭师庸依旧巍然,一点也不肯退让:“大家再坚持几天!敌人虽然有了疲态,可还没露出败势啊,现在出去,胜负难分,胜了也是惨胜!”
    “几天?”石拔不敢对郭师庸无礼,却翘着嘴角说:“那是两天,还是九天啊?”
    郭师庸瞪了他一眼,对张迈道:“特使,当初既然命我布置守城工作,在这件事情上,就请听我的!如今我们是为山九刃,不能功亏一篑啊!”
    这时郭洛也道:“特使,我也觉得,再等等比较好。现在是很难熬,但是城外的胡人一定比我们更难受。咱们现在不等别的,就等一个机会!”
    张迈这才点了点头:“那就再等些天吧。”
    这时候,李膑和哈桑已经取得了间接的联系。
    一个来自萨曼的商人,走进了哈桑的营门,但没多久就被赶了出来,这一刻哈桑可仍然不觉得唐军有资格和他谈判。而且哈桑也觉得还没有这个必要。当然,作为中介的那个萨曼商人资格与实力都不够,也是原因之一。
    ————————————四月越来越近了,二十五日下了一场小雨,那是一场回春寒,可惜没寒冷到下雪,小雨过后第三天,天气又转热,而且是一种干燥的热,空气中的水分似乎正在被节节升高的气温蒸干了。
    这一日瞭望兵发现萨图克在西北角有了奇怪的动作,急忙上报,技术型军官慕容秋华来看了,没看出什么,张迈来看,也看得有些奇怪,原来回纥军正在西北堆草堆,从萨图克军到土伦军到哈桑军,三方面军都抽调了一万人干这事,同时诸胡部、圣战者共三万人也都有份,一共六万人,每人寻得一捆青草,每一捆大概都有二尺半的直径,得身强力壮的士兵才能背得动,六万捆草往西北一堆,那便堆成了一座草山!
    湿了的草放在里面,湿了的草放在外面,干了的草放在里头,其中一些草形状看起来比较特殊,草料类的专家马呼蒙被叫了来,他用望远镜一看,大叫:“这血里红草,有毒!”
    郭师庸也认得这草:“不错,是毒草!”虽然在他的概念中不叫血里红。
    胡军下令六万将士每人取草一束的事情,在十日之前萨图克就已经发出了命令,而这一次哈桑、土伦竟也十分配合,唐军顽强的反击已经让两人都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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