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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佞王-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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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长一段时间里,白佳音都暗自揣测他所引的路线是否正确,直到走了很久之后,一座石碑立在路边,打消了她所有的疑惑,因为那座石碑上刻着一行字——
  前方即为泰岳山,无钱要命莫进来。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一眼,依旧纵马走进山路之中。
  没走多远,就跳出两个人,手中持着兵刃对她喝道:“站住!你没看到外面的石碑吗?还敢往山里走?”
  白佳音淡淡地说:“你们山寨当家的是谁?烦请传话,就说东岳庆毓坊的白佳音请他出来一见。”
  那乞丐笑着在旁边道:“你这种拜山的方式比较像来挑人家山寨的,就算当家的肯见你,也不会让你喝茶。”
  白佳音看了他一眼,“你若是来看热闹的,请站一旁,免得一会儿刀剑无眼,伤到了你。”
  “怎么?听你这口气,倒像是要罩着我似的?”他挑起眉毛。“若是人家要动刀动枪起来,请问你是能耍拳脚,还是能舞剑啊?”
  他总是用这种漫不经心又冷嘲热疯的口吻对她说话,即使白佳音向来不会露出半点恼怒的表情来,他的嘴巴还是毒得像是可以杀人。
  那两名小喽罗果然回去报告了,有些让人出乎意料的是,泰岳山的山大王居然命人传话下来,允许白佳音上山寨一见。
  “这世上还真有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事情?”那乞丐哈哈笑着,拉着她的马往前走,却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了句,“要小心,山贼向来杀人不眨眼。”
  她一愣,没想到他会冒出这样的话来,本能地回应,“有劳关心。”
  山大王是个很壮实的中年大汉,斜坐在一间大房子的门口,像是晒着太阳一样悠闲,天这么冷,他穿得却很单薄,面前摆着一排箱子,赫然就是白佳音带回来的那些货物。
  白佳音的出现,显然也让这山大王很是吃惊,所以然他将白佳音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才露出雪白的一口牙,“白家大小姐,久仰大名了。”
  “以前是久仰,现在则是敌人。”白佳音的第一句就不客气,让旁边的人暗自皱眉。
  山大王劈腿坐着,样子很是不恭敬,斜着的眉眼,几乎是从上向下瞥着白佳音,那不屑一顾的胜利者姿态,彰显无遗。
  “白大小姐是上山来找我们打架报仇的?您那些身强体壮的手下呢?怎么换作这样一个脏不拉几的臭要饭的替你们白家助威?”
  白佳音平静地说:“既然山大王知道我的身份,这一批货您就不该劫。”
  “为什么?你们白家是东岳人,而我们则在西岳的地界,大小姐到我们泰岳山来,只怕连通关文牒都没准备好吧?”
  “你们擅闯东岳,强抢白家货物,又是东岳西岳哪家官府应允了?”白佳音针锋相对,“此次白家所运的货物,除了官家货,还有私货,客气地说一句,请你们立刻归还。”
  “哦?是不是还有不客气的说法?”
  “不客气地说,泰岳山毕竟是山贼窝,你们自以为有谁可以为你们撑腰?若东岳因此质问西岳,你们的皇帝会保下你们吗?”
  白佳音的强硬口吻惹得周围旁听的山贼一阵阵喧嚣,有人叫道:“老大,别听这女人乱说话,白家又不是神捕门,能把我们怎么样?东岳人,管不到西岳的头上。”
  另一句山贼靠过来,贼兮兮地笑说:“老大,我看这丫头长得不错,留下来给老大当第七房老婆吧,咱们山寨里正缺个识文断字的女先生呢。”
  白佳音面对伸到面前的毛手毛脚,猛地挥手打开,喝道:“放肆!”
  她徒然的动怒,眉宇间凛凛威仪如寒刃一样,不少人为她这一刻的冷峻威仪所惑,静了一会。
  “白家大小姐跑到我这山寨来耍什么威风?”那山大王冷笑着站起来,晃悠悠地歧意到他面前,一伸手,“你怎么就碰不得了?”
  那双毛茸茸的手臂看上去比一棵小树还要粗壮,白佳音还未想好怎么应对,忽然从旁边又伸过来一只手,啪的一下抓住山大王的胳膊。
  她和那山大王都诧异地侧目看去,只见一直如旁观者一般站在旁边的那乞丐,正微笑着开口,“大王何必为难一个女孩子?”
  山大王用力挣了下,竟然没能挣开对方的五指,这让他心头大惊,他一直自负自己这双臂力道惊人,可以拉开十几斤的弓,最为山寨弟兄敬服,没想到会被这样一个貌不惊人,身材清瘦的年轻乞丐轻易制住。
  还好乞丐并没有握得太久,很快松开手后,那乞丐转面对白佳音躬身说:“大小姐,您两位都是贵人,时间宝贵,我看还是赶快说正事吧,这泰岳山不该下山去抢东岳白家的货物,报官的话,您自然占理,但是鞭长莫及,难道指望官差帮您攻打泰岳山吗?大王您这边,若不是实在缺钱了,也不会将主意打到白家头上,可您这是在玩火自焚,真的都不考虑一下后果?哪怕是为了这一山弟兄的生死?”
  他当着两人的面,将双方的弊病剖析出来,毫不避讳,揭露着实清楚明白。
  白佳音冷笑,“原来你是个两面讨好的说客。”
  那乞丐摇头晃脑地摆手,“非也,我可算不上说客,更不想得罪两方。”
  突然间旁边一阵寒风刮来,寒光挟着风声劈面而下。
  白佳音根本躲闪不开,那乞丐却眉心一冷,拉开她的一瞬间,猛地伸出手,将那寒光死死抓在掌中。
  饶是白佳音向来冷静,也由不得惊呼出声,只见乞丐握住一名山贼的刀刃,血珠顺着刀刃流下,甚是骇人。
  “你、你怎么可以用手抓刀?”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涌出的勇气,狠狠地推开那名动刀的山贼,撕扯下自己袖子的一截,紧紧缠绕在乞丐的手掌上,阻止血液的外流。
  而那乞丐面对手上的重伤却面不改色,只是嘴角的笑容收敛,仰首看着山贼首领,“大王,您手下的人没有您的命令就擅自动手,是不是该管束一下?”
  山大王也没想到自己的手下会突然发难,恶狠狠地瞪了那名莽撞汉子一眼,他素来敬重英雄人物,这乞丐空手抓下白刃的行为彻底让他心悦诚服,于是喝令道:“快拿些上好的金创药来!”
  乞丐见情势有所扭转,趁机说道:“大王若是有什么苦衷,不防当面直说,白大小姐在这里,您真敢强行扣人,要胁白家吗?”
  那山大王刚才试了一下身手之后,就对这乞丐颇为忌惮,此时听了对方这番温言劝告,犹豫了会后才开口。“我们泰岳山当然是有山规的,按说除了国界,我们不会轻易去外面打食儿吃,但是……山上也有些日子没开锅了,眼见我的六老婆嫁过门,却连件花衣服都没得穿……”
  白佳音听得简直怒了,“你们不能自力更生,平白从别人手里抢夺东西不说,还左一房右一房地娶妻,养不活也是你自找的。”
  那乞丐在旁边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好个男儿本色,吃喝拉撒睡你都不顾,老婆孩子热炕头倒是放在首位,我对你万分佩服。”
  白佳音狠狠瞪他一眼,心中骂他不知道到底是在帮哪一边。
  但听那乞丐又说:“大小姐,我看您就好心给人家留下几箱东西吧,有什么要紧的,涉及官府或皇家的东西,看山大王能不能宽宏大量送还你几箱,日后白家还走这条路,山大王也好多关照关照。”
  他虽然笑着说这番话,但目光幽幽地对视着她,那眼神中似是在提醒她,不要在这里轻举妄动。
  不马上表态白佳音仰头问道:“我的人呢?”
  “那些个酒囊饭袋?跟我们打了一场,死伤了几个弟兄之后就跑了,你都没有见到?”山大王也很是纳闷的样子。
  白佳音看他是个粗俗人,并不像是心机高手,所说的每句话应该都有七、八分的真实感,于是她稍作沉吟,忽然说道:“被你们劫上山的那些东西,就算是我们白家的折损,大都可以让你们留下。”
  她突然的态度转变,不仅让在场的山贼都非常讶异,连一旁替她出馊主意的乞丐都露出困惑的眼神。
  只见她用手往旁边一指,继续流利地说下去,“这其中有一只箱子,就是那只红木镶边的,是未及城城主夏凭阑托我代为送人的,我白家可以折本,但是不能失信,还请山大王将这只箱子归还。”
  说到这里,她不合时宜地绽开一抹笑颜,“若是大王归还,白佳音在这里可以保证,每年庆毓坊都会为泰岳山送上二十区布料,让大王的手下兄弟及夫人们有体面的新衣穿。”
  “真的?”山大王不敢置信地跳了起来,高壮的身子高过白佳音足足一个头。
  但白佳音也只是微微仰起脸,直视着他,笑容可掬,“我白佳音说话算话,你若不信,我可以当场写下一张字据。”
  山大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远处那只箱子,若有所思地说:“莫非这箱子中有什么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
  白佳音老实道:“是否有奇珍异宝我也不知道,箱子从未及城抬出时就已经是封上的,连我都没有钥匙,只有收方才能开启。”她看出山大王疑惑又垂涎的眼神,再道:“请大王不要打这只箱子的主意,虽然未及城在东岳,但夏凭阑这个人,您应该不想得罪吧?”
  山大王犹豫片刻,又问道:“你当真要给我们山寨每年送布?不要钱?”
  “交个朋友,白家从不吝惜这点银子。”
  白佳音说得豪气干云,终于让那个山大王黑黑的脸上露出一抹很难看的笑容。
  “好!白大小姐果然名不虚传,是个女中豪杰,我交了你这个朋友,那只箱子你可以拿去,只是别忘了写字条。”
  白佳音知道对方还有顾虑,于是爽快地要来纸笔,立刻写下一张字据,说明庆毓坊每年会在这个时候送给泰岳山二十区上好布料,还用自己的随身印监盖上印。
  山上一群盗贼眉开眼笑,没想到本来是抢人家的东西,现在不仅事主愿意双手奉送,还能白白的每年多赚二十匹值钱布料,就是自己不穿,每年拿出去转卖,也可以赚得不少银子进帐,甚至比下山抢劫还要划算,又免去担惊受怕的辛苦。
  最后,是山大王热络地亲自送白佳音出山寨,还派人给她准备了一辆小车,将那只箱子放了上去,将她骑来的马与车套在一起。
  下山的路并不算长,但是白佳音和乞丐又像来时那样的沉默。
  离开山寨之后,一口气松了下来,白佳音只觉得自己的身上更加滚烫了,头有点晕眩,全身软得如棉花一样,若不是坐在马背上,只怕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看看自己的手臂,再看看他的手掌,两处伤口都包着布,很奇妙的是,她的伤口是用他的衣服包扎,而他受伤,则是用她的衣服,两人的衣服上都沾着斑斑血迹,看上去实在狼狈。
  然而这份狼狈,却让她的心中泛着不一样的波澜。
  这个人,与她本是陌路,偶然救下她也就是一点缘份,刚才竟然豁出命似的保护她,为什么呢?为了她,值得吗?
  她不笨,当然听得出他在山上其实是为她斡旋,毕竟他们只有两个人,对方可是一山寨子的山贼,若动起手来肯定吃亏,只是他不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动手,而是谈买卖。
  若那些山贼真的不管不顾,动起手来,这个人会怎样?会挺身在她身前,保护她周全吗?
  莫名其妙的想法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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