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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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金-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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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竺有什么地方让你不满意?”
  老夫人这一声疾言厉色把凌芮玄惊得回过神来。
  “没有,风竺好极了,我没有不满意她。”他错愕地说道。
  “那为何要把她送走?”她极力注目着跪在身前的风竺。
  “因我有一好友,身边没有聪敏伶俐的婢女服侍,所以我才想将风竺送给他。”
  “送给他?”老夫人蓦然转头狠狠瞪他一眼。“我花了八年工夫调教的丫鬟,你没有好生珍惜她,竟就这样随便转手送给了别人!”
  凌芮玄蹙了蹙眉,昂然说道:“宫元初是我的知交好友,也是忠靖侯之子,我并不是随随便便将风竺给了出去。”
  “忠靖侯之子?”老夫人不屑地冷笑了几声。“你将来可是个王爷呐!”
  凌芮玄一愣,警惕地看着她。若不是因为嫡长子芮锦和嫡次子芮瑜均亡故,兰安郡王爷的爵位也轮不到他来承袭,他不知道老夫人刻意提起是何用意?
  “风竺跟了宫元初或许会比跟着我好。”他打从心底由衷地说。
  “好在哪里?”老夫人森然地盯着他。
  “看得出来元初很喜欢风竺,或许会纳风竺为妾也未可知。元初是我信得过的人,我想对风竺来说也算是有了倚靠。”他温言说道。
  老夫人的脸色沉了下去。
  “你难道不会纳她为妾吗?”
  凌芮玄微怔,摇一摇头。
  风竺的心口骤然一冷,失望之情直逼而来,立刻含了满眶的泪。
  “你不喜欢风竺?”老夫人眼神疑惑,无法置信。
  “我喜欢,但是就像喜欢姐姐妹妹的那种喜欢,从来没有想要纳她为妾的念头。”他淡笑地说。
  “姐姐妹妹?”老夫人神色一变,咬着牙看他。“姐姐”两个字让她想起了她心爱的女儿芮晴,芮晴只与他相差五岁,两人自小无忧地在一起玩耍过几年时光,莫非他脑海中还留有对芮晴的记忆,所以看到容貌酷似芮晴的风竺,才会觉得她就像自己的姐妹?
  恍恍然看着风竺的脸庞,与苍凉记忆中抱着自己双膝,无忧无虑、笑得天真烂漫的脸庞重叠在一起,然而那样娇甜的脸庞还来不及长大就因病离开了人世……
  她的心口一阵剧烈的酸楚,但双眼早已经干涩得流不出一滴泪了。
  满心的痛恨一直在等着畅快淋漓的那一刻宣泄,没想到这么快就失败了。
  她缓缓站起身,嘴角含着一缕无望的冷笑。
  “玉蓉,咱们回去吧。”
  “是。”秦玉蓉轻轻搀扶着她。
  “我不离开兰王府,让我回去侍候老夫人吧!老夫人……秦姑姑……”
  风竺盈盈含泪,哀哀地咬着唇。
  老夫人深深看她一眼,伸手轻轻抚了抚她光洁的额头。
  “女儿家长大了,总是要给人的,我把你给了芮玄,你就是芮玄的人,如今你大爷已替你选定了人,那便是你的命了。”
  秦玉蓉低眸看着风竺,眼角有丝晶莹的泪水。
  “风竺,跟了新的主子,可得机伶些,知道吗?”
  风竺滚落了两行热泪,哽咽难言。
  “出了兰王府,你就与我们无关了,好自为之吧。”
  老夫人淡淡说完,扶着秦玉蓉的手往外走。
  凌芮玄连忙吩咐小厮点起羊角灯在前头护送老夫人,而秦玉蓉则在后头为老夫人撑起油伞遮雨。
  望着她们慢慢消失在雨雾中的背影,风竺的泪水直流,任彩云和彩霞如何劝慰都止不住。
  第3章(1)
  细雨下了一夜,在天明前终于停了。
  兰王府外停着一辆马车,宫元初一手搭着风竺的肩膀慢慢走出王府。
  虽然膝骨的伤已大致痊愈,但为了避免后遗症,他仍不敢过于走动或使力。
  “元初,何必急着回去,你的腿伤还没完全好,多住几日也无妨啊!”凌芮玄亲送他们出府。
  “不用了,你与香淳公主的婚期不是已经订了吗?接下来你们兰王府可有得忙了,我这个外人也不便再打扰,反正我现在已经可以行走了。”
  踩过微湿的石板地,宫元初慢慢坐进马车内。
  “风竺,要是你的新主子欺负你,只管告诉我。”凌芮玄看着风竺笑说。
  风竺淡淡一笑。
  “既给了人家,就是人家的了,新主子好与不好,哪有找旧主子诉苦的道理。”
  凌芮玄一时语塞。
  风竺没再看他,见宫元初坐定了,便关上门,命车夫起行。
  “等一等!”宫元初掀开车帘,愕然问她。“你不上来?”
  “我是奴婢,怎能与主子同车而坐,自然是随车而行。”风竺笑了笑。
  “你上来。”
  宫元初推开车门,看着她。
  风竺犹豫着,不由自主地看了凌芮玄一眼,忽地被宫元初伸手抓住手臂,一把扯上了车,跌坐在他的身侧。
  “少爷,使不得!”
  风竺吃了一惊,连忙起身。
  “走吧!”宫元初用脚踢了踢门板。
  马车一催动,风竺重心不稳,又跌坐了回去,半个身子就正好坐到了宫元初的腿上,她困窘地急忙移到另一侧端身坐好,尴尬得脸颊泛红。
  “原来你也是会脸红的啊……”
  宫元初凝视着她羞急的神色,笑意渐浓。
  “少爷这么快就开始欺负人了!”她又窘又羞地嗔视他。
  “现在还没走远,你要找芮玄告状吗?”
  他双臂环胸,轻笑道。
  “原来宫少爷是个轻浮的主子,大爷从不会这样戏弄丫鬟。”
  她掀起帘子,见凌芮玄还站在原处目送着马车走远。
  离开生活了八年的兰王府,离开了那么多熟识的姐妹,她的心里有说不出的心酸和难受,原来还对凌芮玄有些恋眷,但一想到他如此随意地决定了她的命运,对他的那份恋眷便转化成了怨怼。
  对她而言,能成为凌芮玄的侍妾才是她最好的人生结局,但命运捉弄人,身为兰王府四大丫鬟之首,没想到却是命运最糟的一个,教她心中怎能不怨?
  “我和芮玄不同,从现在起你要学着习惯我。”
  他深瞅着她,淡淡调侃。
  车帘软软地从她指间垂下来,她转头望向宫元初,虽然服侍过他好几日了,但他俊美的面容和带着点谜魅的气质总是一次又一次地降服着她,一次又一次地令她怔然失魂。
  然而服侍主子时是不应该这样恍惚分心的,秦姑姑在教导她时也曾再三叮嘱过。
  服侍玄大爷时她并不曾出过差错,但是服侍宫元初却大不相同,尤其服侍他梳洗更衣时,总会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更有一种没来由的不安感,思绪时常恍惚不定,总是不能保持冷静。
  “今后少爷就是我的主子,我一定会好好服侍少爷。”
  风竺闭眸深呼吸,近乎虔诚地说出这句话。
  她明白,自己将来的人生故事,是好是坏,全都系在这位宫少爷的身上了。
  “如果你够忠诚,心中只有我,我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
  宫元初支着下颚,黑白分明的眼眸深深凝觑着她,充满笑意。
  风竺怔了怔。忠诚?心中只有他?
  身为奴婢本当如此,要她做到这两点丝毫不难,但光只是这样他就愿意给她所有她想要的东西?
  是他太随便还是太大方?
  还是……她根本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我会竭尽所能,尽心尽力服侍少爷。”
  她还未摸清新主子的脾气,只得谨慎小心应对。
  宫元初仔细看着她,见她梳着少女双髻,髻上各饰两朵小巧的珠花,两鬓抿得整整齐齐,粉雕玉琢,柔美姣俏,活脱脱就像尊精致的瓷娃娃,他忍不住伸手拂乱她的鬓发。
  风竺不料他有此举动,惊叫了一声。
  “少爷,你怎么作弄起我来了!”
  她微嗔,急忙推开他的手。
  “我家没有兰王府那么大的规矩,你也不是人偶,自在一点。”
  他喜欢看她慌张失措的模样,更加灵动可爱。
  “原来少爷不只轻浮,还顽皮得很呢!”风竺忙用手指将鬓发梳理整齐。
  怎么一离开兰王府,这位宫少爷就不那么温和守礼了?
  “你跟了芮玄多久时间?”他问。
  “去年中秋到现在,就快要一年了。”
  “一年这么长的时间,你贴身侍候芮玄,他竟没有动心收你为侍妾?”到底是她有问题还是凌芮玄有问题?
  “大爷不喜欢我。”风竺涩然一笑。“他说对我的感觉就像姐姐妹妹,所以没办法纳我为妾。”
  “你长得像他的姐妹吗?”
  他曾见过芮艳和芮敏,并不觉得风竺有什么地方与她们相像。
  “大爷这么说也是不忍心害我太伤心吧。”
  风竺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容貌其实酷似童年时因病身亡的王府大千金芮晴。
  “兰安郡王爵位将来是芮玄承袭,没能被他收为侍妾,确实是一大损失,难怪你要伤心了。”他冷冷地浅笑。
  风竺深深吸气,垂眸盯着双手,不否认。
  “我身边不会有一个香淳公主这样尊贵的元配夫人压住你,离开芮玄你应该松一口气,该觉得庆幸才对。”
  风竺愕然看向他,怔怔地发傻,总觉得宫元初这话彷佛别有涵义,他怎会突然提起香淳公主来?细细思索,犹自迷茫不解。
  宫府离兰王府并不很远,只隔了三条大街的距离,所以不到半个时辰,马车就已在宫府大门前停了下来。
  风竺开门下车,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宫府大门,就已被悬在大门前的一排写着双喜字的红色灯笼吸引住目光。
  正在办喜事啊!她眨了眨眼。正要转身扶宫元初时,立即就有两名仆从飞快奔过来伸手搀扶他。
  “七爷,您回来了,小的们一早就在门前恭候七爷了。”
  两名仆从小心翼翼地扶他下马车,看到娇俏甜美的风竺时,禁不住好奇地多看了两眼。
  “她是风竺,以后就是我的贴身婢女了,往后有什么事你们得多多照应她。”
  宫元初淡然说道,一手搭在她的肩上慢慢走进宫府大门。
  贴身婢女?
  两名仆从目光惊愕地盯着风竺,把她从头到脚、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上一遍。
  “风竺姑娘,我叫赖瑞,他是曹裕,我们都是七爷跟前的人,你要有什么事不懂或是需要帮忙,只管找我们哥儿俩没问题!”一个瘦高的仆从指着另一个身形较粗壮的仆从对她说道。
  “好的,多谢两位。”
  风竺含笑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两个仆从盯着她看的眼神很奇怪。
  “好的,多谢两位。”风竺含笑点头。
  “赖瑞,我离开这几日,家里有什么事吗?”
  宫元初走进大门,对那一排喜字红灯笼彷佛视而不见。
  “少爷,没什么大事,就是新娶的大奶奶脾气大,对谁都爱理不理,惹得各房女眷对她颇有微词。”赖瑞凑在宫元初身旁说道。
  宫元初淡淡应了声,又低声询问了其他琐事,风竺只隐约听见他们谈到了“人蔘”和“绸缎”两件事,她并没有特别仔细去听,注意力比较放在宫府的建筑上。
  京城中,最气派、最富丽的,自然要数兰王府,不过她发现宫府在气势上虽然不及兰王府,但四进的院落、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以及花廊水榭,处处都透着一股奢靡的味道,放眼看过去,三步一纱灯,五步一花盆,把一座宫府打扮得花枝招展,就像一个本来就极美艳的女子偏又要化上浓妆,过度的妆饰只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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