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女闯情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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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女闯情关-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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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她仿佛对着他表明决心,却也同时在说服自己。
  要杀了负伤的他再容易不过。但她无法出手,为什么?惦念着的是她抛不掉的美好过往,然而最美的一切却是他所给予的……她的美梦就因为有他啊……虽然怨他,虽然恨他,但她偏是无法此时此地亲手杀了他!
  举起手中的剑再次抵住他胸口,剑尖在他身上刺出怵目血珠,缓缓汇成细流滑下。她额间不停涔出细汗,步香尘垂下眼眸,讥讽一笑后,手一勾,仅仅割开了他胸前襟裳。“我不会上当让你轻易解脱的。”
  正欲转身离去,眼角余光瞥见,他敞开的衣装下,掉出一个有些褪了色的红色锦囊。是护身符?像他这种人也会有重视之物?
  “别——”发现她正注视着那护符,穆冲云才想抢回它,但胸口却陡然爆开剧痛,叫他一时动弹不得。
  才一眨眼,香尘一剑挑起锦囊抛上半空中。“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珍品、能让眼中只有霸业的骁勇元帅搁在心里。”锦囊坠下瞬间,步香尘美眸紧盯穆冲云,却看也不看的精准挥剑划开那陈旧锦囊。
  “不——你会后悔——”穆冲云来不及阻止她。
  于是他们两人屏息注视被割毁的锦囊中出现一束被砍断的水亮黝黑青丝,一根根在空中晃荡、飘散,直至完全落地静止。
  有好一段时间,他们双眸眨也不眨,只是静默对望。
  锦囊中原来该是一小束乌发。被斩成两段的粗布发带上,还依稀可辨粗糙手工绣上不成模样的花鸟图案。
  步香尘错愕的瞪着她这辈子永远不可能忘记的东西。她认得那些。
  “那东西……为何你……还留着……”她过于震惊以致语不成句。
  这是怎么回事?被他当成宝物揣在怀中的,却是——她的头发!
  第八章
  他不可能预知两人将重逢而蓄意带着那东西用以挑动她旧情与不忍。
  若他认为她的发束是废物,根本不会小心翼翼保留它;现在她竟能看到它,那就表示他随身带着它……当年她割发示爱,却被他随手扔在地上践踏……那东西早该让他丢了才对啊?“为何你留着它——穆冲云你回答我!别再骗我!”
  她亲眼所见他如此珍惜她的头发,片刻不离,也许那意味着——
  再想起他方才发病,看这情况,他早病了一段时日。而她之前在那沙地上看到的暗褐血污,该不会是他的……难道即使他亲手烧了那地方、却仍时常回去那里流连驻足,所以才会在发病吐血时、留下一地血迹?
  真是他的血吗?会否,他烧了那地方是怕触景伤情?“莫非……”
  这是心痛还是愤怒?步香尘胸口宛如千斤石重压,霎时停了呼吸。
  事实总不会这么残酷吧?她不相信!
  见他避而不答,她仿佛被利刀剖心,震颤连退数步,终是惨然开口。初始那细如蚊蚋之声,愈显动荡激昂,再隐藏不了她心中翻腾情潮。
  “莫非——你不是不爱我,你不是没动过情,你——难道你——”
  执拗追求的答案,在这关键时刻她却完全问不出口。
  难道冲云他一直——爱着她?
  倘若爱她,为何还陷害她?
  倘若爱她,当年那么做他自己不苦吗?
  无尽疑问像重重荆棘紧紧缠绕着她,她难受的想挣脱,却一碰就痛。但若不解开,她的痛楚也依然有增无减。
  失去血色的双唇一字一句声嘶力竭逼问:“为——什——么?”
  穆冲云缓缓闭上双眸,不愿再解释那阴错阳差的计画。“我说过,为求大业,不惜任何牺牲。”即使牺牲她的人……也牺牲他的心。他只能将那被她断成两截的发带拾起,握住不放。
  他自始至终未曾正视她,低垂眼眸,黯然苦笑。“这一生,骁勇元帅穆冲云不能爱上任何女人。但是……我却无法遗忘你……”
  他不敢承认他的爱、却也否定不了他的爱曾经存在,延续至今。“也许这三年来每一忆起往事就咳血不止,是上天惩罚我……不该思念你。”
  一千多个日子里——他不曾忘记她。
  步香尘迎面对上他的迟疑,她一直以为早已冰封的心湖,霎时迸裂,就为了他的坦白而掀起震天波涛。
  “你——”步香尘心乱如麻,三年里多少辛酸苦涩、憎恨遗憾,倏忽哽咽在喉中,再也说不出半字,脑中思绪百转,一时难以厘清。他不能有情爱,却对她难以忘怀……这表示对他而言、她与其他女人不同?
  在他心中,从来没有别的女人,她是他的惟一。
  像经过了一辈子的时间,当步香尘恍如大梦初醒、眼中独映那叫她又爱又恨的男人;脑中回荡张狂的他无情遗弃她的那一幕,交织现下他染血悲凄模样,她心中明明因为获知真相而更恨、更怨。却发现,她仍为他心痛。
  心痛他为她备受挣扎折磨,心痛他为她饱受相思苦楚三年。
  绝艳娇颜早已不能自遏的布满澄澈泪珠,成串坠落,无法停歇。
  “你……曾经爱过我?”当年她即使把命给他也想找到的答案,如今仿佛近在眼前,却又无比朦胧模糊。但她到底是得到解答了。
  见她梨花带雨娇荏泣颜,穆冲云悔恨不舍,难捺冲动;今生首次也是最后一次主动对她说出真心话。虽依旧没正面回答她,却不再是欺骗。
  他淡然声音好比来自千里之外的云雾,轻的让人几乎听不见。“我只希望……从不曾认识你,那么我……就不会忘不了。”
  吞下又碱又苦的泪水,步香尘几乎没办法好好说话。
  她只是呆然站定在他前方一尺之遥,动也不动。没打算拭去满面清泪,乃因泪水如泉涌出,拭不尽啊……“假意爱我,结果连你也坠入陷阱?那一夜,牢门并非没锁,是你又开了的?”
  “你若发现,为何还认命受死——”穆冲云问话才出口,答案昭然若揭;她的深情,只让他更恼恨造化弄人。
  她承受不了被事实扯裂出的心伤,难忍那分蚀骨剧痛;泪流不止,滴滴是她心头汨汨血泪。
  “自称无情,今天你已懂得后悔的感觉了?”早在三年前她就该明白,却不愿相信。她一直试图不去深思当时他跳河救她的理由,也正是害怕事实会让她无法承受。“那番绝情的话却是为了逼我逃走吗?”
  他明知他们相爱,却狠心亲手斩断所有情爱系绊。
  穆冲云虽努力不理会她严厉追问,但沉默不语的态度早让她一目了然。他总装成置身事外,其实他也陷进永无休止的情爱炼狱,永不脱身。
  她的心,此刻究竟为谁疼?多说也无济于事,步香尘豁然明白他不是不爱她,只是他无法允许他爱她……当年心最痛的那个人,究竟是她,还是他?
  “就为霸业……”她的身子早已撑不住心上突如其来的连番冲击,瘫软一跌,单膝落了地,半跪泣不成声。“结果为了一统猲弋,建立都城……我们只能被牺牲……”
  骁勇元帅的使命,上天早已注定。当年他既没能随她去,如今只能认命。“现在……大业是我活着的惟一理由。”他强压下想将她搂人怀中抚慰她的冲动,他只能逼自己合上双眼不看她,否则他的决心必定当场崩溃。
  他们之间九年来所有爱恨情仇……该作了结。“明日就要决战……”
  像是回想起什么,步香尘愕然一抬头,净是不解。
  “倘若你一心想统一猲弋,甚至不惜毁了我,为何又要采行暴政,叫猲弋各族接二连三开始反叛你,甚至已经出现好几场争夺新任三大元帅地位的动乱?你不可能没料到你打乱宗制,破坏戒律的后果是换得别人当权——”
  步香尘猛然住了口,而后凝望他许久蓦然想通他的意图时,却仅剩全然悲哀。“这就是你的目的?此战你企图——求败?”
  他的心思太深沉,视野太辽阔;结果,她才是最愚昧无知的。
  “我的时间应是不多了,恶疾需下剧药……最后只求族人能明白两件事。”他以未曾有过的澄澈眼光看向前方的她,却像是注视无限宽广的将来。
  “其一,自力更生,不求他人;其二,团结一心,众志成城。就算今日没我穆冲云,猲弋也能生存。可惜族人长年宛若散沙,要让他们团结,惟今之计,只有给他们目标——打倒我。除旧才能新,只要他们能找到那分无人敢欺的力量,都城早晚能建立。即便不是由我完成,这一切也值得。”
  “即使背负千古恶名你也无怨无悔?你就只为猲弋想为何不替你自己想,为何不替我想一想!”怒极纵身一跃,步香尘浑身战栗的自原地跳起,退开数步,哭喊出声。
  “穆冲云!你不是圣人、不是圣人啊!你我都只是个平凡人,为何……你能如此简单舍下你的情感?你好卑鄙,事到如今竟让我发现你的真心!”
  他太残忍!坦承真相只是折磨她!她想恨,可却无法再恨——想到他所受的痛楚,不比她少,她除了为他心痛,再无其他。
  只因她仍割舍不下这分情。痴恋他六年,憎恨他三年,无论是爱是恨,心上就只悬着他。大哥说的一点也没错,她确实打从心底爱着冲云,浓烈深情早已沁入她骨髓,倘若不爱他,她就不是步香尘!
  但,他要她承受这分爱恋之痛到何时?以为杀了他可以结束这无时无刻情伤激痛,却顿悟那绝不可能!
  “这一生……所作所为,我自认无愧于心,为了一统猲弋,该有多少牺牲,即使旁人说我心狠手辣,我不在乎;可只有你,香尘……对你,那是一份亏欠……除了命以外,我无法给你任何补偿。要我的命,你就动手。”若能死在她手上,他也甘心了。所有的一切,就此结束也好……“既知亏欠,结果你仍要负我?为何你不能自私点,就为了你自己……守住咱们一段情……这一次,你还是利用了我……利用我打倒你?”
  “别哭……香尘,不值得为我哭……”看她悲恸激愤的模样,穆冲云眼中竟泛起雾气,他虽努力克制心上酸楚,但是热泪已悄然滑落。
  她娇小身影近在咫尺,却仿佛有千里之遥。无论他多想张开臂膀平抚她伤痛,却永远不得触碰她。他们不可能相守一生。
  身为一手导致今日局面的元凶,他只能忍痛,静静望着她作下世上最艰难的决定,就如当年的他一样斩情绝爱。“你别再多想……”
  “谁能不恨?”现在,她到底该怎么办?沙遥河畔,两军对战,破晓即将开展啊!
  “这天下间我最恨的人就是你!对!你该死!你不该利用我,不该欺骗我!不该让我偏是爱了你,更不该——”她只要不管他死活,转身离开就好,但……她怎么不听使唤地,一步步颤抖走向他?“不该让我至今仍不后悔爱上你!”她早已无法像来时一样恨他啊!
  若是恨由爱生……是否意味着至今她仍不放弃爱他?穆冲云不知道那些,惟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心意已决。命运无法更改。
  当时香尘告诉自己,她绝对不能像冲云一样玩弄人命、操纵人心,所以她不许抛下于她有再造之恩的高仑国!
  她回来就是要打倒他——步香尘不得不断情,于是彻底尝到当年与他相同的痛楚,远比当年遭他出卖更痛上数十万倍。
  她终于也步上同样的绝情路。心,已经痛得无力再追逐下去。
  不该爱,不能爱,也只好不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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