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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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手-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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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钟锐。”许玲芳这才想起家中的这件大事,补充,“为他打抱不平。”
  “你瞧你,爸,怎么越活越天真了呢,得先保证自己生存,然后才能顾及他人……”小乔很是不以为然。
  “这我已经批评过你爸了。乔轩,帮你爸想个辙。”
  “回公司去。”
  “好马不吃回头草。”老乔说。
  “爸,你得看清形势!”
  “什么形势?”
  小乔千言万语并成一句话:“您……是不是好马!”
  许玲芳瞪儿子一眼:“开玩笑也不瞧时候!……你和谭马不是朋友吗?找他,让钟锐收下你爸。”
  这时候站在门外的钟锐敲了门。
  已经七点四十五了。上楼下楼已过去了三拨人,对站在门外的钟锐都不由要看上一眼。又有人上楼来,是刚才下楼去的一个小女孩儿,看到仍在昏黄灯光下立着的钟锐,不由噤住了,钟锐赶快对她咧嘴露齿和蔼地笑,她猛地转身尖叫着“爸爸!”向楼下狂奔而去。钟锐明白不能再立在这了,他敲了门。
  许玲芳没想到来人会是钟锐,正说着他,他到了,这不能不叫人产生联想,比如“心心相印”,比如“心有灵犀”。他显见得后悔了,又赶着找上门来,是啊,他应当比她更清楚老乔的价值。老乔不就是岁数大了点么,可有句话还说呢,姜是老的辣——就看你要人干什么去了。论体力,论脑瓜灵活,老的是不如小的;可要论经验,论耐性,小的就不如老的了,尤其对会计这一行来说,老的明摆着比小的强!钟锐不傻。可人哪,有时候就是贱,就像影子,你追它就跑,你跑它就追。你还真不能对他忒热情了,不能对他完全真心,非得跟他“拿”着点他才舒服,抢着吃的菜才是香的!——短暂迅速的思考之后,许玲芳确定了行动方针。
  “你好钟总。”许玲芳热情而不失矜持地同钟锐打了招呼。钟锐边说“你好”边向王纯屋看,房门紧闭。老乔、小乔闻声赶出,一齐招呼他进屋,钟锐进屋了,他没法理直气壮的告辞,和王纯的人物关系注定了他有时不得不暧昧。
  许玲芳没想到儿子也认识钟锐,安排客人坐下,她也在客人对面落座后,不由得问了:“乔轩,你跟钟总也认识?”意思是,“你们怎么认识的?”如果他们关系很深,老乔这事就更有把握。
  乔轩点头,把电扇的头转向客人,没有细说的意思。
  “噢,想起来了,你们是同行!”既得不到答案,就自问自答,条条大路通罗马。许玲芳边说边欣赏地看着儿子,对钟锐道,“他还成,还聪明,什么东西只要看一遍,那就跟录下来似的,想忘都忘不了,像他爸……”
  尽管老乔对钟锐的突然来访也抱有某种希望,但也觉着许玲芳这么说太直白了,他打断她:“钟总,喝水。”
  钟锐喝了口水。
  “钟总,你是儿子是闺女?”许玲芳兴致勃勃。
  “儿子。”
  “多大了?”
  “五岁。”
  “五岁,五岁好啊,高兴了抱抱亲亲,不高兴了打两巴掌,他是你的。等他长大了你瞧吧……”
  乔轩不知道钟锐来究竟什么事,但知道不是为听他妈说这些,“妈!”他制止妈。
  许玲芳瞪儿子一眼:“我跟钟总说话!”完整的意思是:你少插嘴。但心里是同意儿子的——她也没心思说闲话。两手交叉放在腿上,身子微向客人前倾,脸上露出点儿知心、关切的神情,她说:“钟总,公司的情况近来怎么样啊?办公司首先得有人才,像老乔,刚离开正中,就有好几家闻讯找来了。……”
  这个蠢老娘们儿!老乔不由得在心里骂开了,脸上却还得笑:“玲芳,去给钟总切西瓜。”
  “你去呀。”玲芳正眼不看他,始终看钟总,“这几家说起来条件应当算不错,至少不比正中差……”
  “那就不要犹豫!”钟锐说。
  玲芳摇头:“现在都是双向选择是不是?我们认为,这几家各有长处,但也有不尽人意之处,何况人一辈子也不能就为了一口吃的,总还要有点别的,我们老乔一向佩服钟总的才华、人品,很愿意在关键的时候帮你一把……”
  这一次老乔小乔一齐觉着无地自容,事情来得太突然,许玲芳来不及跟他们交流,他们当然不能理解。
  “叫你切西瓜你听见了没有!”老乔厉声道,许玲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吼吓得愣住。“还愣着干吗,去啊!”
  小乔打圆场,两手推着妈妈的肩:“走走,妈,我帮你切,西瓜在哪?”
  许玲芳甩开小乔的手,走到老乔面前,盯着他的脸:“你今儿是怎么了?”她顾不得客人了。
  老乔用手向外推她:“走走走,你该干吗干吗去,我们说话你一个老娘们儿跟这瞎搀和什么。”
  许玲芳哪受过这个,一甩手把老乔带了个趔趄,手撑门框道:“走,上哪走,这是我的家我娘家的房要走你走!”
  瘦小的老乔差点被胖大的许玲芳摔个大马趴,脸上挂不住了,冲到许玲芳面前劈面给了她一个大嘴巴,许玲芳手捂脸吃惊地看他,他乘机把她推出去,关了门,甩着打疼了的手对钟锐笑道:“她就这么个人,家庭妇女没文化,高小都没毕业……”
  门外,许玲芳嚎啕大哭。钟锐坐不住了,作为客人,这时他得出面。他来到了门厅。“大姐……”
  许玲芳对钟锐哭诉:“钟总,他他、他竟敢打人……告诉我妇联在哪,我得找她们给我做主。”说着要向外走,讪讪跟出的老乔用目光乞求钟锐,钟锐拦住许玲芳。
  “都这时候了,妇联早下班了,要找也得等明天……”
  许玲芳不听,要立马、现在就去。边哭着说着边推钟锐,推不开就撞,不管用她的哪里撞别人的哪里。她不在乎,钟锐在乎,既要拦住她,又得想办法尽量少与她发生肉体接触,累得出了一身的汗。
  小乔趁乱背上包溜了。
  即使是蒙着被子,也无法不听到这样的骚乱。王纯听到了骚乱中钟锐的声音,这才想起了“七点半”,看表,八点。
  门厅里,许玲芳拦不住地一次次向外冲,钟锐对她的过火表演有点烦了,也是累了,手下拦得便不是那么起劲,竟让她拉开了单元门,无奈之下老乔只好亲自上马,与许玲芳扭作一团。这时王纯屋的门开了,王纯出来,看都不看哭闹着的许玲芳,也不理老乔,只对钟锐。
  “呀,钟总来了。”
  “……你好。”
  老乔趁机赶快跟老婆递小话:“是我不好,咱俩进屋说。”不容许玲芳开口,又对王纯道:“对了,王纯,钟总来找过你一回了,你不在,想着想着还是忘告诉你了。”
  王纯不理他:“钟总,那就上我屋来坐坐?”
  老乔扭着脖子:“钟总,你去你去,咱们再聊!”
  “那……好好劝劝大姐,今天这事儿是你不对。”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趁许玲芳哭声高的时候对钟锐说:“我工作的事还请钟总多关照。”
  钟锐跟王纯进了屋。老乔欲扯着许玲芳也进屋,玲芳不从。老乔去卫生间拧了个毛巾把递过去,边小声焦急地:“玲芳,进屋去听我跟你说!”
  “你,你竟敢打我。长这么大我妈都没这么打过我……”
  “进屋进屋,进屋你打我成不成?”总算劝进了屋。
  两边的房间门都关上了,门厅的灯被忘记了关,孤零零照着一地骚动后的凌乱。
  王纯哭了,孩子般抽抽答答。“……她看着她们家老乔好,就以为别人也都当宝贝,跟她抢,可笑!神经病!……”
  钟锐摸摸她的头发。“吃饭去好不好?”
  “老实在屋呆会儿吧,说说话,去外面招摇什么。”
  钟锐想了想,起身去拿水瓶,空的。
  “我没地儿烧水。电热杯不敢用了。”
  “插头进水了,有改锥吗?”
  王纯拿改锥,钟锐接过,拧下一个螺丝,放到桌上,又拧下一个,与上一个放到一起,打开塑料壳,拿出里面的铜片,用手绢细细地擦。他低着头,全神贯注于手中的动作,每个动作都很认真,很细,过分细了。
  “你怎么啦?”王纯看着他。
  他笑笑,摇头,表示“没怎么”,继续着手中的工作。把修好的插头插上,等到电热杯发出丝丝的响声后他站起身来,出去了,过一会儿,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包。这个包刚才放在了老乔家里。他打开,从里面一样一样向外掏东西,花旗参,白兰氏鸡精,桂圆,奶粉,果汁……
  王纯寻找他的眼睛,找不到,伸出手去托起他的头。“你……知道啦?”
  两张脸相距很近,他甚至在她含笑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她瘦了许多,苍白,鼻梁上出现了两条以前没有的蓝色小血管,他伸出食指摸了摸。
  王纯把这根指头连同其他指头一起攥住,要他回答问题:“你怎么知道的?”
  为了不回答,为了不再看到那双眼睛,钟锐把女孩儿搂在了怀里。他无法预测未来,但有一个心愿很明确,不能失去她。于是他更紧地抱住她,却仍无可奈何地感到她仍不属于他……
  如果不是因为何涛,这个时候,在奔波了那样的一天之后,晓冰绝对早已洗过澡,上了床,在灯下听着音乐看着书,准备睡觉,或者干脆就已经睡着了。因为何涛,因为刚刚跟他分手,她根本别想睡,今天她不跟某个人谈一谈他,别想睡着。这个人当然不能是妈妈,她可不愿意自己身边有一双窥测的眼睛。无可否认妈妈是知趣的,但与不知趣的相比,不过是行为方式的区别,本质上,所有的妈妈都一样,不管是有文化还是没文化。她想到了王纯。回到家,点个卯,跟妈妈说一声,“看看王纯去。”转身又下了楼。身上脸上到处黏糊糊的,一天的汗水灰尘了。
  一步两个台阶地上了三楼,晓冰不假思索敲门。开门的是个小老头儿,晓冰后退一步仰脖看了看门牌号码。
  “是找王纯吗?”老乔和气地问眼前这个气喘吁吁的女孩儿。
  晓冰恍然想起王纯跟她说过她跟人合住一个单元,赶忙点头。
  “王纯!来人了!”
  小老头儿吆喝完就进了屋。王纯应声出来。一见来人,喜出望外。“晓冰!……来来来!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拥着晓冰进屋。
  晓冰看到了站在屋内灯下的钟锐,“姐夫!”
  王纯好像没有听清,“什么?”她说。也许不是“说”,只是嘴唇的一下翕动。
  钟锐笑笑:“晓冰,来看看好朋友?”
  王纯把脸转向钟锐,看他,目光像看一个奇怪的陌生人。
  “你们俩……认识啊?”晓冰说。
  “岂止是认识。她以前也是正中的,就为替我打抱不平,才跟方向平闹翻了。”钟锐说。
  “是嘛!那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晓冰说。说着还冲王纯挤眼一笑。
  “我这不是来看她了?”钟锐也看着王纯笑了笑。
  王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谁说话看谁,脖子左扭右转,如同看打乒乓球。这让她觉着头晕,晕得厉害,像蹲久了猛地站起似的,站不住,只想重新再蹲下,或者坐下。她控制住自己,不让动作过于突兀,尽量自然,手扶住桌子,慢慢、慢慢地坐到床上。终于坐下了,她长长地吐了口气。
  尽管小心着,还是惊动了另两个人。他们看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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