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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牵手-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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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铁门前的人回过头来,一张端端正正的小脸苍白,眼里有泪。老吕有些发慌,他不过是声高了点,小丫头也忒不经事儿了。“等着,我拿钥匙。”他咕噜了一句,转身回屋。等他拿着钥匙出来,姑娘已不在了,向外看,没有,偶回头,看到姑娘被钟锐半推半拥地向楼上走,老吕拿着钥匙回了屋,摇了摇头。
  钟锐让王纯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坐在了她的身边,这次王纯没任何表示,但决不意味着接受,而是一种漠然。钟锐小心地注意不触碰到她,不再触怒她。王纯双肘支着膝盖,双手托腮,双眼微微下垂看着目光可及的某处,一动不动。
  “唉,我不过替你说出了你脑子里想的话,你还气,这不是自己气自己吗?”钟锐说,王纯不响,脸上一层细细的汗。钟锐起身,打开空调,关好门,窗,又给王纯倒了杯水,递过去,王纯不看,不接,钟锐只好讪讪地把杯子放到一边。空调机嗡嗡地响,室内温度很快降了下来。此间不论钟锐做什么,王纯一概充耳不闻,视而不见,钟锐知道不表态是过不了关了。又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了。
  “你看她看得很准,不光你,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这样看她,包括我。”王纯扭过脸来,钟锐看着她,说,“可是,作为他的丈夫,我必定要有一些别人所不可能有的感受。……”
  空调机嗡嗡地响。
  “我早就想到过结束,早在认识你之前。你必须相信我,你是我们婚姻失败的结果,不是原因。我没跟你说她,是因为没的可说。说什么?这些年我和她之间就找不到一件可称得上事的事儿,小吵小闹有,但总的来说,非常的平静平淡。刚结婚时的那点新鲜感过去了之后,就只剩下了一天天的重复,日子像是复印机复印出来的。王纯,你没结过婚,你无法知道,婚姻的致命伤不是那些大灾大难大起大落,而恰恰是这种毫无希望的死寂。你比方说监狱里,真正摧毁人的是什么?是吃苦受累干重活儿?不!是把你一天天的关屋里什么都不让你干!人可以承受有重量有分量的压力,却很难受得了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压力。灾难打击总可以过去,过不去的是日复一日历久不衰的平静平淡!这种家庭生活是相当磨蚀人的,磨蚀的不光光是精神情感,在认识你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了,我对夫妻的性生活就已没有了兴趣,一个月能有一次?恐怕都没有。我想可能是我不行了,直到遇到了你……”说到这,钟锐把手放在了王纯的肩上,那肩硬而冷,坚持了一会儿,钟锐觉着无趣,把手拿了开来。
  “她为你带孩子,为你洗衣服做饭,为你搬到了那样的一个住处……”王纯终于说话了。
  “她为我做的是很多……”
  “但你仍然不知足。”
  “我知足,我满怀感谢,但是她要的不是这个!”
  “她要的是爱情,你的爱情消失了,因为你是男人,男人的天性就是要不断更新不断打破重建不断寻求新的刺激,没本事的没办法,只好守着一个老婆过,饿了糠也甜呗,不用说,心里头冤得要命。有本事的就大不一样了。”
  “那么女人的天性是什么,一潭死水?”
  “女人渴望永恒渴望一劳永逸渴望跟一个人白头到老!”
  “王纯,你甭跟这绕弯儿了,你不就是对我不信任么?”
  “对,很对,要是知道总有一天会失去,我宁愿现在就不要。”
  “我们俩不会的。”
  “根据什么?你和她当初不也是轰轰烈烈?”
  没听到回答,王纯搜索钟锐的眼睛,钟锐却把眼睛转到了别处。王纯失望了,起身要走,钟锐看也没看她,伸手把她按住。
  “听我说王纯,我从她那里感受到的也不是爱情,而是一种……怎么说呢,一种出于理智的迎合,她强迫自己迎合我,即使根本不理解我、不赞成我也要这样做,这叫我感到累,感到沉重,感到无以回报,而她又需要回报,你懂不懂?”
  这时钟锐的呼机响了,丁丁病了。看着钟锐匆匆离去,王纯下定了决心,决心接受晓冰的邀请。
  晓冰、何涛到时,晓雪一家早已到了多时,晓雪下厨房做饭,钟锐打下手,门铃响时,全家人,包括丁丁,一齐迎了出去。
  何涛被吓了一跳,晓冰也感到意外,瞅个空把妈妈拽到一边。
  “妈,您这是干什么?”
  “我干什么了?”
  “您这么郑重干吗?让人误会!”
  看着小女儿急扯白脸的样子,夏心玉说:“让谁误会了?这个家你可以来,你姐她们也可以来。”
  晓冰无话可说,只好逐一向何涛介绍“我妈”“我姐”“我姐夫”。
  “还有我呢!”一直眼巴巴等着介绍自己的丁丁见小姨没有这个意思,不由叫了起来。
  “啊,对了,还忘了一位重要成员,钟丁丁先生。”
  何涛郑重与丁丁握手,全家人都笑了。
  “王纯呢,你不说她这周也要来玩吗?”夏心玉问晓冰。
  钟锐全身一紧。
  “又说不来了,怕你。”晓冰说。
  “怕我什么?”
  “你太正经。”
  “我那还叫太正经。难道非得夸你们两句才成?”
  “那倒也没敢指望。”
  钟锐跟着晓雪进厨房,心情复杂。王纯到的时候他正帮晓雪炸鱼,厨房里油锅滋拉,油烟机轰轰,他们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
  “你不说你不来了嘛!”开门后晓冰高兴地大叫。
  “想了想还是来吧,我得为你负责啊。”王纯道。
  “嘘!”晓冰示意她小点声,“就是让你看看,我们还什么都没有。”
  王纯笑,“等我看了以后再作决定。”
  厨房门开,钟锐小心地端一个大汤盘出来,帽子围裙套袖一应俱全。
  “瞧我姐夫,武装起来挺专业的嘛!”
  随后出来的晓雪冲王纯点点头,顺手在钟锐头上胡噜了一把:“徒有其表!你们去厨房看看,他下个厨房,后面得跟着八个人收拾。”
  钟锐小心地将盘放桌上,一抬头看到了王纯,愣了。
  “你好。”王纯说。
  到了夏家王纯才明白,想割断一切远非易事,她甚至无法做到平静地注视钟锐。钟锐肯定也是同样心情,埋头往嘴里扒饭,眼皮子都不抬。晓雪看他一眼,夹了一筷子菜放他碗里。
  “呀呀呀姐姐,不像话了啊,妈妈、客人可都在这呢。”晓冰叫。
  “不是。你看你姐夫,一碗饭都进去了,菜一口没吃。钟锐,吃饭就吃饭,别净想你那些事。”
  “你弄丁丁吃饭,用不着管我。”态度有点生硬,所有人都有感觉,钟锐感觉到了这种感觉,强笑着对夏心玉:“妈妈,这米饭米不错。”
  “晓雪带来的。”
  “就是没法多拿。我们一人发了两袋子呢。”
  “发大米怎么不告诉我?”钟锐看晓雪。
  “你不是忙嘛。”晓雪回道。
  钟锐被噎住,幸而这时电话响,是沈五一打来的,晓冰去接了电话,饭桌上总算有了新的谈话话题。
  “晓冰,沈五一找你干什么?我看他对你像是认真的,你应当告诉人家你没有这个意思。”晓雪说。
  王纯把话接了过来:“得告诉人家你已经对别人有了意思。”
  “呀,王纯,我没说你你倒说起我来了。你那个小同乡可跟我说过你不少事呢,到现在有一个人提起你来还耿耿于怀。”
  “谁?”
  “‘请不要这么说话嘛!’”二人会心大笑,晓冰对众人解释,“他们班一男生,写条约王纯下课后出去谈谈,王纯说不行,那人把纸条翻过来,背面还有一行字:请不要这么说话嘛。”
  晓雪对王纯说:“挺好嘛。”
  晓冰意味深长道:“NONONO!与王纯心中的偶像比,他太嫩了。”
  钟锐全神贯注吃饭。
  “晓冰,跟沈五一说以后不要再来电话了。”夏心玉说。
  “怎么说得出口?人家又不是坏人……”
  “晓冰不是说要找一个有成就的好人吗?有钱也得算是一种成就吧,怎么就看不上人家了呢?”王纯说。
  “因为呀,他太年轻,要为钱就得找年龄大的,至少七十岁以上,结婚后第一天爬长城,第二天上香山,第三天逛八大处,累死了算,我继承遗产。”
  年轻人都笑了,钟锐也咧了咧嘴。夏心玉皱起眉头:“这都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笑声更响,笑声中,王纯拿着碗起身去厨房。
  “汤在砂锅里。”晓雪告诉她。
  “我也来点汤。”钟锐说着跟进厨房。
  王纯在灶前盛汤,钟锐站在她的身后。
  “你来这干什么?”
  “我是晓冰的朋友。”
  “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这意思。”
  外面晓冰叫道:“王纯,咱俩谁大?”
  王纯端碗向外走:“我大吧,我下月21号的生日。”
  “妈,和你一天生日哎。王纯,今年我妈妈六十,大寿,到时候你来吧,一块儿过。”
  “太好了。”
  钟锐咬咬牙。
  由于老人和孩子需要早休息,饭后大家聊了会儿就散了,晓冰、何涛骑车向东,王纯骑车向南,晓雪一家打车。晓雪心情很好,今天一天还算圆满,特别是现在,钟锐同他们一起回家。丁丁坐在司机旁边,钟锐和她坐后排。他不说话,不说就不说,只要他回家,只要他们一家三口能团团圆圆地在一起,车到一路口,遇红灯,停下。突然,钟锐睁大了眼睛,他从车的后视镜里看到了骑车赶上的王纯,纤细,单薄。晓雪注意到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恰好有两个小伙子超过王纯赶了上来,出现在后视镜里,车启动,很快地将所有自行车抛在了后面。晓雪悄悄看钟锐的脸,这张脸在路灯的映照下一明一暗。
  这天晚上,钟锐住在了家里,在出租车上时他下定了决心,决心既已下定,就不想再在细节上过于认真。晓雪安排丁丁在小床上睡下,然后铺大床。期待、紧张搞得她手脚发凉,好几次停下手,深深吸气以镇定情绪。但是,他虽说是住下了,并且同她睡在了一张床上,却没有进一步的内容。听到耳边响起睡着时的均匀呼吸声时,由于期待得过久过甚,晓雪的心都木了。
  中午,下班了,家近的回家,家远的大多从家里带饭,食堂菜太贵。晓雪去水房打开水,周艳用电炉子热带来的饭,满屋飘香。绿化处的两个女孩儿拿着饭盒热饭来了,一进门就使劲抽鼻子。
  “好香!……呀,梅干菜蒸肉,自己做的?”
  “你给我做?”
  “一人儿吃饭还这么讲究。”
  “正因为是一个人。自个儿不疼自个儿再没人疼了。……来吧。”周艳用报纸垫着端下自己的饭盒。
  一个女孩儿把自己的饭盒放到了电炉子上,周艳看了一眼:“挺丰富嘛。你们家饭谁做?”
  “我爸。”
  “你妈很幸福啊。”
  “都这么说,就当事人自己不觉。我妈总嫌我爸窝囊。”
  “甘蔗难得两头甜。顾家的男人,没本事。有本事的男人,不顾家。……”
  有人敲门,屋里的三个人奇怪地对视了一下,这里是公共场所,根本无需敲门。周艳去开了门,两个女孩儿定定地看着门口。
  来人是钟锐。
  “哟!……晓雪打开水去了,你坐!”周艳热情招呼。
  “不用了。晓雪说发了两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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