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当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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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当家(中)-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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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万万不可。”阿四坚决反对,“你即便散尽家财也堵不住这些人的胃口,人的欲望哪里是轻易能满足的?我倒有一个法子……”
  虽未必可为,但当此危急时刻,唯有一试。
  “咱们先不动,找人放出风声说如今战事吃紧,朝廷要强制性征粮,但凡私粮全都低价征收。不交粮的抓人、交钱。他们若信个两三分来找我们谈买卖,我们反倒摆出不着急的姿态,话里话外透着朝廷即将购粮的意思。待他们急了,我们再趁低收购粮草。”
  言有意一听喜上眉梢,“这法子可行!可行!”到底是四小姐——奸商一个!
  胡顺官却顾虑重重,“可那些大商人上头都连接着朝廷官府,他们随便找上头的主子问问便能知其一二,哪有那么容易受骗上当?”
  “那就看我们怎么骗了。”阿四的脑筋转得飞快,“最近宫中可有哪位王爷、贝勒来江南?”
  这类消息酣丫头灵通着呢!“宏王爷奕阳常离开京城,跟沿海一带的洋人打交道,行踪倒是漂泊不定。”
  “就打着这位宏王爷的招牌行骗好了。”
  胡顺官到底是个厚道人,说到骗局,他心里没底“这……这行吗?”
  阿四满脸堆起奸诈的笑,“你知道咱们这位咸丰帝身边有位贵妃吗?”
  酣丫头忙不迭地点头,“这大清朝谁人不知,她可是皇上唯一一位阿哥的亲额娘,虽不是皇后,这地位也尊贵着呢!”
  言有意心想,日后这位贵妃的地位当更加尊贵,尊贵到不可侵犯,比大清朝好几任皇上的地位都尊贵,且尊贵了几十年。
  “可这跟王爷来此地有什么关系?”
  阿四白他一眼,那些历史知识他这种人当然不知道,“这位贵妃的外婆正巧住在此地的长街上,宏王爷奕阳来此便有了另一个令人万般假想的可能。”
  全盘计划尽在阿四心中酝酿成熟——
  来日,这芜湖的街头巷尾便流传起了宏王爷奕阳要来此为朝廷战事征粮的消息,那帮米粮商人顿时凑在一处讨论开来。
  “这宏王爷不是一向在沿海那块游荡,怎么好端端地跑到我们这地界来了?”
  “你没听人说吗?懿贵妃托他来瞧瞧自己的娘家人,他私下里来了好些日子了,瞧着咱们这块私粮交易频繁,正好选了咱们这块征粮。知府也打算拿这事混个官声,听说已经定了单子,这几日就开始动作了。”
  “不会吧!要是朝廷真打算低价购粮,浙江巡抚那头还着急高价购买粮草?”
  “那是前些日子,这几日你看他们还追在我们后头提买粮一事吗?那位浙江粮道道台派来的言大爷正坐在对面戏园里听戏嗑瓜子呢!”
  “不能够吧!我瞧他前几天嘴角都急得起了疱,这才几天的工夫都有闲心听戏去了?”
  “他茶碗里喝的可是菊花茶,这是要败火清毒呢!要不怎么说朝廷要征粮呢!要不然,他哪有那么清闲?”
  更有那惊人的消息在后头布着。
  “南园那边来了位衣着华美的小爷,人那身穿的,全是上好的料子,精细的手工,一看都是贡品。阜康钱庄的东家——就是这几年迅速做起来的阜康钱庄的东家胡光墉跟那儿好酒好菜好小心地陪着。你们猜,那位小爷会是个什么人物?”
  “必是位大人物,要不然能让富甲一方的胡光墉像条狗似的跟那儿伺候?”
  “是啊是啊!”
  “不都说宏王爷常年跟洋人打交道,闹出一身的洋脾气来嘛!听说那位小爷吃饭时喝的全是洋酒,红通通的,就跟血似的洋酒。”
  越说越觉得像那么回事,几个人一跺脚一合计——
  “你们猜,他会不会就是那位宏……”
  “你猜,现在有多少人把我当成了宏王爷?”
  阿四一身锦缎衣裳,装扮得像个贵公子,她跷着二郎腿坐在摇椅上吃着胡顺官递过来的马奶葡萄——这东西在现代算不得什么,随便什么时日进超市都能买个几十斤回来。可在百年前的大清可真正是进贡的玩意,有钱还未必买得到呢!
  也不知胡顺官从哪里弄了一大堆贡品回来,有吃的喝的,也有穿的玩的,将这屋一布置,还真有几分贵族华府的味道。
  根据听来的宏王爷喜好,阿四还特意在桌上放了瓶红酒,外加两只高脚杯。她昂着头,跷着腿坐在一派华贵之中,任谁乍闯进来,都被她给震慑住了。
  只是,这骗骗外头人也就算了,怎么连胡顺官也把她当个王爷般伺候着,歪在一旁随时随地照应着她?
  “胡顺官,现在也没有外人在场,你别像个下人似的陪在这里好不好?弄得我怪不自在的。”
  从前她倒是常被人伺候,言有意虽是秘书,很多时候更像个下人一样照顾她的一切需要。按理说她应该很习惯被人精心侍候的感觉,可偏偏面对他……就是不行。
  胡顺官递了块热手巾给她擦去手上黏答答的葡萄汁,“你别当我是下人,就当我是个朋友在照顾你好了。”
  她诧异,“我又没缺胳膊断腿,用不着别人照顾。”
  “你总是这么独立,就没想过偶尔被人照顾一下,疼爱一会也挺好吗?”
  话就这么吐露出口,不想却引来两个人的静默,阿四反应极快地拿话岔开来:“我们已经把那些米粮商人摆在那里有四天了吧!他们已经开始找言有意探听消息,再拖个两天,我们可以开价买粮了。”
  胡顺官应道:“价不妨开得极低,这才显得我们不着急这趟买卖。给他们还价的余地,咱们见好就收便是了。”
  二人正说着话,下人来报说有位公子慕名前来拜会。这几日来探听虚实的人实在不在少数,阿四也都很好地打发了去。没人能肯定她不是宏王爷,于是外头传说她正是宏王爷本尊的消息便愈演愈烈。
  这来人也是冲着这个目的而来吧!若将他拒之门外,怕引人怀疑,阿四与胡顺官商量着打开门迎接贵客。
  贵客果然够贵的!
  瞧那身上挂的玉麒麟,腰间扎的紫金带,腕上系的檀香古木红珠,一件件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却全都放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可不是精贵着嘛!
  阿四心底里窜起一阵不祥的感觉,脸上仍是挂着贵公子的高傲与霸气,“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我排行老七,外头人称我七爷。”这位精贵爷倒是满脸和气,笑吟吟地瞅着阿四,“不知您怎么称呼?”
  “巧了,人称我四爷。”
  “四爷是吧?”七爷打量着满屋的摆设,最终目光停留在桌上那瓶红酒,“这可是法兰西的红葡萄酒?”
  “正是,七爷可要尝尝?”阿四冲胡顺官使了个眼色,他便赶忙倒了两杯,一杯递予那位七爷,一杯留在阿四手边。
  没等阿四说话,七爷已然拿起酒杯尝了起来,“还真是法兰西的红酒,且味道不俗。”
  他的赞誉换来阿四蹙眉,“这么好的红酒被你给糟蹋了。”她拿起自己手边的酒杯,打着圈地晃着,慢条斯理地说着,“一杯好的红酒倒入酒杯,要让它呼吸一会儿。待空气进入红酒之中,这些酒便慢慢有了生气,此时再品别有滋味。”
  她边说边做,七爷也跟着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显然完全被她的架势给震住了——胡顺官心里暗叹,又解决了一位探访者。
  未察觉这二人间的眼神交流,七爷只顾品酒,“照着你的办法,这红酒的味道好似是不一样了。”
  酒喝了两杯,七爷这才想起来此的正事。放下酒杯,他嬉笑地问道:“都说您是宏王爷,敢问一句——您是宏王爷吗?”
  呃——
  来一探究竟的人多,可没几个敢正面追问她的身份。万一她真是宏王爷,这样直截了当地发问便是冒犯皇威。阿四和胡顺官正是抓住人们这个心理,才能不声不响地在大伙心里埋下她就是宏王爷本尊的念头。
  这样一来她既没有直截了当地以王爷身份自居,算不得欺骗,犯不了王法,同时也达成了他们的目的。
  却不想来了这么一个不怕死,没脑筋的家伙傻不隆冬非问她是不是宏王爷,要她怎么回答?
  是?不是?
  “你觉得我是宏王爷吗?”阿四晃荡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激荡着杯壁,荡起点点红,到底又落下了。
  光芒洒在她柔软的侧脸上,鼻翼间覆起一片淡淡的黑影,她像一幅从水中浮起的画,那种美你触摸不到,却又真实地摆在你面前。
  七爷失神地望着她,丝毫没察觉到有一双眼已化身为无数把刀子刺进他的胸口,将他捅成了马蜂窝。
  七爷的那种眼神,胡顺官再熟悉不过,他在王有龄的眼中也看见过同样的眼神,还有镜中的自己……
  不安的感觉自胡顺官心底掠起,眼前光彩照人的七爷和阿四相对而坐,是那样的……般配。
  胡顺官深呼吸,咬着唇将诸多话往肚子里吞。无论他怎么努力,七爷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他跌了下巴。
  “你虽不是宏王爷,倒也颇有几分贵气,看得出来非寻常人家出生。”七爷笑吟吟地瞅着阿四,满眼里只有她一个。
  阿四不惊不慌,抬着眼以同样的笑容回望着他,“你倒是怎么知道我不是宏王爷的?”
  七爷朗声笑道:“我再不懂,倒也知道宏王爷该是个男人,怎么会变成个女子呢?”
  他还真是慧眼,竟然看出来了?!所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阿四也不遮掩,坦率为之,“出门在外,一个女子多有不便,一身男装多少方便些。”
  “不是为了让人误以为你是宏王爷?”不用她招呼,七爷自己斟上了酒,说着正话,他还不忘跟她打闲篇,“你这法兰西的红酒不错,在哪儿买的?你告诉我一声,我着人去买了来,也送你几瓶。”
  这一瓶红酒差不多要百两银子,随便送她几瓶,他还真是财大气粗呢!
  人家都这么大气了,阿四也不能太过小家子气,都是聪明人,有话挑明了说,“七爷,咱们酒也喝了,客套话也聊了。说几句真话实话,如何?”
  “你想问我真正的身份?”晃啊晃啊,他学着她品酒的伎俩晃着杯子里的酒,满面春光。
  “你可愿告诉我?”
  事无不可对人言,七爷随随便便说道:“我是满人,姓爱新觉罗,名奕阳,家中排行老七。”
  阿四回头望望胡顺官,满脑袋挂起无数条黑线,“那个……宏王爷是不是名叫奕阳?”
  胡顺官凑到她耳旁,小小声地嘀咕:“王爷的名怎可为外人说,我只知道他确是排行老七。”
  两颗头挤在一起,没留意第三颗脑袋也凑了进来。
  “王爷的名旁人不知道,我知道。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他叫——奕阳。真的!我不骗你们……”
  阿四和胡顺官关上半张的嘴,面面相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怕见到鬼还偏偏碰上……不能管大清王爷叫鬼,可他们还真以见到鬼的表情看着面前这位爱新觉罗·奕阳——大清朝宏王爷。
  “我说七爷……不是,是宏王爷,您怎么好端端的来了芜湖?”居然连声招呼也不打,这叫他们避无可避,躲没法躲啊?
  宏王爷品着杯中的酒,仍与刚才一般自在,“懿贵妃的舅舅病重,她进宫时日虽久,可仍惦记着从小看顾她的舅舅。宫里那是什么地方?进,难进;出,更是难出。她知我整日正事不干,闲事忙得团团转。遂托人稍信给我,请我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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