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请郎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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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请郎自来-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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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呢?”
  “那男子是否正是一位落拓书生?”
  “你在后花园赠金?助他上京求取功名?”
  “或者他是名江湖快客?”
  天哪!每一个都比她还有想像力。她且说且编地道:“各位夫人哪,初虹只是个小乡姑,可不是你们这种又美又尊贵的身分,没命遇见大人物或未来举人的。”
  “莫非是青梅竹马?”有点小失望,但仍是期待听到一段美丽的恋情。
  “是的,算是青梅竹马!”脑中飞转过一张面孔,不让那抹面孔飞太远,思绪立即拉回来定格。啊!是他,年迥。很好,有个具体的人物,那就好掰了。她流利的编出一段‘青梅竹马生死盟’以飨听众。
  “我与他,是山西同乡,在那个荒年没收成的年岁,我们虽互有情意,却不能相守,他为了帮助家里,将自己卖到京城当佣仆……”
  说着他十八岁回来,订下了亲事,但来不及完婚,就被召回京城,一同陪主人出海去了,至今音讯全无……说着烈女不事二夫,家人不忍逼她改嫁……说着纵使音讯全无,生死不知,她仍在等,等那微乎其微的奇迹……说着年华似水流,她的等待依然坚实,任由光阴带走她的青春,无怨亦无悔——夫人们红了眼眶,为这令人鼻酸的悲恋歌欢感动,不住的安慰她,说那人一定会回来。
  只是一个编出来的故事,不知为何,竟真的心酸了起来。
  胸口有着浓浓的惆怅,不知道是为了哪般。
  或许,只因明白到:这样的孑然,将无终无止……
  第七章——(辗转)
  不知是怎样的动念,让他马不停蹄的奔波,赶回了山西,复又向北方的开平而去,不曾更正停下来休息。
  年迴买了生平第一件属于自己的财产:马。就为了赶路程,每日每日的快马奔驰,疲累的身体摧折不了他眼中炯然的意志。他,只是想见见她。
  胸口鼓动,为着他不明白的来由。
  或许,这理由太过荒唐,见到了又如何呢?想亲耳听她说出已嫁人的事实,来让自己完全绝了这份多年来不曾断过的淡淡牵念吗?
  她一定是嫁人了吧?一定的。但他就是制止不了自己决意要见她的决心。
  很想很想问她!你好吗?!这些年,好不好?
  想让她也看看他现在的样子。他今天能成为这样被看重的人,一切全来自她。
  所以,纵使她已嫁人,他还是想看她、感谢她……十日前他回到家乡,第一件事就是去她家拜访,却听说元家母子已搬到开平去了。当下让他一颗因期待而颤抖的心沉到了谷底……走了?她走了?
  不!不想就这样断绝掉。他不愿去想像今生今世再也无法与她相见的画面。
  他想了那么久、那么久,不该是这般结局的。
  简直像失去理智,他等不及参加完小妹的婚礼,挨到她订亲就买了匹马往开平直奔。
  “你怎地这般着急?元家人搬走就搬走了嘛。咱们是很感激元大娘没错,但也犯不着跑个几百里远去特地说声谢吧?你这模样,别人还当你要去会情人咧。”小弟年转送他出城时不解的问他。
  他没有答案,所以无法回答小弟。
  他只是,非见不可。他不想今生今世再也见不着她,所以一定要见到她,确定她在那里,他的心才能定下来,不再惴惴然于再也无法见到她的惊惧中。
  “大哥,您可得快些回来啊,有十来个媒婆上门说亲,都是县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爹娘说要帮你挑个好媳妇呢。一切就等你回来点头。”
  年迴闻言,心底涌上强烈的排斥。
  “年转,别让爹娘允下任何一家,什么礼也不许收,明白吗?”
  年转搔搔头,不敢违抗兄长的命令,只好道:“我明白的。但,您为何一点也不着急呢?村子里的人很少过了二十还没娶的。有妻子在一边体贴服伺你,你不是更能放手在工作上吗,”
  年迴记得自己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出门在外多年,任何粗活细活我都能自己来,不需要妻子。何况我马上又要出洋了,何苦找个女人来守活寡?”
  “呀?你不要妻子?那你要什么?”
  没有回答,迳自上马走了——他要什么?
  要一名能言善辩的知己,要一名当他不在时,亦能活得快乐独立的女性;两人聚时可天南地北的聊,无所拘束,不必猜疑,全然尽兴;各自分开时,心中挂念便好,无须成日闺怨,没办法打发独自的时间。
  所有的“他要”,都只以一名女性为基准——有点刁钻,有些泼辣,但又充满正义感、不畏恶势力。没有小女人的扭捏作态,反而是大刺剌的爽利。总是一身短褂中性穿着四处游走,老是以大姐姐自居,从不肯被人压低身分,还拐得他叫她好几年的姐姐……
  他对女人的认识不多,但那又何妨?只消认识她一个就够了。他承认他并非那种对男女之情怀着憧憬的人,事实上他除了追求财富,其它的想望根本是零。
  不觉得传宗接代重要,不认为女人的美丑与他何干,当别人暗示他那个正在对她眨眼的女人是在对他表示好感时,他只觉得那女子八成得了眼疾,还是快快送她去医馆看病以防小病不留心,拖成大病便难治。
  他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所以珍而重之的把这份多年的牵念解释为对知己的感情。
  知己哪……比妻子更重要,教他数百里的奔波。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就不想与她断了音讯。
  十天后,来到开平。
  他想,元初虹应该仍以牙婆为业,所以茫茫人海中,他只要四处打听当牙婆的人家就行了。
  他的时间并不多。现在八月了—距离十二月要出洋只剩三个多月,这回他不帮赵大爷采买货物,所以只要预留二个半月赶去苏州就行了。那么,他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在开平找人,因为他还得回家一趟。
  找了间客栈安顿,稍作梳洗之后,他便往市集寻去。多年的旅行生涯让他知道每到一陌生地,首要就是熟悉地理环境,分出东南西北,找当地人攀谈打探。当然,市集小贩是最了解地方的人,如果你想找他问路或问人,就得先做买卖。
  基于商人本能,年迥勤于与小贩往来时,更大手笔采办货品,正巧能让他运到海外贩售,亦能让小贩们知无不言、言无不荆甫卖出一批布料,赚了十二两的布贩笑得合不拢嘴,简直把年迥当成自家好兄弟,大声笑道:“小兄弟,你说要打听牙婆?问我就好了,我刘田旺对开平城里里外外可说是熟透啦。我们城西这边最精厉的要属金牙婆了。
  她不只人脉广,能介绍工作,还能当媒人哩。这金牙婆对城里哪家哪户做何营生简直比县衙还清楚。你说的什么元大娘我是不熟啦,可要是那元大娘真的是当牙婆的话,金牙婆一定知道。金牙婆对她的同行可注意了。她就住在三条街外,我带你去!“
  年迴连忙推却:“这怎么好意思呢,不必了,不打扰你做生意,我自己过去就成了。”
  “哎,别说这话。我今天做你这一笔就可以吃好几个月啦!带你过去我好顺便替你把一车的货送去客栈,今天我不做生意啦!”布贩拉来板车,将十来疋布料往小车上堆。
  不由分说领人就走。
  年迴也就不再多言。来开平四天了,希望真的能找到人。她哪……可别又搬走了吧?!
  金牙婆是个瘦削的妇人,一双绿豆小眼转了转,尖声笑了几下,才故作苦思状:“您说要找一个叫元初虹的牙婆子?这元初虹嘛……”
  “曾听过吗?”年迴吊高了一颗心,期望妇人回应一声肯定的“有”字。
  “我想想喔。这八、九个月前……似乎真有个姓元的年轻女子,喔,也不年轻了,老啦,就叫元初虹来着。大概就是你要找的人吧?”
  “是的,是的,应该就是她!”他迭声直道,追问着:“那她呢?现在仍在开平吗?”
  金婆子笑问:“唷,瞧你急的,可别是追债来着的吧?她拐了你的钱财,还是……”
  年迴太过兴奋,压根儿没注意到金婆子眼中闪烁着阴沉的暗影。
  “她……她是我很重要的朋友,我来探望她,看她过得好不好。”
  “小伙子,我瞧你……还没娶妻吧?”
  年迴点头。
  “是的。金大娘,请问她——”
  金婆子上下看着年迥,见多识广的她由他一身不差的衣着,以及刚才布贩那恭敬的姿态来猜,知晓这年轻人应是个小商贾。送给她的礼也颇为贵重,是挺有些家底的人。
  一个未婚男人千里迢迢来找一个女人,不会有第二个理由——“哎唷,你是来提亲的啊?”
  冷不防的红潮炸上年迴黝黑的脸。他呐呐道:“呃……不……不是……我……”
  金婆子当下肯定了,再度哎唷一声叹息道:“可惜啊可惜,你没指望啦。一个二十岁的女人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没嫁呢?你也真是糊涂了。”
  “什么?!”热呼呼的一颗心尚未狂喜够,便被一股子泼来的寒冰冻成死寂。他震惊的抓住金婆子:“她——她嫁人了?”
  是想过她应该嫁人的,但当这事被证实时,却是百般不能接受。嫁人了……嫁人了……她嫁人了……金婆子吃痛,呼叫道:“对啊,嫁人了,而且还搬走了。”哼!她才不让元初虹嫁到相貌堂堂的丈夫,那丫头最好一辈子孤寡。呸!敢抢她牙婆子生意,就让她当个老姑婆。
  年迴急问:“搬去哪儿了?有说吗?”纵使知道她已婚,他还是要见她一面,亲眼见上一面来让自己……死心。
  哪儿呢?胡乱编个最远的——“好像是……好像是南方,不知是福州还是苏川。她的家人全去了去了。”用力挣脱钳制,金丫婆闪到一边喘气。
  “是吗?南方……”那他就往南方找!
  步履有些不稳,像是累积好几个月的劳累全在这一刻涌上,教他撑不住,摇摇晃地。
  恍惚地上了马,承载着无止境的疲倦,视而不见的任马儿走着。只想到,明天回西平县,再来呢?哦……再来是将一家子人带到苏州居住,就像他原本计化划的……然后……还有一点时间可以到福州找人……金牙婆甩着发疼的双手,目送他远去,扬着得逞的笑,咕哝道:“随便娶一个都比那死丫头好。你以后会感激我的,小伙子。”
  奇怪,最近这“金牛双骄”是怎地?每见一次她,都捣嘴笑得好不暧昧……难成是生意被抢走太多,气怒攻心之后,傻掉了?
  元初虹做人一向很有良心,那金牙婆、牛牙婆在开平的城北、城西开业三十,老招牌老字号,她也无意在她们的地盘做恶性竞争,所以她一直把重心放在城南、城东这一带。举凡有人央求她代为找差事的,她全在这两个地方的富户下工夫。
  怎知她合理的收费让穷人们直呼便宜,硬生生比其他牙婆低廉了五成,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想找工作的人全住她这边涌来。
  找工的人多,缺工的人家却有限。她脑筋转得快,先将那些欲找工的人加以训练,比如说想在客栈跑堂的要先学会招呼口令,想进织坊织布的人就由弟妹指点一些精细的手法;更别说要进官宅工作了。元初虹牢记着都司夫人当初的怒颜,绝不会介绍粗心大意的佣人前去工作。
  就这样,逐渐的,她介绍出去的人都得到一致的赞赏。夫人们互相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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