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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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爱(下)-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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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会在这里?”仍然不太敢相信自己的双眼。
  “应该不是赏月。”厚云遮月,扶苏那俊逸的面容一时掩映在暗色间,看不真切,“我们回府吧。”
  “扶苏。”晏落并未移步,第一次直唤他姓名。
  “嗯?”扶苏转身回望她,目色比月光更为温和。
  “我不想去那个什么阿房宫。”她不要,单单是想都不能。什么始皇帝,什么国仇家恨,这些沉重的事她不想挑,也不愿再挑。
  “这不是什么箭在弦上的事。”扶苏幽幽道。
  “我只想留在你身边,不只是一日两日。”他到底懂不懂,自己哪里也不要去,除了他身边,这世上再繁华的地方都不是她想停泊的。
  扶苏黑瞳倏地闪出比月光更柔亮的光芒来,她的话他听懂了,只是自己的话她可听得懂?
  “建筑行宫,亦不只是一日两日的事。”
  “可是,终有建成的那一日!”连万里长城都顷刻屹立而起,再奢华的行宫又怎么抵挡得了赢政的勃勃野心。
  “不会有那一日。”声音不响但却那般笃定而坚决。
  “不会有那一日?”怎么可能没有那一日呢?
  “你忘了是谁督造阿房宫了?”穿云月色静静洒在扶苏身上,那沉静的眉眼间分明染了一层胜券在握。
  “扶苏……”惊喜交加的人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她听懂他的话了。阿房宫不会被建成了!因为督造之人不会让它被建成!原来他并非不在意,原来他对这件事早已有了全盘的计划!
  不用去阿房宫了。内心太过喜悦的人,一个不小心竟然滴下泪来。
  “是不能去陪伴皇上,所以失望落泪吗?”修长的指叩起她晶莹的下颌,轻轻拭去那因喜悦而溢出的泪来。
  一双美目静静注视着那一对伫立在月色下的人。当触到扶苏眼中那无意间流露的一泓温柔时,纤巧的小手不禁紧握成拳,贝齿几乎咬碎了下唇。
  “啧啧,大皇兄怎么说变心就变心了呢。”一声调侃不知是从哪里传出。
  李幼娘回望时,眸内已转回惯有的高傲冷漠,“胡亥公子好兴致。大半夜不回府,在宫内闲逛。”
  “彼此彼此。”胡亥冷哼一声,半点不给这丞相宠女面子。
  “这贱人不是你中意的吗?你就放任她在那里勾引扶苏哥哥?”李幼娘声音虽是软糯,但话语却是句句娇蛮任性。
  “李小姐真是丞相之女吗?说话这般错误百出,怎么半点也未秉承乃父家风呢。”胡亥挑眉冷笑。
  触到李幼娘眼中的恨意,星眸一冷,“你听清楚了,她不是什么贱人,我也未曾中意于她。至于勾引,离着这么远,任谁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不过样子,倒分明是我那个多情大皇兄在引诱她才对。”
  “你胡说!扶苏哥哥才不喜欢这个贱……”看到胡亥那倏然闪过戾色的眸,李幼娘嚣张的气焰立时消散,转为不情不愿的嘟囔,“小小宫女,扶苏哥哥才不会放在眼里。”
  “说得也是。我看大皇兄也是一时糊涂而已。”胡亥突然调转话锋,“毕竟从你出生起,他便等你长大成人已等了整整十四载。”
  “宫中谁人不知。”她冷哼。她自出生起,便知道自己长大后会是皇长子的新娘,未来的皇后。从小到大,她也一直是在为嫁给扶苏而存在的。
  “可是扶苏自己偏偏好像忘记了。”胡亥耸了耸肩,星眸扫向那片月色之下空地,原本立着的两人不知何时已悄然离开。
  眸色黯了黯,空灵的声音在暗色中盛开:“胡亥倒是有个法子可以帮你提醒他一下……”
  扶苏背手迎风而立,手中是那卷绘有阿房宫全貌的图样。单是前殿由东至西五百步,南北宽约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以建五丈旗。如此宏大的气势,单是丈地翻土就需数月。
  “扶苏公子,可要再多征些农夫?若按此速度,恐皇上……”
  郡守话还未完,已被扶苏缓声打断:“你可知父皇为何要选在尔郡建宫?”
  “这……”郡守一时被难住,他又岂会了解始皇帝的莫测心思。
  “因为这里是旧时文王都丰与武王都镐之交汇处。你该知道单是关内宫殿便有三百。父皇并不缺宫阙,只是还少一座最能配得上他始皇帝之称的宫阙。”和色望向郡守,“所以这建宫之事,万万不可心急。一旦出了差池,我这个皇子都保不准要掉脑袋。”
  眼见那个郡守被自己吓得脸色惨白,缓缓将声音放柔道:“人手之事,本公子自会定夺。断不会叫你为难。”
  “是。一切全凭扶苏公子吩咐。”突然听到这皇子自己亲口担下了责任,郡守自然是满心欢喜地答应。
  “去忙吧。”目色悠然望向远处的南山,那远山青黛,让他不禁想到不施粉黛的她来,黑瞳中溢出悦色。
  我只想留在你身边,不只是一日两日……
  晏落说话时,那坚定的眸色在心中一闪而过。他早就知晓她的心思,原先是不敢去确认,后来又害怕那根本是自己的误解。可是,她却亲口给了自己这句话。只要一想起,心中便会泛起莫名的欢喜来。自己又何尝不想留她在身边生生世世呢。
  “扶苏哥哥。”娇柔的声音打断了扶苏的连绵思绪。
  “幼娘?”望向来人的黑瞳中带着淡淡的意外。
  “我听闻扶苏哥哥出宫为皇上督建阿房宫,特来探望。”李幼娘说时半点不见娇横之态,脸上有着鲜见的真挚。
  “你又何必特地来。我每月都要入宫面见父皇。”扶苏望着李幼娘被风吹乱的发梢,皱了皱眉,“此处风大,我命人带你去歇息。”
  “扶苏哥哥,你心里还是有我的是不是?”李幼娘一把握住扶苏的手,眼底已有晶莹在闪动。
  “这该是我要问你的。我对你如何,你还不知道吗?”扶苏任由李幼娘握着自己的手,声音温和,眼神却柔意不再。
  “扶苏哥哥,幼娘知错了。幼娘知道扶苏哥哥是真心相待的。是幼娘任性,才害爹爹和大皇兄误会了你。”
  见扶苏不语,李幼娘又急又惧,“莫非扶苏哥哥还在恼我不成?”
  扶苏轻轻叹了口气,被幼娘握着的手稍一用力,转眼已是美人在怀,“我怎么会恼你。”
  喜极而泣的人将脸埋入他怀中呜咽,“扶苏哥哥,你以后再也不许不理我了。幼娘再不对,也不许了。”
  “嗯。”扶苏颔首应道,黑瞳中闪过一丝矛盾复杂。短短数日,两个人因自己喜极而泣。可为何拥着哭泣的幼娘在怀,心却还在因晏落那晚得知不用来阿房宫时的泪而隐隐泛痛呢。
  “扶苏哥哥,你等了幼娘十四载,幼娘现已长大成人,是否也该考虑大婚之事了?”幼娘面色绯红,轻吐心声。做扶苏的新娘一直是她心中最美的梦。原本她一直以为扶苏永远是自己的,所以并不着急。可经过那晚,她开始害怕了,害怕自己真的会失去眼前这个男人。
  “我又何尝不想早日迎你过门?奈何大婚之事,皆由父皇定夺。”能失而复得李斯,这当然是他求之不得的。
  “待扶苏哥哥完成皇命,皇上定会赐赏,到时扶苏哥哥自可提及婚事……”幼娘说到这里,娇羞得再也说不下去。
  扶苏微微一愣。幼娘所指的皇命,也就是这督建阿房宫之职。可这桩事是他至死都不可能完成的。
  第4章(1)
  幼娘见扶苏垂眸不语,以为他已默许了,开心地露出笑来,“扶苏哥哥,前一阵子是我误会了你同那个宫女。不过,既然她已找到真正归宿,我幼娘也不是量小之人……”
  “真正归宿?”晏落的归宿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就他——扶苏。幼娘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扶苏哥哥何必再瞒我。我都已经知道了。那个叫小柔的宫女,其实早与被囚在宫西墙外的二皇子两情相悦。扶苏哥哥是因为与二皇子有宿仇,才故意想拆散他们。”
  “你这都是由哪里听来的?”面容紧绷的人口气亦不再柔和。
  “胡亥公子亲口告诉我的。他说他早就想成全小柔同乔松公子了。扶苏哥哥却几度阻挠。不是想将小柔给公子高,就是意图……意图迷惑她。”幼娘说到这里,笑着不再言语。扶苏也真是太糊涂了。竟然为了兄弟间隙,纡尊降贵去讨好一个小小的宫女。
  “一派胡言!她连乔松是谁都尚不知晓,如何两情相悦!”心头突然蹿起无名窝火,为她的名字同自己以外的人牵扯在一起。
  李幼娘被扶苏突然的强烈反应给惊住了,心蓦地痛了起来,“你为何这样激动?”
  扶苏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定了定心神,强抑激动道:“胡亥每回都这样草率胡言,我如何能不激动?”
  “扶苏哥哥……”李幼娘虽是年幼却并不迟钝,那个向来温文冷然的扶苏,从自己认识他起就没失过态的人,竟然为那个宫女在自己面前如此失态。唯一的解释还能是什么?
  美眸中盈盈有水雾积聚,她想不通,如何也想不通,扶苏怎么可能喜欢那个女人,“你怎么可能对她认真?你不是要将她送给公子高的吗?你不是眼见着我扎伤她也未加阻止吗?你不是饿了她整整十日吗?你不是将哥哥给你的酒亲手倒入她杯中的吗?”
  “够了!”扶苏冷声低喝,只因不想再面对自己曾经带给晏落的伤害。每面对一回,他自己都禁不住要问自己一回,对着心爱的女人你怎么狠得下那个心?
  读到扶苏脸上的内疚与矛盾,李幼娘彻底绝望了,奋力挣脱他的怀抱,“你竟然在爱着她的同时,还这样温柔地圈我在怀?”
  “幼娘,我不想失去你。”他在她身上花费了整整十四载,他从很久之前便已开始构筑的远大将来必须借助李斯方能实现。
  “你已经失去我了。”她冷冷道,眼角不断滑下泪来。
  “你该知道,选择了我,早晚都必须面对与其他女人共处的事实。”他生来就担负着继承一个帝国的使命。
  “我没有办法同其他女人一起在你的心中共处。”更何况,那女人在他心中所占的位置已远远超过了自己。
  扶苏望着李幼娘,不再言语。如果李幼娘要的是完整的爱,他给不起。他甚至连分一份给她,都已是勉强得分外辛苦。自己的心,早在晏落为自己接住项梁那一掌的瞬间已彻底为她沦陷。若不是时时提醒自己,若不是苦苦压抑,若不是身上有太多的责任……
  “可她并不爱你。她只是利用你好留在宫内时时与乔松幽会罢了。”李幼娘没料到扶苏竟然默认心中有那个贱人,气极之下恨不能大声骂醒扶苏。
  “那不过是胡亥的胡言乱语!”语气低沉得吓人。
  李幼娘没想到那双从来只有柔情蜜意的黑瞳竟然也会如此阴鸷地望着自己,“呵,胡言乱语?她连乔松送的凤尾竹都收了。难道这也是胡言乱语?”
  闭上深邃的双眸,试图缓和因李幼娘这番话而翻腾的情绪。要知道那盆凤尾竹,也一直是他心上纠结着的一个谜。
  “你离开咸阳宫,正方便他们日日厮守。”偏偏被他伤到的人不给他平静的机会。
  “幼娘,我不想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你走吧。”声音冷得已经没了温度。
  那个连男子见了都会为他相思成疾的乔松,真的如同自己一直深埋心底的担忧一般,他才是晏落真正心仪的人吗?握紧的指节已泛白。晏落,绝对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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