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蝴蝶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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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蝴蝶兰-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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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了……”
  白蕙抬起头,泪汪汪地看着清云:“不,妈妈,你一定要坚持服药。我……我去当铺,不是因为给你买药,是为了……我自己……”
  “不要硬想理由了,妈妈还不知道你,”清云双手捧着白蕙的脸,两人泪眼模糊地对望着:“你只会苦自己。你看你……身子越来越瘦;衣服也多久没添过一件……”
  突然,清云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脸涨得通红。白蕙顾不得再哭,忙倒水给妈妈喝,又轻捶妈妈的背。好半天,清云的咳嗽才止住。
  白蕙拿起手帕先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又帮妈妈把眼泪擦净。她扶着清云躺下去,一边说:“妈妈,你放心,我一定很快把那领带夹赎回来。”
  谁知清云说:“不,阿蕙,你马上去把领带夹赎回来。”
  马上?白蕙呆了。
  “去,换上裙子,马上就去当铺,”清云边说边伸出干枯的手,解下了脖子上的金项练。
  白蕙忙说:“妈,你一定要赎,过几天,等……”
  清云摇摇头:“不,银行的那点利息要用来做我们的生活费,而本钱是绝对不能动的。这点你千万记住。取了本,我们就没有生活来源了。”
  可怜的妈妈!她还以为自己在银行有一笔本金,还以为每月可去取息维持生活。那知这一切随着银行的破产,都已如丢入水中。白蕙有口难言,只有在心里流泪。
  清云慢慢地取下项练上的鸡心坠子,又把项练放进首饰匣内,然后把鸡心坠子硬塞到女儿手中,郑重地交代说:“这鸡心是纯金的,你拿到当铺去,换回那个领带夹。”
  白蕙再次辩说道:“妈妈,那又何必呢?这鸡心,你一直挂在身上的,那个领带夹,反正也用不上……”
  “不,你不知道,”清云拉着白蕙的手,眼看泪水又要滚出来,“那是我最心爱的,是一件珍贵的纪念品,它不戴在我身上,却藏在我的心里,我不能没有它。”
  “纪念品?”白蕙审视着清云,一面喃喃自语,突然她高声问:“是谁留下的纪念品,是谁,妈妈?”见清云不答话,又追问:“是我爸爸,是吗?”
  吴清云默默地点点头,泪水从眼中夺眶而出。
  “哦,妈妈,原谅我,我实在不知道它在你心中的价值……”白蕙痛苦地叫起来。
  “阿蕙,别难过,现在还来得及,你赶紧去吧。”
  “我马上去。”白蕙迅速从床边站起。但清云又搂住了她,把放在枕边的首饰匣推给白蕙。
  “阿蕙,首饰匣里有一副珠环和那根项练,还有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妈妈都给你了,你自己去收好吧。”
  白蕙不肯接:“不,我不要。我又不戴首饰。妈妈你自己留着。”
  “傻孩子,那珠环是妈妈象你这样年纪时用的,现在老了,用不着了。就是留着给你的嘛。那项练,没有了鸡心坠子,我也不戴,你就收着玩吧。”
  白蕙只好接过首饰匣,忍着泪,默默在心里说:“我一定要尽快把这个鸡心赎回来,再给妈妈戴上。”
  从当铺里出来,已是烈日当空。但灿烂的阳光在白蕙眼中却显得阴惨惨的。马路上依然车水马龙,人们依然欢快而闹攘,但白蕙觉得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的头脑里,只盘旋着一件事……
  在她遇到第一个公用电话面前,她毅然拨了丁西平家的电话号码。
  一个女人的声音,问:“这是丁宅,请问你找谁?”
  “我找丁西平先生。”
  “他不在,你有什么事吗?”
  “我叫白蕙。丁先生说,你们家要聘一个家庭教师……。
  “哦,我知道了。少爷说起过这件事,你就是白小姐?”
  “是的。”
  “我是管家陈妈。少爷今天早上已动身去杭州。他和太太说过白小姐的事,白小姐愿来这里教我们小姐吗?”
  “是的。”
  “那好,请稍等一会儿……”
  白蕙捏着话筒等着,脑子里什么也不想。
  一会儿,那个声音又响了:“白小姐,我们太太说,请你明天下午四点来我们家,她要和你谈谈。地址是西摩路82号,你能来吗?”
  “明天下午四点,我准时去。”白蕙说完,搁回话筒。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手心竟全是汗。
  但她离开公用电话时,心情是平静的、坚定的。想到妈妈,她对明天与丁西平母亲的会面充满希望和自信。她对自己说:“管他什么丁太太、丁少爷。我需要谋到这个职位!”
  回家的路上,白蕙从口袋里掏出那个领带夹,仔细地、反复地观赏着。原来这是爸爸留下的,是自己有生以来所见到的第一件跟爸爸——这个未见过面的男人——有关的物品。领带夹在阳光下闪烁着黄澄澄的光。它的形状犹如一朵长长的花,就象妈妈夹在《圣经》中当作书签的那种花:修长的花瓣,纤细的丝梗,精巧的花蒂。哦,它就是蝴蝶兰,妈妈所特别喜爱的那种花。
  第三章
  绿树荫浓夏日长
  西摩路82号。
  白蕙看着大乓唤切醋拧岸 弊值呐谱樱啡险饩褪嵌∥髌降募摇K聪炝嗣帕濉?br》
  边门开了,丁宅的看门人阿福客气地跟白蕙打招呼,问清她的来意,便指给她看通往客厅的便道。
  这是一幢很气派的花园洋房。大铁门里面一块碧绿的草坪,宽大的三层楼房正对着草坪。一条水泥汽车道直达楼前。草坪中央有一个喷水池。
  正是初夏时分,午后灿烂的阳光洒落在修剪得十分平整的草地上,使人感到一片生气盎然。草地周围种着黄杨,今年新长的叶子泛出一片新绿。远处有几株雪松,还有些不知名的大树,排成了行。树外边,便是矮矮的灰色石墙,墙上是浇铸在水泥中的树立的玻璃,尖尖的,反射着阳光。夹道是一色的法国梧桐。看得出来,这些树都有年头了,而且经过精心的修剪。树干不高,在距人头顶不远处,枝干撑开着,象人的巴掌。现在毛茸茸的新叶已经长出,眼看就把这条汽车路变成了林荫道——可以想象,盛夏时分,走在这里是晒不着太阳的。
  白蕙慢慢地走着,她需要观察,也需要表现得稳重。
  大楼门口,一个矮矮胖胖、五十多岁的女人迎了出来:“是白小姐吗?你可真准时呀。我叫陈妈,是这儿的管家,昨天你打来的电话就是我接的。”
  陈妈把白蕙领进客厅,端来一杯桔汁,然后请她稍等一会儿,自己上楼请太太去。
  这客厅给白蕙的第一个印象是“白”。白色的壁布、白色的吊灯、白色的镂花纱窗帘、白色的桌布罩在客厅那头的长条大菜桌上,四周小巧精致的藤皮沙发是白色的,连墙上挂的巨幅油画,也画的是白皑皑的冰雪世界。各种不同层次的白色使这纤尘不染的客厅显得那样地高朗、雅洁、超尘脱俗。
  楼梯上走下来一位女子。白蕙只觉得眼前又是一团白色。她一袭白色缎子旗袍,恰到好处地裹着颀长的身子,优美的线条表明她的身材十分苗条。一双高跟的白色皮鞋更将她衬托得亭亭玉立。她的一头黑发,既浓又密,梳成高高的发髻堆在后脑勺上,然后用一条白底碎花的纱巾随意地一绾,在脑后打了一个结,使她愈益显得高贵、妩媚和飘逸。
  嗬,这就是丁西平的妈妈吗?这样的年轻,这样的漂亮,白蕙真有些不敢相信。
  丁太太走近了,白蕙站起身来。
  白蕙脸上挂着自然的笑,一面凝视着丁太太,发现她眼角已有鱼尾纹,皮肤虽白,却也已失去光泽。那方方的嘴角,丁西平真跟她象极了。不知为什么,这使白蕙在一个如此陌生的环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亲切感。
  太太也含着笑意在打量白蕙:那么这就是那个西平为之制作紫色头冠的女孩了?
  突然,太太那凝视着白蕙的黑漆似的眸子倏然变得灰暗了。一个遥远的人影、一段遥远的情事忽地在她的脑际一闪,她还来不及细辨,更不敢确认,然而不经意间脸上的线条已经变得僵硬了。那动人的微笑已在不知不觉中隐去,她的鼻翼翕动着,嘴半张着,显然是有话,却一时说不出来。
  白蕙看到太太这样子,第一个念头是“她是有病吧?”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想上前搀扶,一边叫道:“太太,你……”
  丁太太好象猛地清醒过来,身子一歪,躲过了白蕙的手,冷冷地问:“白小姐?”
  白蕙尴尬地缩回手,答道:“是”。
  “我是西平的母亲。”
  白蕙礼貌地欠身:“你好,丁太太。”
  “你请坐,”丁太太在一张藤椅上落了座,指指旁边的一张说。
  白蕙坐下了。她感到丁太太审视的目光,使微微把头低下。
  “你的情况,西平向我介绍过。可是,我想知道,白小姐,你的父母在哪里做事?”
  有了在蒋家任教的经验,白蕙知道例行的盘问宣告开始。于是简略地说明,自己的父亲当初是个普通的职员,现今早已故世。妈妈体弱多病,长期在家休养,不能外出做事。
  丁太太的眼睛闪过一道光,发问道:“你妈妈从未做过事吗?”
  “不,她以前是医院的护士。”
  “能告诉我她的名字吗?”
  “我妈妈叫吴清云”。
  “吴清云?哦。”
  白蕙感觉到,丁太太方才有点紧张的神经显然地松弛下来,不知是什么缘故。
  接下来,丁太太就开始介绍白蕙今后应承担的工作:每天在她的小女儿珊珊放学后,白蕙要检查她在学校的作业,然后帮她补习法语和教她弹钢琴。丁太太说,她自己曾教过珊珊弹琴和法语,但珊珊贪玩不好好学,自己近来身体不好,没精力管了。
  白蕙很想仔细了解一下珊珊现在的法语和钢琴程度,并且想问丁太太,对珊珊的法语和钢琴学习有什么要求,例如说,希望在多长时间达到一个怎样的水平等等。谁知白蕙才问了一句,丁太太想也不想,就回答道:“这一切,都由你看着办吧。”
  丁太太的语调很柔和,脸上重又挂着淡淡的笑,可是白蕙能够感到她内心的一丝不耐烦。
  果然,她马上又说:“听西平讲,你原在蒋家任教。这儿不象蒋家,离你学校远,以后你就在这儿吃晚饭。每天六点半,珊珊和她爷爷开晚饭,你就跟他们一起吃。”
  说完,也不管白蕙是否同意,丁太太就站了起来:“教学就从明天开始吧。对不起,我有些头晕。陈妈会送你出门。”
  谈话总共只有十分钟就结束了。给白蕙的感觉似乎丁太太是为摆脱她女儿每天的纠缠,而请她来伴着珊珊,而今天又为急于摆脱她,所以匆匆结束了谈话。
  丁太太正要走出客厅,突然站定,回过头来对白蕙说:“你的母亲,是叫吴清云吗?”
  见白蕙肯定地点点头,而后疑惑地看着她,她微微一笑:“对不起,我的记性不好。”
  白蕙觉得奇怪:为什么丁太太对母亲的名字感兴趣呢?可是容不得她细想,只听丁太太又说话了:“白小姐,你看,我忘了告诉你,我是听西平说了你的名字后,就马上决定聘用你的。因为我喜欢你的姓:白。你不觉得,我很喜欢白色吗?”
  在回学院的路上,白蕙不由自主地琢磨起这位丁太太。
  这真是个有个性的人。看上去,她是那么冷静,那么理智,而且简直有几分神秘兮兮。那高贵的气派加上这种神秘,使人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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