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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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 第1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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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丰伯也是三十好几的人,当着众多人的面被王太后这样训斥,老脸实在没法儿搁,换做别人,他早翻脸了,可是在王太后跟前,他就像是见了猫的老鼠一样。

王太后已经站起来,淡淡道:“起驾回宫吧,黄锦,都张罗好了吗?”

黄锦躬身答道:“都张罗好了,请娘娘动身。”

两宫太后这才款款而去,嘉靖倒是不急着先走,屏退这房里的众人,冷冷地看着徐谦道:“徐爱卿真是好手段。”

徐谦连忙道:“陛下何出此言?”

嘉靖方才倒是想到了许多理由,可是一时间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你说他办如意坊办坏了事?不对,两宫娘娘可是赞不绝口,这不是打两宫娘娘的脸?说徐谦导演的那出好戏实在大逆不道,这又不对,因为嘉靖亲口说了,爱卿所言甚是,若是这个时候又拿这个来做文章,这等于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想来想去,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嘉靖只得板起脸来,执拗地道:“朕看你不惯罢了,难道朕还不能说你几句?”

徐谦眼观鼻鼻观心,慢悠悠地回答道:“陛下圣明,金口长在陛下嘴上,自然是全凭陛下的心意。”

一句陛下圣明,又把嘉靖的嘴堵得严严实实的,既然是圣明,你总不能无理取闹吧,嘉靖的脸色尴尬了一下,随即朗声笑起来,拍拍徐谦的肩,道:“好吧,这一次算你胜了一筹,朕也承你的情,不过你这如意坊对朝廷来说却也是大忌,做个买卖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只有你做得出,你自己小心吧,这些人连朕有时也招惹不起呢。”

徐谦呵呵一笑道:“陛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陛下不招惹他们,是因为陛下宽厚,可是学生却没陛下这个好脾气,有人惹到头上,少不得拼命了。”

嘉靖哂然一笑,心里想:“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是旋即一想,这家伙若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又怎么会做出一件件惊天动地的事?若是一个人前怕狼后怕虎,又能有什么可为?这世上聪明人这么多,可是许多人聪明在心里,把心思都放在了独善其身上头,那又有什么作用?嘉靖对徐谦的赞赏之处,怕也有这么一份胆大,胆大才敢为,碌碌无为的人,嘉靖就算欣赏,却又有什么用处?

转念之间,嘉靖的脸色变得温和了许多,鼓励地看了看徐谦,道:“你不怕,朕也不怕,自克继大统以来,朕如履薄冰,处处退让,是该反击一下了。”

君臣二人双目两两对视,无声的会心一笑。

……

本来一个如意坊,实在不劳日理万机的衮衮诸公们关注,只是有些时候,你就算想不关注都不成,这消息传得飞快,尤其是顺天府尹汪峰汪大人,乍听之下,冷汗都把衣襟打湿了,随即他便勃然大怒,真是岂有此理,居然有人敢拿他来开涮。

顺天府尹放在地方上,其实也只是个知府,主掌京师以及附近几个县城而已,不过因为是天子脚下,所以规格却比知府要高不少,这府尹其实是最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在这权贵比狗多的京师,你想做点事不成,因为一不小心,就可能被人收拾,可你要不做事,单单做个泥菩萨,这政绩又从哪里来?毕竟京师里头若是出了事,人家第一个寻的就是你。

好在汪峰汪大人总算还有些背景,糊糊涂涂的混日子,好不容易捱了几年,眼看多年媳妇熬成婆,大致明年开春,吏部就会有任命下来,根据他数次京察的表现,想来升官是指日可待的。

结果……居然出了这么个事,有人欺到他的头上,居然血口喷人,命人假扮顺天府差役跑去说他指使人抢掠民财。

其实这种事,他也做过不少,好歹是个官老爷,吃了原告吃被告,或者是放任下头的人在地皮上搜刮点银钱的事是有的,可是他就算再蠢,也不会蠢到如此肆无忌惮,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他是断不会去做的。

眼下外头许多人议论纷纷,便是府尹衙门里的官吏们看他也是一副异样的感觉,虽然大家都知道是冤枉,可是外头传得太凶,居然还出了段子,有大胆刁民竟是编排他扒灰,同僚们听了去,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可是心里头指不定是怎么看热闹。

汪峰怒了,他连忙叫来差官,问明这如意坊的前因后果,自然,免不了也要托人去打听这如意坊到底是什么人撑腰。

待真相查明,他一脸铁青地坐在后院花厅里,咬牙切齿着一声不吭,喝了一口茶,他的眸光一闪,道:“请赵三儿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内阁之争

赵三儿只是个杂役,不过在顺天府衙门里头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片刻功夫,赵三儿就已经来了,乖巧地进来给府尹汪大人叩了头,便道:“大人唤小人,不知所为何事?”

汪峰眯着眼,道:“外头的事,你听说过了吧?”

赵三儿忙道:“听说了。”

“你怎么看?”汪峰的脸色变幻不定,眼中凶光显露。

赵三儿看了汪峰一眼,道:“大人,那不过是一些下三流的手段罢了,小人以为,这徐谦仗着有三位国舅才会如此张扬。”

“是啊。”汪峰漫不经心地道:“可话是这么说,被人骑在头上,总是让人不舒服。老夫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也不曾有人这样欺负,更何况欺负老夫的还只是个读书人。”

顿了一下,汪峰继续道:“老夫若是给这如意坊闹点事出来,会怎么样?”

赵三儿惊讶地道:“大人,对方可是国舅……”

汪峰森然一笑,道:“这就是老夫把你叫来的目的,国戚什么的,其实没什么妨碍,最重要的是得闹出点动静,有了动静才有机可乘,你出去之后立即传出谣言,就说这如意坊蛊惑人心,乃是一群下贱商贾合伙敛财的手段,还有,那个什么商会,简直就是动摇我大明国本,士农工商、士农工商,老祖宗用了这么多年,他一个读书人何德何能,凭几个国戚就想动摇?总而言之,要将如意坊的诸多措施都抖落出来,最好再加几句这样的评议,商人也敢奢谈百户、千户,私下册立官职,其心可诛!”

汪峰说到了这里,便端起了茶盏,吹了口茶沫,慢悠悠地道:“下去吧,你不是有个兄弟想进顺天府来当差吗?明日叫他来点卯,老夫这边会打好招呼。”

赵三儿愣了一下,连忙感激地道:“谢大人,小人这就去办。”

听了汪峰的吩咐,赵三儿匆匆地走了。

赵三儿离开后,汪峰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狞笑,他将手里的茶饮尽,随即大喝一声:“上笔墨。”

笔墨落在书案上,汪峰毫不犹豫地作书:臣有事要奏,臣钦命辖制京畿……悉闻有读书人徐谦,身为举人,行为不检,私下行商……又闻如意坊私设商会,设百户、千户、万户职,居心如此,臣大为惶恐,历来官职皆出于庙堂,下贱商贾,竟是罔顾国法,作此荒唐之举,莫非另有所图?再者,如意坊鼓励经商,置祖法于何地?太祖在时,深感商贾之害,于是下诏天下,作践商贾……

一炷香时间,一封奏书已是写毕,汪峰检查了一遍,又抽出一张白纸,重新抄录一份,他冷冷一笑,便叫人送了出去。

“哼,你们不是想闹出动静吗?那老夫索性遂了你们的心愿。”

坐下来,汪峰想要吃茶,却发现茶盏里只剩下茶叶儿,他狠狠将茶盏放在几上,怒骂一声:“都死了吗?斟茶!”

……

此时,在内阁里,今日当值的乃是杨廷和与毛纪,昨夜蒋冕值夜,已经早早去歇息了。

杨廷和算起来在内阁里头年纪并不算大,不过他的身体却一直不好,宫里体贴他,便不肯让他在值房里办公,而是在边上的一处耳房,这耳房装饰得如书房一般,典雅细致,推开窗便可看到郁葱葱的林子,再往远眺,便是皇家园林,让人心旷神怡。

杨廷和半张半合着眼睛,神情平静地坐在太师椅上,手肘搭着书桌,书桌上除了笔墨,便是一沓沓的票拟。

书桌上还有一方兽炉,兽炉中袅袅生烟,烟气缭绕,带着丝丝沉香。

杨廷和从半个时辰前就停止了票拟,只是阖目静坐,脸色很不好看。

过了片刻功夫,外头有人咳嗽一声,这声音,杨廷和再熟稔不过,他的眼眸一张,似乎早就预料到外头的人要来,慢悠悠地道:“维之啊,进来。”

有人笑吟吟地走进来,正是外头值房里办公的毛纪,毛纪带着几分愁容,对杨廷和道:“杨公,河南的灾情似乎又加重了几分,洛阳知府来报,说是流民滋生,有风卷残云之势,站在城头,看到外头的流民人头攒动,竟是看不到尽头,杨公,灾情如火,再耽搁下去,一旦有人趁机鼓动,怕是中州之地……”

杨廷和叹息了一声,摇了摇手,制止道:“说来说去,无非是河南巡抚王川赈济不利而已,老夫已经拟好了票,打算撤换王川。”

毛纪的眼眸掠过一丝惊恐,要知道,这王川可是他的门生,他忍不住道:“却也未必是赈济的事,今年的天气实在诡异,反复无常……”

杨廷和慢悠悠地道:“这件事已经定了,你毋须多言。”

毛纪也不由地叹口气,道:“只是不知杨公举荐谁来主政河南。”

杨廷和道:“敬之几次向老夫推举江正,说是此人颇有章法,行事果决,可以担当大任,老夫打算让他去。”

毛纪不由怒火攻心,冷笑道:“江正这个人,章法是有,行事也果决,可是杨公兼着吏部,难道不知道此人贪得无厌吗?让他在部堂里或许还能收敛一些,可是让他去主政一方,嘿嘿……说句实在话,还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杨廷和语气平淡地道:“这件事,老夫也略有耳闻,不过敬之屡屡举荐,老夫不能驳了他的面子,再者说了,江正这个人的能力还是有的,他若是去,灾情必定能缓解。”

毛纪据理力争道:“灾情就算能缓解,可是他姓江的,怕也要撑死了,眼下吏治本来就崩坏,再提拔这样的人……”

杨廷和微微一笑,看着他道:“眼下救灾是大事,江正若是在任上敢肆无忌惮,到时老夫自然收拾了他,该用的时候用,该拿办的还要拿办。”

毛纪一听,身躯猛地一振,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位杨公终于要出手了。

毛纪心里不由激动起来,他心中不由想:“先借用江正救灾,一旦灾情缓解就开始算账,江正是蒋冕推举的,在几次廷议上,蒋冕都为他说过好话,按理说,江正这个人确实有能力有担当,可是私德有亏,到时追究起来,蒋冕能脱得了关系吗?往重里说,蒋冕和江正之间怕也少不了许多暧昧不清的事,打江正,就是打蒋冕,这二人是几十年的师生关系,一旦江正垮了,蒋冕也得垮。好一手一石二鸟的妙计,一方面纵容江正,同时又让他救灾,把这个人推到风口浪尖上,最后再一顿乱打,蒋冕脸皮再厚,怕也吃不消。”

想到这里,毛纪忍不住感叹,他在内阁之中排列第三,只有整垮了蒋冕,他才能再进一步,最后等到杨廷和致仕,才有他的出头之日,他自认自己不是杨廷和的对手,所以退而求其次,一直在巴结杨廷和对付蒋冕,平时杨廷和对二人的态度都是若即若离,想来这些时日,杨廷和对蒋冕的表现很是不喜,所以才痛下了决心。

只是有些事,心里知道就好,却不能明说出来,杨廷和已经给了他足够多的暗示,毛纪心里意会,微微笑道:“杨公的安排甚妙,依我看,就让江正来吧,此人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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