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子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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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子风流- 第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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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版叫做新闻,何谓新闻?无非就是杭州城里新近发生的趣闻,其中有一个是说仁和县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仁和县已拿捕了真凶,最后判定是死者妻子与人通奸,与奸夫一道将死者杀害。另外一则说的是钱塘江某处河堤失修,有一孩童失足落水,幸亏被人救回。

通篇报纸看完,足足花费了半个时辰,这看报的人看得一身惬意,他抬起头,才发现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看报的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这报纸如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收好,毕竟这报纸是极具收藏价值的,里头不但有经典的八股文章可以让自己细细揣摩,还有谢学士的宏论。

收了报纸,他连忙付了茶钱,匆匆地走了。

这事情也很快地传扬了出去,那些心中带着疑惑的人,大多数虽然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买这报纸来看,可是暗地里却是悄悄买了来读。

而且还听说,于家那边就已买下了九十多份,毕竟于家是大族,自家祖宗被人吹捧,那是体面的事,以他们的身份,也不用看那些名士脸色行事,族中子弟多,需求自然也高。

若只是寻常人吹捧倒也罢了,真正的问题还是吹捧的人不一样,谢迁毕竟是当下杭州城最负盛名的人物,人家肯动这个笔,于家自然与有荣焉。

到了下午,五百份报纸竟是销售一空,还有许多人更是想买也买不着了。

听到这消息,王公公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而这时,第二日的报纸内容也已经排版,作坊那边又要熬夜开工,好在雕版基本上都已经齐备,活字印刷,只需要将这雕版重新排列即可,虽然比之后世要落后不知多少,质量上也差得太多,可是数量上却还算有些保证。

次日清早,买报的人开始增多了一些,不过毕竟还不是主流,而这一次,头版的评议刊载的又是另一个人物,正是时下最富盛名的内阁学士谢迁,这篇文章却不知是谁撰写的,将这谢迁的生平和功绩都忍不住好好地夸赞了一通。

如此一来,就再不敢有人非议这报纸是狗屎了,有了于公子打人的前车之鉴,这余姚谢家也是望族,你敢说报纸是狗屎,等于是打谢家人的脸,谢家的嫡系和旁支子弟足有数百人之多,再加上亲朋好友,什么名士都得捏着鼻子绕道走。

今日的报纸印刷了一千份,销量倒是极快,一开始大家还是偷偷摸摸地买,渐渐的就大胆起来,在一些读书人聚集的地方,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报纸来看也不怕有人说什么。

说来说去,还是娱乐活动太少,那些每日流连在茶坊里闲聊或是听着评书的人,早就厌倦了这种周而复始的生活,现在多了一份报纸,等于是多了一个消磨时间的东西,再加上价格不贵,既对自己的学业能有帮助,又有许多趣味的故事和诗文,甚至还有眼下最时新的时文,甚至是邸报里的一些东西也会在简单加工之后添加进去,好让大家知道眼下发生了什么,朝廷有什么动静,杭州又有什么长短。

而接下来,则是所有世家们最关心的问题了,这报纸先是刊载了纪念于谦的文章,接着又是谢迁,这二人自然是国朝开国至今杭州最有名的人物,许多人便在想,明日的报纸,谁会榜上有名?

杭州的名门世家着实不少,族中子弟比狗还多,尤其是那些豪族更是心痒难耐,希望自家的祖先榜上有名。

名利二字,毕竟逃得过的人不多,以往要炫耀自己的家世,至多也就是在门前弄个牌坊,好让过路之人或是来客知晓家族的光鲜历史,可是现在不同了,明报出现,影响力已经显露,这就导致不少大族都在盯着这报纸,甚至坊间为此还有许多争论,有人说明日刊载的必定是仁和吴家,也有人说余姚,还有个周家祖上出过靖难功臣,只怕这位列第三的应当是周家。

明明是很虚妄的东西,可是讨论越来越激烈,一开始还只是一些看了报的人之间讨论,随着讨论深入,那些没看报的人也不免卷入其中,你一言我一语,唇枪舌剑,尤其是那些豪门子弟,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都有。

这东西就是这样,毕竟这个时代的人不是单纯的个体,所有人都依托着家族,家族的荣辱与每个人都息息相关,碰到了国事,大家或许最多发几句牢骚,可是牵涉到了家族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当天的傍晚,周家的大少爷居然带着人和吴家的子弟打得不可开交,以至于知府衙门那边的差役不敢去管,最后只是抓了几个家丁仆役了事。

那些族里的长辈对于小辈们这种粗暴的行径,自然不免斥责几句,不过也不见行什么家法,显然对于这种事,他们是有心纵容的,口里是一套,心里是一套,小辈们争强好胜,长辈们多半也是如此,毕竟涉及到了自己的爹或者是自己爷爷,别的都能让,偏偏这个让不得。

第一百二十三章:名利知多少

杭州几十个名门世家,甚至是其浙江其他府的豪族,此时都在翘首以盼。

这些明明知道那徐谦可恶得很,可是偏偏就像被勾住了的鱼儿,明明知道不应该,却一个个都在屏息等待着结果。

第一是于谦,大家没有话说;第二是谢太保,大家也没有话说;谁也没有吃了没事做,跑去跟这二人争,可是这第三……就非得争一争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其实这家世也一样,况且人家比的不只是家世,而是祖宗。

祖宗这东西当然都是自家的好,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每个人都认为自家的孩子比别人家的更聪明更漂亮。

于是乎,到了第三日清早,报纸一出,顿时便引起了抢购的浪潮,几十个大族早就派了人在那儿堵着了,报纸从报馆里一出来,便几十上百份的订购。

除此之外,还有看热闹和昨日买了报纸今日又忍不住想过过眼瘾的,第三日放出来的一千五百份报纸,顿时便抢购一空。

结果大家兴致勃勃地翻开报纸,急不可待地要去看那评议版的文章,随即不少人破口大骂。

原来这一次,这头版虽也是写人物,写的却是徐闻道徐相公。

徐闻道是谁?杭州虽然有这么一号人物,可毕竟在大多数人眼里,大家只记得于谦,而这徐闻道,毕竟只是个附庸角色,这一辈子做过最大的事,只怕也就是中了个进士,然后脑子一热,跑去做了一件勉强能青史留名的事,这样的人也配荣登杭州人物志第三?

这杭州城里一下子就热闹了,到处都是骂的,说什么姓徐的作弊、无耻,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真是不要脸。

可是骂归骂,居然没有人说不公平,也没有说这报纸有多坏,而只是讨论徐谦的人品。

其实大家都不是傻子,你若说不公平,那么岂不是连于少保和谢太保也一并推翻了?在这个圈子里混,得罪了这两个人,人家的子弟天天揍你一顿,你都无处伸冤去。

不过有人骂,自然也有人标新立异,免不了要捧一下,说什么若论起家世,自然徐闻道徐相公不值一提,可是徐相公毕竟是我等楷模,舍得一身的前程和身家性命敢去效法比干,因此位列第三,还是恰如其分。

结果又是一番争论,动手的有,不过还不至于闹出什么人命官司,倒是可怜了本省提学,到处都是读书人因为口舌之争而斯文不顾到处叫骂的事,大打出手的也有,闹得这位新上任的提学很是不快,好歹人家新官上任,刚刚放出风声来要整肃学规,这不是打提学大人的巴掌吗?

提学大人倒是有心整顿,正好来个杀鸡吓猴,可是这主意没有存留半个时辰,很快也就打消了,这种事不能管。

不能管的理由很简单,闹事的很多,一天几十起,其中既有名门子弟,也有普通生员,名门子弟你要是收拾,人家会找上门来跟你单练的,提学固然清贵,可毕竟不是地头蛇,浙江又是文风鼎盛之地,朝廷里十个大员,就有一个出自江浙,你要是敢把这些人一并收拾,要顶住多大压力?可是你若抓大放小,人家又会怎么看?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放任不管,新官放任的火没有烧起来,令这位提学很郁闷。

争吵已经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提学那边不管,其他衙门自然也管不着,读书人的事,你还真不能干涉。

结果就是满城风雨,骂徐谦,恨不得把徐谦碎尸万段,而支持的人也是爱得要死,自己给自己先设了一个立场,然后大发议论。

不过要骂也不能胡乱骂,读书人骂人,必须得有水平,得找到痛脚骂,要找徐谦的痛脚其实也容易,无非就是把这报纸买来,好好地在这报纸里找渣,好不容易找到,立即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就恨不得立即上街去奔走相告:“快看,快看,这明报又闹笑话了,今日这一版的诗词,竟连对仗都不工整。”又或者说:“今日的时文竟敢大言不惭,说什么修县学不如修堤。”

维护徐谦的人自然也要看报,看了报又不免要和他们争论:“诗词最重要的是意境,对仗不工整,可是意境足够,便已经够了,单单工整有什么用?打油诗照样也工整。”又或者说:“堤坝涉及一地百姓生计、安危,官府岂可忽视?”

结果吵得越来越凶,从杭州吵到了苏州,连名士们都坐不住了,什么是名士?名士靠的其实就是出镜率,要足够语出惊人,要超于常人,眼下最热门的是什么,就必定要有你最鲜亮的身影,现在无论是清议还是坊间的流言都在这明报里头,争论的焦点也就是这明报,眼看一个个不知名的角色靠着这明报而大放厥词,有声名鹊起的趋势,名士们若是再坐的住,那才怪了。

可是要参与,你就必须知道人家为何要骂,又为何要支持,所以非要看报不可,于是乎,又是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出现,这些名士一个个脸色孤傲,狠狠地骂几句:“姓徐的沐猴而冠,假以办报而攥取名利,实在可恨。”一面捏着报纸,一面翘着大腿叫骂,一下说这个不好,一下说那个不好,指点江山,还必须带着满脸不屑于顾的表情。

人家是带着学习的眼光去看,名士不一样,名士必须带着批判的目光去看。

可是不管怎么说,明报算是大火了,不但杭州这边融入了读书人的生活,在苏州那边也是风靡一时,每日印刷出来的报纸供不应求。

到了第五日,报纸刊载出了一篇求稿的文章,说是无论是诗文,亦或是有上好的八股文章,欢迎大家投递。

读书人嘛,或许可以不为利所动,可是名这东西却是绕不开的,殊不知这杭州的客栈、游船、寺庙、道观,到处都是这些人提下的诗词,比之某某到此一游更加蔚为壮观,这些人所为的,不就是能够增加自己的名声,希望自己的文采能得人认可?

现在这明报已经成了苏杭读书人瞩目的焦点,想要成名,再不必靠苦逼的四处涂鸦了,这是一条终南捷径。

于是乎,报馆这边每日接到的投递文稿就有数百份之多,等接下来报纸出来,那些文章上了报的,上头还有自己的署名,于是一下子长脸了,管他是阿猫还是阿狗,但凡是见了人,就免不了要问:“看了明报吗?没看?没看要去看看。”好不容易磨着别人看了之后,人家问道:“想不到兄台的文章竟在上头。”这人必定要虚怀若谷地道:“哪里,哪里,侥幸,侥幸而已。”口里这样说,心里多半在想:老子不上谁上?老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明报的编撰瞎了眼才不让我上。

至于那些没能见报的,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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