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溅花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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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溅花红-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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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立领命跟上,左大海这才缓缓回过身来,他老婆“黑马蜂”花四姑以及几个皮货商都在直眉竖眼地瞧着他。
又低下头来仔细看着踏破的楼梯,足有三指厚的梯板竟然从中踏了一个窟窿。
左大海嘿嘿一笑道:“木头朽了,不中用了!”
弯下身来,用力把整块楼板扳了下来,隔着窗户扔了出去,仿佛不愿被人家看见似的。
花四姑心里有数,碍着丈夫的面子自然不便多问。
左大海又回到了中间座上,这桌上现在只剩下盖雪松一个人,还在喝着酒。
“掌柜的,怎么样,碰见了邪事儿了吧?”
左大海用手在脸上摸了一把,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话可是一点都不错!”
盖雪松点点头,冷冷笑道:“这人可真是深藏不露,掌柜的,你伸量着他干啥的?”
“我要知道也不会丢这个脸了!”
“你一点都没摸清楚他?”
“有这个必要吗?”左大海喝了一大口酒,夹了一筷子肉放到嘴里。“你干你的皮货,我做我的生意,外面什么事与俺们没关系,天塌了有个儿高的撑着,我们用不着操这个心!”
“可是——”盖雪松皱着眉道:“这个人,也是干皮货生意的!”
“他干他的,赫——我们管得着?”
“话是不错!只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冰河集这个小池子里,可养不起大鱼呀!”
“你放心吧!”左大海左右瞧了一眼,见没有什么人,才压低了嗓子道:“一山还比一山高,姓桑的厉害,对面的那位也不是孬种!”
“你是说谭老太爷?”
“哼!等着瞧吧!”
“要真是冲着姓谭的来的,那可有得瞧了!”
盖雪松精神一振,好像把刚才与谭小姐比武时,险遭断羽的事都忘了——
“谭老太爷也真该露露啦!十来年,躲着都快发霉了,说真的——”盖雪松声音里充满了神秘:“凭他这么一身本事的人,还有什么顾虑?”
“兄弟!”左大海冷冷地说:“干皮货我干不过你,要讲究江湖上的阅历,你还差一码子——”
“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左大海翻着他那双红眼,道:“你以为谭老头真发了疯,把中原那么大份儿家当丢下,跑到这里来养老,十年来不动弹一步?”
“不是为这个又为什么来着?”
“是为——”
沾了点酒,在桌上写了个“仇”字,赶忙用手把那个字又擦了。
“你明白了吧?”左大海低下头说得那么神秘,仿佛天底下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是谁?”盖雪松眼都直了:“谁有这个能耐,就连谭老爷子也躲着?”
“这个我可就不太清楚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愿意说,还是真不知道,还是有所顾忌,他只是连连地摇着他的头,样子很泄气,很有点感伤。
盖雪松怔了一下,苦笑道:“外面传说,把谭老头快说成了活神仙,我本来还不相信,谁知道刚才跟他闺女一对手,才知道谭老头果然名不虚传——”
“名不虚传——”左大海用他那双浸满了酒气的红眼瞄着他,道:“要不是那个姓桑的救你,兄弟,三个你也死了!”
“……”盖雪松怔住了。
“我内功不如你,说的是外行话!不过,刚才兄弟你那副样子,有眼睛的人谁都能看出来,谭大小姐既然如你所说练的是‘女儿贞’,你难道就忘了,谭老爷子最拿手的是一手什么功夫了?”
“是什么?”
“你真不知道?”
“我哪里会知道?”盖雪松真傻了。
“那我告诉你!”左大海翻着他那双火眼,道:“谭老头有一手绝活儿叫‘混元一气霹雳神功’,我是没见过嘛。不过听人说,练有这种功夫的人,只要和你对掌,就能炸碎了你的心肝五脏。”
“真有这种事?”盖雪松脸色蓦然一变。
“刚才那位谭大小姐乃是他的独生爱女,据说已得谭老真传,谭老岂有不将绝技传授女儿的道理?所以方才我代老弟你好不紧张!”
“只是你又怎么知道是那个姓桑的救了我?”
“我本是不知道,不过猜想而已!”左大海很合理地分析道:“你想这屋里那时总共没几个人,而且又都认识,舍此一人,又会是哪一个?”
“对了,这倒也是!”盖雪松霍地站起道:“我这就问他去!”
“不必!”左大海拉住他一只手道:“这又何必。你如何问他,他当然是不会承认的,此事只待慢慢观察也就是了!”
盖雪松想了想,又坐了下来。
暮色愈沉,小伙计已点上了灯,外面挂起了一串纸灯笼。
“火眼金刚”左大海和皮货帮的头儿“赛吕布”盖雪松两个人都似有很多心事。
盖雪松是在想谭家的那个大小姐——那却是他生平所见过的第一个美女,不禁有些儿意乱情迷。
左大海却在琢磨他的生意——
“老弟!”他在盖雪松肩上拍了一下,后者的美梦一下子被他惊醒了!
左大海道:“那块‘白魔王’让给老哥哥我吧——”
盖雪松怔了一下,才想到对方跟自己泡了半天的真实用心,冷冷一笑道:“行,掌柜的你出多大的数儿吧!”
伸了伸两根手指头,动了半天,道:“要是真的,我给这个数!”
“两万?”
“别开玩笑了,有这个钱,我也不会这么穷啦!”
盖雪松一笑,道:“那是两千?”
左大海另外扬了一下巴掌:“再加上这个数,总共是两千五,怎么样?数目不小了!”
“好吧,”盖雪松一面移动脚步,一面道:“过后天,咱们再谈这件事!”
说着他就转身上楼去了。
左大海“哼”了一声,看着他的背影,气得直咬着牙。“黑马蜂”花四姑凑过来道:
“当家的,怎么回事啦?瞧瞧!像挨打了一样!”
左大海重重叹息了一声,全食堂里就他们夫妇两个,他大可以放心说话——
“姓谭的要砸我们这块招牌,以后日子,不好混了!”
花四姑一怔道:“你是指后天谭家请客的事?不会这么严重吧!”
“怎么不会?”左大海道:“往年就只我一个人,今年居然全体都算上,姓谭的是想直接做买卖,用不着我们这个中间人了!”
“要真是这样,老谭也太绝情一点了,这么些年咱们没功劳,可也有苦劳,就算赚他两个钱也是应该的,他居然过河拆桥?”
“谁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谭老头真要不够意思,咱们就泄他的底,叫他别想再过舒服日子。”
“嘘!”左大海嘘了一声,道:“你怎么口没遮拦呀?”
花四姑气愤愤地道:“这里也没外人,这些年咱们守口如瓶,还有哪点对不起他,他是怎么看?”
“可是姓谭的对我们也不错呀!再说,谭老头的厉害,你不是不知道,就凭我们哪配跟他作对?除非你活得不耐烦!”
花四姑撇了一下嘴,道:“瞧瞧你吓成这个样,姓谭的他再厉害,也不过还是个人,他还真是三头六臂?”
“唉唉!你们女人就是这个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得啦!我不跟你说!”
花四姑伸手拉着他一只手,道:“先别走,这些年我心里一直闷着,你也从来没详细地告诉过我,现在你告诉我知道,姓谭的到底是在躲着谁?”
“谁说他躲着了?”左大海用力摔开了她的手,气呼呼地道:“越说你你还越带劲!”
他这里气呼呼的就上楼去了,花四姑气得直翻着白眼!
天黑了,冷风由窗户刮进来,虽然说时当初春,也是够冷的。
黑马蜂一肚子的不高兴,站起来就去关窗户,她的手刚刚一摸着窗户的扇子,陡地吃了一惊——
原来不知何时,窗外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也许是刚站在这里,也许已经站了半天了,六十不到的年纪,瘦削的一张脸,白面无须,双目蕴含着凌人的精光,身上穿着一件京绸子面的长袍子,颜色是黑的,所以他站在那里,一时不易被人看出!
“黑马蜂”花四姑吓了一大跳,当她看清了这个人之后,心里更不禁吃一惊!
“胡先生……是您呀……您来了多久了?”
——来人正是谭家的账房胡先生,好像叫胡骏,是谭老爷子手下最得力的一个心腹人,谭家上上下下,什么大事都得这位胡爷照顾着,谭老爷子对这位胡先生很信任,左大海也对他十分恭敬,花四姑当然不能怠慢。
“来了有一会儿了!”胡先生冷冷地说着:“本来想进来,正好看见你们夫妇在说话,所以在外面等一会。”
“啊——”花四姑神色一变,道:“你听见……什么了没有?”
胡先生鼻子里“哼”了一声,身子转过来,由大门进来。
花四姑赶忙拉出椅子道:“胡爷您坐!我这就去叫我们当家的下来!”
“用不着!我是来送帖子来的。”
胡先生一面说,一面由袖统子里拿出一叠写好的请帖,厚厚的足有好几十张。
花四姑作出一副笑容道:“真是太不敢当了,还劳胡爷大驾亲自送来!”
胡先生道:“到时候请这些客人务必赏光,这一点老板娘你要多帮忙,时间是后天下午,敝东谭老爷子要亲自接待!”
花四姑脸上不自然地笑道:“胡爷知道是为什么事吧?”
“这个……老夫就不知道了!”微微一笑,这位胡先生道:“当然不会是什么恶意,这一点老板娘你大可放心!”
花四姑道:“每年府上所需要的皮货,都是由我们当家的采购,这一次……”
“这一次,也不会有什么例外。”胡先生说道,“只不过,方式上略有不同而已!”
说到这里,胡先生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只手拢到了长袍里,拿出了一个四方的缎子包,往桌上一放,像是很沉重的样子。
“这里是黄金一百两!”胡先生讷讷地说“敝东体念左掌柜的多年支持。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请老板娘你先收下!”
花四姑顿时心花怒放,方才的一腔儿怨愤不满之意,顷刻间打消了一个干净——
“这……这太不敢当了……怎么好意思呢!”
“收下吧!”胡先生说:“敝东家待人一向宽厚,左掌柜的是深知敝东为人的,老板娘你也许还不清楚!”
花四姑腼腆着道:“哪里……哪里……谭老太爷是这地方的大善人,福大量大,才能做这么大的生意……唉!既然这样,我就代我们当家的谢谢收下啦!”
说着,把四四方方的那一包金子拿了过来,就便掂了一下,分量,敢情不轻,足足的有一百两!
一百两黄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每年他们做皮货转手生意,从中取利,也没有这么大的好处。
花四姑的一颗心,算是完全笃定了,反倒对着刚才说的话感到有点内疚。
胡先生由袖子里拿出了一本羊皮账本,翻开来,里面是记载着密密麻麻的数目字。
翻到了一页,其上写着:
“奉命致酬左大海黄金一百两。”
“老板娘请点收盖章,老夫返后也好与敝东报销!”
“好……”花四姑笑道:“只是我们女人家没有印章,我去叫当家的下来——”
“不用,老板娘打一个手印代收就行了!”
说着打开了印章盒子,花四姑就盖了个拇指印子,笑笑道:“胡爷先等一会儿,我点点数儿!”
把缎子包打开,可不是里面黄澄澄的金叶子,一共是二十片,每片五两,总数一百两,一个不差。乐得花四姑眉开眼笑,连声地称谢不已。
胡先生一派斯文地静坐一边,等着她点清了数目,才问道:“数目对不对?”
“对对……谢谢胡爷辛苦一趟!来,胡爷,这壶里的酒还烫,胡爷来一盅吧!我这就去给您准备菜去!”
“不必了——”
胡先生一只白瘦的右手,向上一托,托住了花四姑手里的白锡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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