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波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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渌波痴心-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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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呼……”倘若刚刚只潜了不到一半水深,那么这江到底有多深,他连想都不敢想。不过,他至少知道幽冥花是长在这片岩壁下头,他只要将这成片的岩壁都找过,该也找得到吧?
  扶着一块突起的岩石,他侧着脸看,只是,那岩壁的尽头似乎遥远难及。但为了缎儿,他一定得找到!
  深吸数口气,他又下潜,沿着水下的暗岩,他是愈潜愈深,而每当他感到胸腔几欲爆裂之际,他才耐着那痛苦返回水面。就这样浮浮沉沉,等到第八次回到水面,他的体力竟已微略透支。
  “呼呼……该死的幽冥花,到底在哪里?”一拳击向水面,激起了许多气愤的水花。难道真没有幽冥花吗?不可能,既然别人找得到,那么他也一定找得到。这坚持,让他不停地在水中去返,让他可以不顾身体濒死的感觉,穿梭于暗流与潮浪之间。只是这么努力,花呢?花在哪里?
  拉着腰间绳索,他困难地突破那不断涌向鼻眼的水浪,在他开始怀疑自己快要灭顶的时候,他触着了船缘,并费尽力气翻上了小船。上了船,他仰躺对天,而天空却在这时飘起了雨。
  “呵,你是觉得我脾气太大,想下点雨来替我降降火吗?”他愤喊着。而雨丝落在他脸上,他已无感觉,但一阵风吹来,却让他觉得有些冷。
  该放弃吗?还是下个月十五再来?耳朵里尽是呼呼的风声,那声音就像人在哭。
  哭?缎儿……不觉中,他又忆起那远在故乡的人儿。
  “缎儿,你是不是又哭了?那哭声借着风传到我耳里,那泪水就像雨般落在我脸上。每回刮风下雨,都会让我想起你,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找到幽冥花,治好你的病,即使寻它得丧掉我性命。”
  腮帮子一紧,他擦去脸上的湿意,将长绳整好,又深吸数口气之后,再度下水。这次他得潜得更深、更远!
  沿着岩壁,他用仅存的体力,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急遽下潜。他可以听到鬼哭似的水声在脑里嘶哮,也可以感觉到一道压力正准备撕开他的肺腑,狂奔而出。但,却不因而停止。
  而在不知潜了多久之后,他竟发现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出现了数道摇曳的白影,那白影像极了人张开的手掌,且正顺着涡流招摇着。
  是……水鬼吗?刺痛着眼,他一时无法分辨。那么有鬼的地方,幽冥花该也在那里,是吧?水的力量频频将他往上带,但他却拼命地往下游,游向那水鬼聚集之处,游向那无命的阴槽……
  “唔?”岂料,等他攀着岩接近那数道白影,细瞧之后,他不禁想大叫出来。是幽冥花!那晶莹乳白的花朵!原来“长于深渊,像幽魂惨白的手”的形容,是由此而来!哈……哈哈哈……
  若非他两颊鼓满剩余的空气,他可真会在水底放声大笑了。
  只是拉着腰间绳索,那绳索竟只到眼前,若要摘花,就得将绳索解开。而不多加考虑,他解开了绳索任由它去。一会儿,等紧抓着凸岩近了花丛,他掏出腰间短匕,想将那花朵割下,可这时却不知从何处窜出了一道强力暗流,那暗流划过他的手臂,硬是抄走了他唯一的采花用具。
  该死的!心底虽然大骂,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匕首随着漏斗状的涡流卷进深水。而不知是否眼花,当他再抬眼时,竟隐约看到花后头有几抹白雾的影子。
  “鬼?真是鬼?是你们不让我摘花?但是你们愈不让我摘,我就愈得摘,因为缎儿需要它!”
  怒目瞪着,他更是探手往花茎一抓,然……
  “噢!”这花茎竟长着刺!
  他摘下一朵,手掌也因而被茎上的花刺刺伤,那棘刺深入皮肤,直进肌肉里。呵,这痛不算什么,毕竟还是让他采到了。他将花连同花茎紧紧抓着,接着又想再摘。
  “呃!”只是霎时间,那前一刻被刺伤的手臂,居然拓开一阵剧烈的痉挛,那痉挛猛攻心间,让他瞬时麻木了四肢手中握着的花也离了手。
  怎么?莫非……这茎上的刺有毒?难怪……难怪那渔夫仅仅摘了花瓣啊!
  等他有所觉悟,却为时已晚,他攀住岩壁的手指开始不听使唤,更骤然松开了去,是以他立即被吸入了涡流之中,随着水流旋呀族地,渐至筋疲力竭。
  “传说中的幽冥花呀,你果真就长在人将死之处。长在这里,偷偷窥探着那些觊觎你的人,死在自己的贪心下……呵呵呵……缎儿,没想到我采到了花,却无法将它送去给你。甚至连命都没了,缎儿……”
  最后的空气,自他苦笑开的唇间逸去,无力抵御水流的他,在望了眼那永不得见的天后,便悄悄地闭上眼,任由那涡流将自己往黑暗的水底带。
  “江重涛!”只是当他以为自己已死之时,居然听到一道嘹亮的声音喊着,那声音策人他脑际。是谁?他死不瞑目的眼,凝进一道身影,她自光源处直直泅来,朝他张开双臂,模样就像温柔的慈母……“娘……”对着那影像,他无力地呓语。
  听了险些没厥了过去。“娘?谁是你娘?我是苏映潮,睁开眼!别死呀!”苏映潮泅近江重涛身边,摇撼着他,但他早已无了知觉,紧闭着双眸,像已死去。
  缺气吗?不多想,她凑上自己的嘴巴渡了些许空气给他,可却仍不见他醒来。“真是,早跟你说了别来的,还来!”
  唉,算了,现在骂他,他也听不见!
  陷身于涡流中,苏映潮也感吃力,尤其还抓着江重涛极沉重的身子,不再迟疑,她口中喃喃:
  “叱咄,脚下之水皆我座下,呼邪,涡神浪鬼速从我令,万、众、净、空!”
  命令一出,转眼间,那原本强大凶猛的涡流竟化为一波柔水,乖顺地圈围着两条身躯轻轻缭绕、盘旋,而远处也只剩几道白雾不死心地叫嚣呜咽着。
  见状,苏映潮只好掀开腰间竹篓,唤出旋龟:“破仔,水底冤魂我一向没辙,你帮我赶赶。”
  闻言,只见那竹篓摆呀摆地,且停了半刻。“破破!”忽地,里头喷出一道龟影,它直直对着那些难缠的白雾追去。
  “呀呵,就知道这个你最行!”瞅着那在水底极其灵活的小影子,她笑,而低眼望住那江重涛,却不住攒眉。
  唉,上头下雨刮风、浪又太大,看来还是得先找个地方避避。
  第六章
  乳色的岩石怜峭,如钟、如笋、如柱般嵌挂在石壁上,地上水湟处处,无限扩张的空间里,不绝地响着清脆的水流声。
  然,那水声叮咚不断,某处传来的喃语声也跟着不甘寂寞,她念着念着,还不时掺杂几句骂。
  “好累,累死我,没事长这么高大做啥?”由水底洞穴钻进,苏映潮好不容易才将江重涛背到了一处较干爽的台地上。抬眼向那透着光却高不可及的小洞,又愣瞪着四下一片白皑皑的景色。“啐,怎外头下雨,里头也跟着下雨?这下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能不能出去、怎么出去又是一回事,尤其你还不醒……喂,重涛兄?”
  她轻轻拍着膝盖上的那张脸,因为石头硬,怕他不舒服,所以她才提供了自个儿的腿让他当枕。只是凝视着他的脸,她又不禁想起他在水中,那坚定且毫不畏死的眼神,而心底亦悄悄生出了一股怜惜。末了,她悠悠地叹了口长气。
  “唉……到底是为了谁,你要这么拼命呢?今天若不是我,你可死定了!”只是……呵,她却还是忍不住要为他这份执着所感动。摸上他的额,她帮着拂去黏在上头的湿发,解去他后脑上松缠的半截绦带,并将他的长发晾了开。“这个……等你头发干了再还你吧。”
  将那绦带收起,她又盯上他紧闭着的眼,挺直的鼻梁和丰厚的唇。
  ……唇?“喂,我有没有说过,你……笑起来很好看,而且说话也很好听?还有我……打从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和一般男人不同?”
  不知不觉,她摸摸那抿着的唇瓣,跟着,她低头将自己的唇瓣贴上他的……而再抬起头,她心中更漾起了一波波难以自制的悸动。天,她该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
  原本,她还以为自己只是喜欢他明朗的个性;原本,她还以为是因为他与她都是和江河息息相关之人,所以也才对他有着无比的亲切感,没想到……
  唉,难道个性太简单也是个错?简单挑个人就跟,简单挑艘船就上,简单挑个人就喜欢?努力想着,但到最后她还是以哀号收尾。她无力地以额抵上他的额。
  “我知道我脑筋简单,但是却晓得根本不该喜欢上一个人,你是人哪,可我不是!天知道……天知道我现在居然连你想救的那个人都嫉妒,真希望她不是名女子。”先万别呀!千万别是!“‘她’……不会是个女的吧,重涛兄?”抬起垮着的脸,呆呆瞅着他。
  “唔……”
  “呀!”
  岂知那枕在她膝上的人居然在这时有了反应,她骇了一跳,立即站起。也因为这下意识的动作,咚地一声,江重涛脑袋叩地。
  “笨蛋!”骂了自己一句,又马上趋前捧起他的头。“不会有事吧?这下没淹死却让我给摔死了。”
  看着也揉着他的后脑勺,可他的鼻竟就这么流出血水来。
  “唉!不会吧?”她帮他擦去,同时也发现他的耳朵也跟着淌出血水。“这下死了。”这七孔流血是只有淹死的人才会有的耶!不行不行呀!重涛兄……
  “你……”
  “嗄?没死?”正当她七手八脚帮着擦掉那流淌的血水时,那一直紧闭着的双眸,缓缓掀了开来。
  “谁……”半闭着眼,他哑问。
  “谁?”两眼似铜铃。“我是苏映潮呀,你看不清楚吗?还是……还是脑袋被我摔坏了?不过摔坏就算了,可别摔死,你醒了吗?重涛兄,醒了吗?”
  醒了吗?醒了……
  只依稀望进一张慌张的脸和一道慌张的声音,江重涛便又沉沉地陷入那场纠缠他许久的梦露。而梦里——
  “缎儿!你醒了吗?是我,重涛大哥。”趁着黑夜,他翻过了高墙,进入了那他从不曾由正门进去过的宅第,找着了缎儿的房间,他如同幼时一样只在窗外轻唤。
  只是这回里头的人并未像以往一样,立即开了窗探出头来。
  “缎儿。”又焦心地敲敲窗片,但房里依旧无声。自那次在他的船上受伤后,他便没再见过她,而至今也已过月余。他还记得那一天将缎儿送到医馆,然后通知她爹娘来的时候,那场景是多么地难堪。
  她那本来就不喜欢他的爹不仅怒骂他穷人痴想,甚至对他拳脚相向;而她娘虽然多少清楚他这个与缎儿青梅竹马的玩伴,可迫于当时的情状,她也只是默不吭声,始终哭着。对于这结果他虽感到无奈,但却可以理解。
  因为他们的女儿不醒,他所说的话、道的歉,就也入不了他们的耳。因为船是他的,打中缎儿的船帆也是他的,万一缎儿真丧了命,自然也是他所害。
  咿呀——当他正愁着无法见着那让他夜夜难眠的人时,房间的门被推开了个缝儿。
  “缎……”他欣喜地抬首。
  “嘘,小声点,进来,快进来。”哪知开门的竟是缎儿的奶娘。那个从小看着他和级儿一起玩要成长的妇人。“呀,还发什么愣?万一给人瞧见,不给抓去打才怪。”
  妇人抓上揪然的他,带他进门。
  “你怎么还来?”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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