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历史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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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初历史演义- 第1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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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湖北已经乱得不成样儿了。”会卿一听,不觉吓得变色,忙追问屈锐,到底湖北起了什么大乱子?屈锐是一字不隐,将武汉起义,祥呈、张豹被囚,种种情形,详细报告与会卿。会卿听了,不觉称愿道:“活该活该,这两个坏小子,也有今日,看他们还能倚势横行吗?”屈锐道:“我的大人,你先慢着点欢喜,你不知道,这一回并不是专对祥、张两人。他们的旗号,是排满革命,光复汉族。只要遇着旗人,就不留活命,甚至连会说京话的人,全跟着遭了殃。小人跑回来,就为的是这个。据我看,将来如果蔓延大了,连瑞钦差也很危险呢。”一句话提醒了会卿,不觉吓得抖起来。屈锐道:“据小人看,湖北这个乱子,一定越闹越大。大人要一定随着钦差,恐怕自身全脱不得干净。常言说,见机而做,等到祸临头上,再想法子可就难脱了。”会卿道:“话虽这样说,但我随钦差多年,怎能半路上自己逃生,却把他抛弃了呢?无论如何危险,我一定得赶上前去,决不游移的。”屈锐叹道:“照大人这样忠心事上,只怕踏遍中国,也寻不出几位来。”会卿叹息着,回到自己屋中,却暗暗打算:目前出了这样乱子,我还去寻钦差吗?凭杨得胜、张成功那种为人,他们要知道武汉起义的事,必定要杀害钦差,好回湖北去擎功受赏。那时候连我也讨不出公道来,岂不是白送死吗?罢罢,我一定不去了。继而又一想,有这五万现款,或者能保住钦差生命。我跟随他十几年,功名富贵,全是他一手提拔的,如今到危难之时,我如果撒手不管,似乎对不住天理良心。无论如何,我还是赶回去的对。正在思索间,忽然一抬头,看见了那黑色革囊,仿佛白花花五万大洋钱,在那里向他招手说,你这人真呆了,现放着这千载难得的机会,伴着我一同走,咱们做一个永世不分的伴侣,岂不比送给瑞钦差强吗?洋钱在对面一怂恿,会卿本是商买出身,并不曾读过多少书,了彻那人禽义利的界限,一看见大洋钱,便有些摇摇不定。何况现在夹杂着自身利害的关系,要想叫他奋发忠义,如何做得到呢?方才的回想,正是良心萌动,古人谓人性皆善,便是这个道理。因为上主造生一个人,必是完完全全地交给他一副良心。至于人世之后,自己能否保守这个良心,这就全系乎人为,老天爷也不管了。但是保良心的有赏,不能保良心的有罚,赏罚之权,仍然握之上主。在那昧良心的,只图眼前快活,却忘了永远的苦恼,看起来也就太可怜了。会卿盘算了半夜,落叶归根,到底叫利心把良心战败了,决定拐着五万现款,跑回北京。并料定瑞钦差弟兄没有活路,必死于军人之手,将来是死无对证,这五万块钱,便安安稳稳为孙会卿享受,决无可虑。想到这里,心中非常快活,什么叫忘恩负义,什么叫拐款潜逃,算是满不顾了。但是还有一样为难,这身边的秦勇,是魁麟派了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全瞒不过他的眼。得用什么法子,才能把他开发走呢?又思索了一刻,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来,说眼前有这好机会,何必再向旁处去寻呢?我只需如此这般,将他吓回省城,只剩我一个人,加紧先跑回上海,住上一两月,看一看风头。如果无事,我再投奔四川,只扯一个谎,说半途之上遇了土匪,不但把钱抢去,并且将我这人也拐走,辗转随从,不知走了若干远。幸亏我得间脱逃,跑至上海,然后才由上海奔来四川,料想钦差也没得说。如果出了旁的乱子,我便从上海回京,神不知鬼不觉的,五万元便下腰了。这真是天赐的黄金,成就我孙会卿发此横财。
  自己越想越快活。回头看秦勇,正在浓睡之际,便过去轻轻摇了他两下,并唤道:“秦大哥快起来。”秦勇尚在梦中,听见有人叫他,哼了两声,又睡着了。会卿又摇他两下,秦勇才睁开眼。一看是会卿叫他,连忙爬起来,说大人有什么事吩咐?会卿道:“你先醒一醒,等明白了,我有要事同你商量。”秦勇揉一揉眼睛,自己拿起茶壶来,斟了一碗茶,一气喝下,这才清醒了。然后问会卿道:“大人有什么事,请吩咐吧。”会卿道:“你自请坐下,听我细细对你谈。因为这件事说起来很长,关系也很大,不是三言五语能够说完的。并且说完了这事,咱们两人,还得加细地商量一番,大概今夜是不能安睡了。”秦勇听这话摸不着头脑,但断定了一定是大问题,便也不敢怠慢,聚精会神地坐在床沿上,同会卿对着脸问道:“大人说得这样郑重,一定是要事了,请你仔细告诉我吧。”会卿未曾开言,先叹了一口气,然后用手巾拭着眼泪说:“没想到咱们北京的朋友,眼前就要遭杀身之祸,这真是天上掉下来的,也要算在数难逃了。”会卿开口说了这几句,闹得秦勇又是惊慌,又是害怕,忙往下追问道:“我的大人,好好儿的,你这话从哪里说起呢?莫非是住了贼店,有人要暗算咱们吗?”会卿道:“不是,不是,就是有人暗算,吃亏的也不过你我两人,何至于连北京人全包在里头呢?你要知道,如今湖北武昌城,已经起了革命,祥大帅同张统领,全被他们杀害了。并且实行排满主意,所以省城的旗人,一个也不留。凡遇着一个人,得先叫他说话,听一听口音,要会说南方话呢,便算逃了活命;如果说北京话,便立时要你的命,就这样不知死了有多少人了。他们已经调兵遣将,攻取邻省,看起来用不了两三日,就快到湖南了。你我全是北京人,要遇见他们,岂不白白送了性命?你想这事够多么危险呢。”秦勇猛然听了这一套,不觉吓得惊慌失措,忙追问道:“这事真确吗?”会卿道:“岂有此理,这是什么事,有敢造谣言的吗?你如果不信,我把屈锐叫来,叫他再详细说一说,你就了然了。他是张统领的卫队,新从湖北逃回,全是亲眼看见的。”秦勇道:“既然屈锐新从湖北回来,亲身经历,当然不能假,何必再问他呢。但是大人可有什么法子,解脱此难吗?”会卿摇头道:“我哪有什么法子,只好听天由命。咱们走到哪里说哪里。遇着了也算命里应该,只好到阎王爷驾前诉委屈吧。”秦勇听这话急了,说大人这话不对啊,你是钦差的随员,该当同他共患难。我们一个当跟役的,为什么要往火坑里跳呢?要去大人自己去,我是仍然回长沙的。会卿叹道:“本来你太冤枉了,在院署里多舒服自在,凭空却得了这一份险差,难道真拿性命当儿戏吗?我是只好认命了,你愿意回长沙,自请随便。不过有一样难处,我不能不替你筹划万全。你原是奉着帅命,随我去的,如今半途折回,田帅那里,你怎么交代呢?我替你出一个主意,明天一早,我一个人上路,你带着屈锐去见田帅。将湖北情形,详细禀明,不仅担不着不是,似这样军情大事,你能采着消息,即时回转禀报,当然还有重赏。大帅如果问到我,你就说我自从得着这消息,心中益发焦急,深恐款到迟了,钦差担着危险,因此连夜赶奔前程,向四川去了。”秦勇道:“大人替我筹划的,妥当极了。明日早晨我便回城去了。”会卿见他毫无留意,非常欢喜。又说:“别看咱二人暂时分手,将来大局平定,我一定请钦差向田帅咨调你到四川去,仍然可以常常聚首。又听瑞钦差此番到四川,摄政王爷曾当面许过署理四川总督,将来把宋耳盈换下来。因为他的资望太浅,实在够不上开府全川,你就在长沙静听好音吧。”一席话又把秦勇说欢喜了,二人一夜也不曾合眼。第二天一早,先把秦勇开发走了,然后会卿方才起程。因为他胆虚,恐怕自己先走,秦勇知道路径,将来再去赶他。所以情甘落后,同车夫马夫商议,专走僻径,所为遮掩人的耳目。好在车夫路径极熟,会卿又应许如能将自己送至宜昌,可以改乘江轮,情愿送车夫二百块钱。车夫果然竭力地向前赶路。从此会卿鸿飞冥冥,不知逃向何方去了。这一来,便把瑞方兄弟的性命,轻轻断送。
  原来端方自从会卿走后,心中总算是有了盼望,就是随从的军官,如杨得胜、张成功等,也不似从前那样跋扈了。沿路之上,除州县供应外,瑞方想要花钱,杨、张等居然肯拿出来供给。好在转眼已入了四川边境,沿路官知道是查办铁路的钦差大臣,谁也不敢怠慢。瑞方心中打算,我必须向他们先借几个钱,略为点缀军饷。有一日行至四川资州,知州谭正斯出郭迎接。在北门外替钦差预备好了行辕,是极大的一所民宅。随来的军队,全安置在一所大庙里。这庙的名字,叫大佛寺,乃是资州第一座大庙。全寺的地基,足有四五百亩,大小房屋有七百余间。寺中当家的老僧,名叫枯木,已经七十多岁了。这一千多名军队住在里面,倒是绰有余裕。寺中有的是米粮,军队在此吃上三五个月,也可足用。知州将钦差让至行辕,一切饮食供应,俱有专员伺候。瑞方觉得沿路之上,唯有此处供给,最为周到,便一心想在这里多住几日,一者休息鞍马劳顿,二者等候孙会卿,三者实地调查调查,这资州是否殷富。如果殷富呢,便可向知州张口借款。有这三种关系,瑞方便在此一连住了七八天。好在各军官士卒,也看中这地方好,第一样吃饭不用为难,大家便也不言而喻地表起同情来,在此住着不走。在瑞方想,会卿一定可以回来了。哪知左等不来,右等不来,算计他起身到现在,已经二十多天了,仍然毫无消息。瑞方心中,自然是着急,连杨得胜也是有点诧异,不时追问钦差,怎么孙委员还不回来?瑞方只好用话支吾,说也许路上耽搁住了,你们不要性急,他早晚必定携款回来。杨得胜问了不止一次,瑞方总是这样回答。这一回杨得胜急了,瞪眼向瑞方道:“钦差不要说了,三番五次孙委员准携款回来,如今快一个月了,连影儿全看不见。麾下这两千人,全朝着末弁要饷,气势汹汹,再不发饷,他们就要叛变,连末弁的性命也保不住。钦差是打正经主意,别等到炸了营,那时有钱也来不及了。”瑞方急得跺脚,说你叫我打什么主意。杨得胜道:“现放着偌大一座资州城,还筹不出几万块钱来?只要钦差向知州张一张口,大洋钱立刻就能盘出。”瑞方道:“我何尝不是这样想,不过这几天在暗中查访,资州并没有多少钱,倘然借不出来,岂不是白饶面子吗?”得胜冷笑道:“钦差哪里知道呢?谁肯把真话对钦差来说。我早听见老和尚枯木说了,州库里哪时全存着三五万银子。并且那谭知州在这里,做了三四年,他本人的积蓄,就有十几万。钦差向他借,将来他仍由地丁下扣还,丝毫也短欠不了。这样顺水人情,谁不肯做?钦差却始终不肯张口,那可怨谁呢?”几句话,把瑞方说活了心。说既然这样,明天一早我便进城向他商借。你们暂候一时,无论如何,我总弄几个钱来,向弟兄点缀点缀。杨得胜见瑞方应许借钱,便怏怏地退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瑞方果然进城去见谭正斯。哪知这一回见了,神气间与往常大不相同,只淡淡地用话敷衍,仿佛有什么心事似的。而且所答非所问,直然是神不守舍。瑞方很诧异,却又不便问他,借款的事,也不好张口,只得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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