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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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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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瞅着她挨了掌掴、已高高肿起的面容,男人目光深浓,抿唇不语。
  他第二次下手劫她,只是这回,劫人者与被劫者的心思较上一次相比,都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莫之能解的不同。
  当真掀起一场恶斗。
  白霜月闭紧双眸,紧倚着身旁的男人,被动地随着他飞窜疾驰、移形换位。
  她避无可避地去听取他强壮的心音,同时亦听见周遭响起无数刀剑兵器的相交声,叫嚣怒斥声此起彼落,隐约间,尚有人喊着要大伙儿帮忙打火。
  这一次,他并非单打独斗,他的门下身穿黑衣劲装,一批又一批地随着暗夜来时,从隐匿处现身。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白家寨”与中原武林盟主遣来助拳的各路好手暗中打埋伏,天枭与其门下则将计就计,且瞧到得最后,是谁破谁的局。
  风中能嗅到浓烟气味,从四面八方来,似乎四处都着了火。
  难忍那股呛鼻的味道,仿佛浓得再也不可能散开,她胸中堵得发痛,越堵、脑子越昏,终是丧失一切知觉。
  待掀开眼睫,所有映入眼帘的东西皆有清楚的形体,不再迷蒙如幻,白霜月发现自己醒在一间摆设甚为朴素的石屋里。
  天色似已沉下,石屋中搁着添暖的火盆子,而她则平躺在软榻上,漫入鼻间的不再是呛得人无法呼息的浓烟,却是从酥油灯里所燃释出的、淡淡的、熟悉的气味儿。
  这里是“延若寺”。
  寺中无数间石屋是供给远来朝拜的牧民们休息的所在。她认得屋门上那五尊雕刻精细、色泽妍卓的可爱吉祥兽,它们全咧着嘴,露出两排白牙,像在欢畅大笑,用笑来吓阻四方妖魔。
  她并非首次住进“延若寺”。
  一个多月前,她在大娘暗中指引下离开那座雪峰,一推开通道尽头的石门,眼前豁然开朗,更教她惊喜的是,她那匹漂亮健壮的大黑马竟然就系在离出口不到三尺的地方,马背上也已备妥清水和干粮,另外还有保暖的毯子。
  她心下感激,忙翻身上马,往茫茫雪原疾奔,不久后夜色降临,她靠着星辰与皎月的位置辨认方位,再加上黑马亦能凭着动物的本能,助她寻找回“白家寨”的方向,无须担心迷路。
  尽管如此,她并未即刻赶回寨中。
  整整奔驰一日夜,终于回到熟悉的地方,她离那座苍茫的雪峰已远,男人所说有关“白家寨”目前情况的事言犹在耳,让她不敢贸然返回。
  她暂时在“延若寺”住下,寺中的老住持故悟大师与她爹亲白起雄颇有交往,常一块谈经论述,也同她相熟,是可以信赖之人。
  她暗中暂住,并藉机打探寨中状况,许多事果如天枭所言,“白家寨”现不由罗醒狮一手把持,整个态势已然大变,他重新部署过他的人马,与中原武林建立新关系,彻底瓦解旧势力。
  他甚至祭出极其丰厚的赏金,下令全寨与雪原上的牧民们捉拿“白家寨”的大姑娘。
  她是在几次摸黑溜回寨子里,分别见过三位八十高龄的长老,私下谈过,才知寨中不少人敢怒不敢言,更有许多反抗的族众被囚。几日前,她又一次溜回“白家寨”,欲至地牢中查看,却遭突如其来的围困,因而被抓。
  刚开始风闻她被重金悬赏,她尚以为罗叔是因痛失爱子,又对她误解,才如此为难她,然而随着后来的暗中查访与刺探,渐渐惊觉,她想得确实太过天真……
  像是沉睡许久,一觉醒来,好多事都变了样,连自心也难问。
  她双手覆在脸上,微感痛意,记起左颊挨了一掴,想必红肿未退,叹息便不能自制地穿过掌心,低幽徘徊,而思绪迂回曲折,如雪峰中弯曲不绝、分岔又相交的通径,无人指引,如何也走不出那座迷乱之峰。
  “原来你也会伤春悲秋、唉声叹息。”男人练就一身“吓人”的轻功,即便寻常行走,也这般无声无息、形影如魅。
  闻声,白霜月反应好快,几是整个人从软榻上跳起来。
  她翻身坐起,原是拿着清亮眸子瞪人,裹身的暖被此时自然滑落,她齿关一抖,蓦地打了个好结实的寒颤,不由得垂眸往下瞧,却惊得她险些尖叫!
  她的外裳不知被收到哪儿去了,被子底下仅剩雪白的中衣和里裤,而她向来是不穿肚兜儿的,此际,她贴着身子的中衣襟口竟轻敞开来,腋下的系绳绑得好随便,弄得松松垮垮的,瞧那模样,根本是被掀开、而后又随意绑上。
  还有谁会来掀开她的衣衫?!
  “你、你!”狗改不了吃屎!偏要使这种烂招羞辱人,他才畅意快活吗?抓紧衣襟,白霜月不晓得为何会气得想流泪。
  或者,是因为他这一次的出手相救。
  以他对“白家寨”如此高昂的“兴致”,再加上有那些隐匿各方、供他驱策的门不为他搜罗无数消息,罗醒狮以她为饵,与中原武林合谋所布下的局,目的便是要引他现身,先擒拿他,继而再灭掉依附他的各方势力……这底细,他不可能不知。
  只是事情发展到如今情状,她心中两点疑团却越聚越大。一是,她不懂那些人凭什么认为拿她作饵,欲当众处决她,便能引天枭现身?二是……他明知道四面楚歌、八方埋伏,总归要有场恶斗,怎么当真来了?
  白家寨的大姑娘和恶名昭彰的天枭私订终身,决心随他私奔……这是一开始,他有意散播在雪原上的谣言,必是有人信以为真,才以为她的性命足以诱他前来,而他又为何要吞下这个饵?
  她不懂。
  是觉得她小命倘若就这么没了,不够他玩弄?心里头不够畅快淋漓?
  就拿你“白家寨”来看,你真以为你父亲白起雄便是正人君子吗?为得利益,他曾干下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哪里知晓?
  你父亲不该病死,他若肯再多给我一些时候,我便能教他彻底明白,他当年究竟犯下了多大的错误?
  父亲与他之间究竟有什么瓜葛?
  她白家也曾与他交往过吗?
  天枭……那仅是江湖上的称号,他总该有名有姓吧?
  这游丝般飘浮、难以捉摸的思绪啊,就差那么一丁点儿的距离,她似是要捉到头绪,却一直停顿不前。
  甩甩头,咽下喉咙微酸的紧窒,她想,是他此番相救,让她一时间模糊了彼此的角色,把两人敌对的关系暂且忘却了,如今幡然醒悟,只觉难堪。
  见那张麦色脸蛋尽是不平之气,半张脸微肿,眸中骄傲依旧,天枭双眉略挑,语气淡淡然。
  “你连着好几日被下迷药,剂量用得颇重,神智昏昏沉沉的,若要等你全然醒觉过来,少说要三日,我没什么耐性等到那时候,才在你膻中和几处穴位用针、以薄荷熏染。”
  膻中位在双乳之间,经他提及,她身上果真有股薄荷叶香。白霜月想象着他为她用针熏染时的景象,脸胀得通红,耳根热呼呼的,而颈后的寒毛却根根竖起,一时间无言以对。
  天枭又道:“不必太感激我,你我之间的帐还没算清,你要昏沉不醒,对我十分不便。”衫摆一撩,他迳自在榻边坐下,语气平淡不变,琉璃眼倒见辉韵繁复,别有深味。
  “你!”白霜月出声要骂,喉头却如被掐窒住似的,试了三回才找回嗓音。“你少自以为是,谁要感激你?”
  天枭无所谓地颔首,似笑非笑。“是了,世间人尽无情,即便冒死救下某人一命,也无须认定对方得感念你。”
  虽未指名道姓,但他摆明了是在说她。
  白霜月方寸浮乱,已不能义正词严地驳他,说自己之所以遭“白家寨”捉拿、囚困,甚至差些被处决,全是他一手造成。
  在经过这么多事后,她其实已明白,早有人欲除她而后快,天枭的出现仅是给了对方一个再合理不过的借口,要她百口莫辩。
  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她不禁落寞无语,对他隐含“忘恩负义”的嘲讽之语也懒得辩解,神情显得怔怔然。
  忽而,男人粗糙的指腹捏住她的下巴,不由分说地扳过她的脸容,他眉峰蹙起,挑剔地审视着她挨掴的左颊。
  “你干什么?!”她地回过神,斜瞪着他。
  “真难看。”薄唇挺无情地丢出一句。
  白霜月左胸微窒,竟然……有些难过?
  老天!她难过个什么劲儿?她原就不是什么大美人啊!
  “用不着你管。”闷声挤出话,她被自个儿的古怪心态吓了一大跳。
  不去多想那过促的心音,她正欲拍掉扣住下颚的指,他倒是自动撤下了,跟着,就见他从袖底掏出一小瓷瓶,倒出里边的凝脂即要往她左颊抹上。
  “你、你休想!我不会再教你得逞的!”白霜月凤眸瞠得圆亮,怒意横生,惊得连衣襟也忘记要抓紧,情急之下,两手已牢牢抓住男人伸近的手腕,脸容努力偏向一侧,像是抵死也不许他指尖上的凝脂搽上她的颊。
  “这药对消肿去瘀极有奇效,你不试吗?”他双目微眯,隐有愉色,似是知晓她因何有这等反应。
  “我不试!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喔?”他淡应,与她的忿忿不平形成强烈的比照。
  “就算消肿去瘀了,也要留下好明显的痕迹。”她不会再傻呼呼地上他的当。
  之前,他也是取出什么“玉脂香膏”涂在她脚踝的鞭伤上,还道那种药极难提炼,能教肤色光滑妍丽。
  她当时只觉伤口微微灼热,酥麻酥麻的,没特别不适之处,未料及之后鞭伤愈合了,脚踝也确实变得柔润嫩滑,却留下一圈色泽好妍丽的红痕,如教红丝线团团套住,怎么也搓揉不去,全拜那“玉脂香膏”之赐。
  棱角分明的俊容因上扬的嘴角稍见软化,他语气持平,慢条斯理地道:“这一瓶不会。”
  所以,他根本懒得解释上一回因何要那般整弄她?
  白霜月暗暗磨牙,硬声道:“会!”
  他是人人口中的大魔头,行事全凭自己好恶,对她又怀着莫名敌意,要想向他讨一个说法,看来又是她太过天真。
  天枭徐缓眨睫,带着几分引诱,一臂便定在那儿由着她牢握,也不使蛮力逼近。“你可以试试。它不会。”
  “我不试。”都不知他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不试要后悔的。”
  “只怕试了才要悔不当初。”
  蓝瞳闪动着灿灿银光,他双眉低敛,再次掀唇出声时,嗓音揉进不知名的东西,变得沉且低柔。“其实,你胸乳虽不够丰满,但也小巧挺立,颇为诱人。”
  白霜月先是一愣,仿佛没听明白他那张薄而有型的唇究竟吐出了什么话,直到察觉那双邪恶眼神正兴味盎然地朝何处打量,才猛地意会到自个儿竟是酥胸半露,大泄春光。
  心一惊,小手自然急着拉拢前襟,她一收手,他沾着凝脂的两指便往她左颊裹去,把一坨带香凝露抹在红肿之处。
  白霜月又是骇然惊喊,侧头欲躲已然不及,只觉左颊一片冰凉,药性渗得好快。
  “你、你你……浑蛋!”她难得骂人,凤瞳中骄傲的光彩似有些折损,瞪着他,秀巧的鼻头竟隐隐泛红。
  尽管硬脾气、性子傲气十足,说到底依然是姑娘家,对自个儿的容貌很难不去顾忌。
  那几要被惹哭的倔强脸容……他心思复杂多绪,如冰封了一季冬的湖面,在春信将至前开融出第一道裂缝,毫无预警地撼动……憾动了什么?天枭目光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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