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女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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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女儿行- 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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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想迎上来一会。没想在这冰草湖却遇到羌戎左贤王部下。我们将军带 出来的士兵不足三百。知道羌戎多疑,没有速避,反迟疑不去,羌其担心有埋伏,果然不敢跟进太近,却也不想就此舍弃。没想那些羌戎人今天真的鼓动阵势,要来 突袭了。”

  韩锷耳里听他说着,眼睛却在细查那羌戎人的阵势。只见那羌戎这一部人马甚多,足有近千五百骑,领头的却也辨不出究竟是哪个,也没建旗号,但整支队伍,威势甚盛。反观那汉军营塞,布得却颇为粗陋,想来是仓促间搭就,但却极为坚实。韩锷心中一敬,知道领兵的果然是个将材。

  他略一停歇,养息了下那马儿的脚力,道:“看来,不恫吓一下他们不太好办了!”那汉子想他是朝中特使,如让他轻身涉险只怕不妥。只听韩锷笑道: “我是朝中天子使,两军对垒,不一冲阵以激励士气,还掌什么使节?”他语现豪气,冲那汉子一点头:“一会儿我一说走,你就快着跟上,但别管我,护住我小弟 就是了。你们先进寨,我折挫下他们的锐气就来。”

  那马上汉子神色却大为紧张——如此冲阵而入,着实凶险。韩锷忽然一伸手摸到跟到车边的斑骓的长鼻子上,起劲儿地摩娑了下:“骓儿骓儿,你号称神 骏,却还没有真正经历过这样的大阵仗吧?一会儿我小弟的性命可就托付给你了,看是你跑得快还是那羌戎的箭快。你要是比输了,以后可就没脸笑我这拉车的马儿 了。”说着,他笑看了余小计一眼:“小孩儿,怕不怕?”

  余小计恼他叫自己“小孩儿”,一梗脖子,不屑地嗤了一声。韩锷见敌人阵势已有发动之意,晚恐无及,要折其锋锐正是其时,就忽一声长叫道:“走!”接着他手里辔头一抖,驱车已斜刺里就向那营寨奔去。

  他们这车骑出现得太过突兀,又是从高岗上奔下,那拉车的马虽不如斑骓神骏,却也是韩锷精选的顶佳战马,这么从高冲下,疾如风卷残云。一车两马转眼 就已冲到那两阵交锋中间的空地上。他们这么猛一插入,却也让羌戎人为之一惊,实没想这时还有人敢冲阵而上!然后见到只是一车两马,一共不过三人,不由安下 心来,齐声鼓噪,张弓就射。那马上的军装汉子一低身,整个身子压在了马背上,躲避那弓箭,却回头不放心地望向韩锷,不知他与那小孩儿却是怎生躲避。韩锷却 把小计一把拉到自己身前,一手执辔,一手向车边一拨,已拨起了他那车上卷着的旗。他一抖手,那旗儿就迎风一展,只见那旗帜飘荡之下,他反手挥舞,射来的大 多数箭都已被他旗帜卷落。

  只见羌戎中领帅之人却“咦”了一声,见他这手以旗挡箭的手段极高,一挥手,那凝立着的千五百余骑人马中,已有立在他身边的数十骑锋锐已潮水般被 纵马持刀,涌了上来。韩锷见敌势已动,一声长叫,斑骓就嘶鸣一声。韩锷一手抓住小计,往空中一抛,一把就抛在了那斑骓背上,低喝了声:“走!”然后他一声 长啸:“告诉将军,援军已到,叫他再支持片刻,且看我先破敌锋锐!”他这一句话却是用羌戎中通用的羌语杂着汉话说的。他苦居天水大半年,无事时倒也学了些 羌戎语。余小计当初还只道他闷极无聊,却不道他原来早有打算。他在马上回头看了锷哥一眼:锷哥,原来毕竟还是以天下为念的,难怪那天水老者爱跟他谈兵呢。 他回眼之下,只见韩锷标标挺挺的立在车上,虽身材削瘦,却自有种说不出的伟岸。只见韩锷一抖缰辔,竟拉得那两匹马儿于狂奔中立时止住。然后,他一回身,人 已钉立在车尾,直面追兵,面上一片青白。他伸手按住腰间之剑,直视那卷蓬般涌来的百余锋骑,凝立不动。

  那赶来的人马当前的十余骑转眼间距他已不过数十步,只听韩锷一声长叫道:“我是长安天子使——”

  “凡近我二十步者,杀无赦!”

  他这句话却是用汉话喊的——他于语言本无天赋,羌戎话原学得不熟。一到话多时,就只有用汉话嚷了。那边汉军营寨中人早已望见了他们,听到他这一 句,却热血一涌:好有二十多年了,就没再见过天子使者这般威严的气派。羌戎人那领先追至的十余骑个个人强马悍,根本没注意听他说什么,转眼已奔入距韩锷二 十步之内。韩锷知不能再等,务必先挫其锋锐。忽一声长啸,人已在车上飞跃而起,他身形窜起得极低,竟似贴地掠飞。小计在纵马狂奔之时,犹惦计着他,扭腰回 看。只见韩锷的身形平展,如贴在草尖一般,转眼已飞扑至那十余骑跟前。他取势过低,那十余骑悍戎各挥刀剑,要斩他却有些够不到。接着韩锷一声低叫,手里的 剑就出鞘了。一片银光暴洒中,只听得一连串马儿的悲鸣之声,韩锷的身影在一匹一匹倒落的马儿中飞窜,他那一剑剑居然都是点刺它们膝弯!

  他这一剑但求迅疾,击刺面广,所以也就不能过份发力。但那些马儿都在疾奔之中,膝下受伤,前腿登时一软,已扑通通一匹匹跪倒下地来,摔得马上骑 者一个个如下饺子般纷纷滚落。韩锷伸手一抄,他身边没带弓,却已从一匹倒马鞍侧抄过一把强弓,手腕回途中,砸开那骑士击来的手掌,已顺手带上那鞍侧箭囊, 身子暴掠而退。只听身后一片惨呼之声,却是那落马的骑士被后面骑者奔涌而上、来不及刹住、践踏于马蹄下的惨叫。

  韩锷已奔返车上,人立在车尾,颊上溅血,在日光下显出一份峥嵘骠悍,他冷冷地看着不足二十步远的人仰马翻,已有几个骑术高手跃过了那一层阻遏, 正向前疾奔而来。韩锷忽一伸臂,弯弓叼翎,开弦就射。他于弓箭之道本不见长,但取准尚佳。一连十余箭,凡近二十步者杀无敕。只听一片痛呼传来,一个个马上 骑者翻身落马,这本来沉寂的沙场草海一时竟漾起了一股极浓烈的血腥味。只见韩锷射杀了那当前奔近的十余骑后,忽又一声长叫:“我是汉家天子使!近使车周围 二十步者,杀无敕!”

  他这一声长叫,已运上内家真力,身前听到的马儿个个惊悚,那马上骑者也不得不连连勒缰。他们久惯见到的是汉人软弱,不期还有人敢单车只剑,伫立 沙场,独对锋锐,略无怯色。已有人在低声叽骂着问同伴中懂得汉语的人韩锷在说些什么,那略晓汉语的同伴就用羌戎话翻译了,韩锷对面一时人人脸呈异色。韩锷 脸色冷冷地盯着他们,静静地仿佛天地在一息间都静寂了。只听他冷冷道:“回去告诉你们左贤王,我汉家大军已整装待发。和则罢,不和,则数千里草原沙场,不 信不由此尽成焦土!”

  说罢,他情知敌势不过略阻——他这一突袭而入本求的就是令敌惊愕,一缓那汉营被攻之急。只见他更不迟疑,反手一抓抓住了马辔,一抖辔头,人并不转身,那拉车的双马巴不得地咴了一声,已拨步向那营寨奔去。

  身后之人已又蠢蠢欲动,先愣了下,接着就疾追,一时只见黑压压的数十骑跟着他那辆单车后面附尾而至。余小计已奔至寨中,一看之下脸色不由都变了, 他情知锷哥一向甚少伤人,生怕他此时还留有仁慈之念。却见韩锷忽然弯弓发箭,车子奔驰之下,他的箭已不那么准,但接连三箭,还是把为首之人射落马下,余众 见他威辣,不由足下略有逡巡。却有一骑乘者极为豪勇,反在疾驰中弯弓搭箭,以牙还牙,一箭就直向韩锷射来。

  那人似是羌戎队中极有名望的射手。他一出箭,只见羌戎阵中一片鼓喝。这一箭来得劲而且疾,直直地就向韩锷喉头钉来。韩锷也未料到对方人马中竟有 如此快手,被迫仰面一避,那箭尖几乎是擦着他鼻尖掠过。接着就是第二箭,却是瞄准的他的心口。他心头一惊——羌戎滋扰,边塞难靖,果然是有原因的!身子一 平,一个倒卧铁板,腰竟是折了似的,当场平平折倒。见那人一箭之后,就待再射出第三箭。韩锷此时距那营寨尚有数十丈。韩锷知道如让他贴近,那不只是自己一 人安危的问题——那人身后的千五百余骑已鼓噪欲发,军如潮涌,如果汉军为顾念自己,不便开弓,只怕就要带累身后汉军营寨。

  韩锷一声冷哼,左手如持泰山,右手如抱婴儿,腰一挺,已“咄”地发出一箭。

  但他箭势虽疾,却不是此道中高手,居然被那马上骑者伏身躲过。韩锷见他身后诸骑已在蠢蠢欲动,心头也不由叫了个“不好!”只见他忽一抛弓,低喝了 声:“杀了你可惜了!只是,不杀你又如何立威?”他技成数年,心中还很少有如今日这般的浮起杀气。只见他身形一拨,人在车上拨起,如电闪虹垂,直向那人扑 去。他这一扑,分明是以一只孤挺长庚直扑向对方千军万马。弓虽不趁手,但长庚一剑,却是他一向自恃的。

  他身后的汉营中众兵士一声惊呼——这一剑,纵杀得了那人,如收剑不及,只怕不马上被后面的众骑踏成齑粉!

  韩锷心知这一剑的紧要,全不敢松泄,剑上一片光华漾起,竟如与绝顶高手对决一般,那马上骑者面色一惊,实没想到间隔二丈,他还可以出剑伤人。他一 惊之下,韩锷一剑就刺进他的咽喉。对面一片惊叫,随后羌戎之人各各奔来,韩锷却已转身而返。他这一剑,难的不是那一刺,而是这一击即退,闪身速返。只见他 身形极快,竟在空中一个倒腾,一翻身,竟转眼已追上那狂奔的单车,人重又立身车尾,手操劲弓,向后面追骑遥指。那追袭之人惧他威吓,马蹄下不觉就慢了下 来。得此一慢,韩锷把他们渐抛远至数丈,一人一车已驰入那微启寨门的营寨之内。

  他一进寨,那微启的寨门立时关上。栅后汉军将士出手就是一阵乱箭,羌戎之人不敢冒袭,逡巡片刻,才折身而返。

  对着寨门的就是中军大帐,那帐蓬极为简朴,只听帐内一声高笑道:“天子按剑怒,诸候遥相望——我三军之中久已未曾见过如此伟岸的天子之使了!韩兄,你我终究还是重会于边庭沙场之上。”

  那寨中兵士适才见韩锷单车冲阵,英勇愤发,一个个已看得神驰目眩。这时为他们将军之声引动,心里一股血性爆炸开来,不知谁引的头,然后只听得一声声雷呼山响:“吾皇万岁……吾皇万岁、万万岁!”

  那声音直卷出寨门。数百汉子的齐声呼喝果然威势非同小可,对面羌戎之人虽众,却已人人面上变色,略生气沮。

  韩锷是不在意什么吾皇万岁不万岁的,但这一声,却似引动了他的激荡情怀——他情知,两军阵前,毕竟还是要有一个可以让这些三军汉子们甘心轻生悍 卫、顶礼膜拜的偶像的。他知道那些兵士喊的虽是“吾皇”,但心中那“吾皇”已不仅只是一个人,甚或并不真的是那当今皇上,而是包罗了好多好多:汉家河山, 生身兄父,乡士桑梓,娇妻稚子……正是因为大家没有办法一一叫遍,所以才合之在一起,叫出那么个“吾皇”来。

  那是一个民族的信仰与图腾——只见一个人已快步走出中军帐门迎上来,那人将军穿扮,年纪颇老,但身材壮伟,盔下略露出一绺白发,面容稍显疲惫。 但那缕白发遮覆下的黄色的眼仁儿不知怎么却让人感到一种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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