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忍成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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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不忍成历史-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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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状态。各方面的动向表明,似乎战云密布,一触即发。

多年后我就“号令”的必要性与父亲交流过,他告知我这样一个情况:1969年5月,周恩来根据毛泽东的指示,指定陈毅元帅牵头,邀集叶剑英、徐向前、聂荣臻几位老帅共同研究国际形势,提出书面意见,供毛泽东考虑战略问题时参考。

四位元帅经过16次近50个小时的认真讨论,先后于7月11日和9月17日写出《对战争形势的初步估计》和《对目前局势的看法》两份书面报告,经周恩来呈送毛泽东。两份报告的基本观点是:苏联确有发动侵华战争的打算,并已做好了相应的军事部署。但是对华作战非同小可,苏联并没有战胜中国的充分把握。何况中间还有一个苏美关系问题,苏美矛盾大于中苏矛盾,苏进攻中国如不能速胜或两败俱伤,得益的是美国。四位元帅认为,目前,苏联不敢挑起反华大战。同时他们一致认为,中央决定加强战备非常重要,无论何时都不能放松战备。要立足于打,有备无患。

父亲还对我说了另一件事。1969年9月30 日,林彪在召见吴法宪、温玉成、阎仲川谈国庆期间战备工作时,一开始便讲了他对形势的基本估计和他的决心,他说:“这个仗看来八成打不起来,但要做八成可能打起来的准备。”在这一点上,林彪与四位老帅观点相同。

从中外战争史上看,研究战争的因果关系,并不像验算数学公式那样简单,一成不变。战争打与不打或是大打小打,往往不是一开始就决定的。而是由敌对双方或多方多种因素互为作用、不断演变的结果。历史证明,当战与和两种可能都存在时,如果只把“宝”押在和的一边,往往要吃大亏。世界上有的国家近百年没有战争,但他们防备外敌入侵的工作却从不松懈。因幻想和平疏于备战而被外敌入侵的实例也不胜枚举。

1969年的中国战备是被迫进行的。饱受百年外敌入侵苦难的中国人民深知独立与自由的珍贵,他们牢固树立了以正义战争抵御非正义战争的精神和物质准备,绝不允许历史悲剧在中国重演!根据当时中苏关系的现状,以毛泽东为首的中国领导人一方面要坚持原则准备谈判,另一方面则是预防战争的突然报爆发,并力争将战争爆发造成的损失减少到最小。特别是在珍宝岛战斗后,中苏双方都在抢时间!而“一号战斗号令”不过是1969年诸多战备工作中的一项工作。 就是在今天,我们的军队也要随时以自己的实力和忠诚,保卫改革开放的成果。因此,从今天的观点来看,当年的备战并不为过,由于中方的高度戒备而引发敌方的过度反应也在情理之中。正是因为中国军队战备充分以及世界政治格局的演变才最终制止了苏联踏上战争的脚步。



1971年的“九一三”事件后,林彪一下子从神变成鬼,他的历史受到彻底清算,来了个大翻个儿。

父亲因九届二中全会期间留北京值班未参加会,加上他那种除工作外对其他事情一概不过问不打听的自我封闭作法,使他对“九一三”之前中央领导层内部已经出现并急剧发展的反常情况并不清楚,也很不敏感。中苏关系虽有所缓和,但战争威胁并没排除。作为分管作战工作的副总长,他满脑子是战备工作,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没人跟他“路线交底”或透风。9月13日10时左右,周恩来在人民大会堂向几位副总长传达了林彪出逃的消息,父亲犹如晴天霹雳,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随之陷入了迷惘之中。但当时并没对他进行隔离审查,周恩来还向父亲布置部队的戒备工作。

9月24日,父亲随副总理李先念赴越南访问,他原定的任务是结束访问后代表团回国,他一个人留下来,赴越南南方考察战场,学习越南抗美经验。但到9月28日代表团回国前,突然通知他与代表团一起回国。在机场周恩来等中央领导找父亲谈话,让他揭发黄永胜。

从此,父亲开始了漫长的隔离审查生活。他在总参工作了2年零4个月,隔离审查时间是7年零6个月。最初的3个月仍在西山的机关住地,从1972年1月之后,便移交北京卫戍区3师看押,地点不详,事后我们才知道在北京的通县管庄。

在此羁押的人员不少,几栋楼关得满满的。每个人由一个班看押,关押条件极其恶劣,关押期间不能与任何亲属见面。父亲说这些人里,哪条线上的人都有,有的老同志“文革”初期就在这里了,林彪事件以后许多年还没有出去。海军参谋长张学思就是在这里被折磨至死的。在此期间,父亲生死不明,我们承受着巨大压力。

随着审查的深入,父亲大多数问题被排除了,但在“第一号号令”问题上始终过不了关。被定性为 “林彪政变反革命预演”的“第一号号令”像一座山似的压在父亲头上。

1971年底,负责对父亲审查工作的副总长张才千、陈继得同他谈话时,郑重严肃地告诉他:“总理已经讲了,‘一号号令’是林彪进行反革命政变的预演啊!你要充分认识问题的严重性,做深刻的反省交待。”

父亲问定性的根据何在?

“总理问过主席:知不知道林彪发过一个‘一号号令’?主席说,什么‘一号号令’?我没听说过。”

“这一点也不奇怪,”父亲坦然地说:“主席那里那么多事情,怎么会去记一个电话稿的编号?再说林彪向主席那里的报告根本没有编号。别说主席不知到什么‘一号号令’,就连军委办事组的黄永胜等人,开始也不知到这个电话稿的编号。”

两位领导对父亲的答辩提不出新的论据予以批驳,谈话无法继续进行。

父亲认为自己和林彪、黄永胜等完全是正常的工作关系,执行公务均有据可查。“一号号令”绝不可能是背着毛泽东、党中央擅自发布的。熟悉中共党史的人都知道,以武装斗争起家的毛泽东对军事的关心非同一般。中共执政后,他可以不当国家主席,却一直兼任军委主席。军队重大工作事项必须向他报告,特别是“文革”期间连调动一个营、一个连都要经他批准。那时像部队每天搞个五公里越野、不对炊事班搞个野炊训练都要报告毛主席。考虑到主席日理万机,军委办事组经研究后报主席批准,部队在营区五公里以内的军事训练报总参作战部备案即可。可想而知,像发布“一号号令”这样的大动作如何能瞒得住他?林彪“玩弄”这样的“反革命政变”岂不是引火烧身,自取灭亡?“号令”既然未经毛泽东批准和同意,他知道后又为何不予撤销而仍让其继续执行?况且,从1969年4月党的“九大”后到当年12月,经军委和总参向全军发布内容相近的战备命令不止一个。拿一个战备命令的编号大做文章,实在令人匪夷所思。①【刘志男:《1960年,中国战备与对美苏关系的研究和调整》,《当代中国史研究》1999妮娜第3期。】期间对专案组提出的问题,父亲凭着记忆,对每个问题的来龙去脉都能说得清清楚楚,所以经常与专案组“顶牛”。

总参机关开过几次团以上干部参加的批斗大会。据事后曾参加过父亲批斗会的同志对我讲,开批斗会时,在主席台上摆个凳子,父亲被带上来,光着个头,穿着一身没有红领章的军棉袄,脚上蹬着一双黑布老棉鞋。被叫坐后,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拿出香烟,又掏出个烟嘴插好,静静地等候批判。这时台下总参通信站的女干部就会带领狂呼口号,不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阎仲川不投降就让他灭亡之类。每当会议组织者提出问题叫父亲回答,父亲都不急不恼有理有据认真对答,对不实之词时有顶撞,一时间会场大乱,这使组织者很恼火又无奈。接着又是一阵疾风暴雨般的口号,最后你父亲干脆就什么话也不说了。会议组织者本想打打父亲的态度,结果适得其反,草草收场。最后专案组只得将他的问题“挂”了起来。

后来听父亲说,专案组头一年还讲点道理,后面就不讲理了。他们态度粗暴恶劣,不仅让父亲承认在作战部所作所为与“反革命政变”有联系,甚至拿着某人在高压政策下做的、所谓湖南为林彪南逃做准备的伪证让父亲认账,要父亲向他学习。②【某主要领导谈《在湘遭遇》中提到,1971年8月7日湖南省委组织的哲学学习班去汨罗参观,因动用了专列,架设了电话;湖南省委为给主席修房子而派人去广州学习等这些正常广州,在张春桥的授意和高压之下,他违心地作出:“派出专人”、“架设专线”、“开出专列”为林彪难逃做准备的伪证。该证据被写入中央批林批孔文件。】这回惹恼了父亲,父亲当着专案组的面将这些伪证材料拽到地上。

事后父亲对我说:国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有责任帮助搞清楚。如果都屈于压力胡说八道,会伤害多少同志,以后有谁还相信共产党!

在排山倒海的政治运动面前,父亲深知,任何辩解都是徒劳的,惟一的选择只能是沉默。

近八年的牢狱生活是孤寂难挨的,生活苦点没什么,最重要的是没有了组织的信任,生命在这时间的磨砺中一天天逝去。好在父亲在留下了九本日记,记录了狱中近八年父亲的心路历程。

日记是从1974年1月开始的。从时间上判断,这段可能是审查告一段落被“挂”起来的时侯。

在首页上他写到:把我“在这里”所经历的“大事”小事、思想活动、还有学习心得、一股脑儿记录下来。可能没有任何用处,也可能作为判定自己思想标准的左(佐)证,随便怎么样吧,由他去吧!

过去两年没有这样做,一则自己没有预计会这样长,二则条件也不具备,连个本子也没有,现在也没有办法再作两年的追记,只好从头开始。

读过父亲的日记,我把日记的内容归纳为四部分:

第一部分,也是数量最多的是学习体会。过去工作忙没有系统的学习,现在如能把专案问题排除在外,能真正静下来看书学习了。他把中央规定的马列、毛著作都读到了,而且不止一遍。光是马克思的《资本论》就读了四遍,而且都做了读书笔记。字里行间可以看到,父亲读书是认真虔诚,绝对理论联系实际的。

第二部分,是交待问题部分,集中两点。一是“号令”问题;二是“北兵南调”问题。“号令”问题前面已做详述。“北兵南调”的提法不准确,准确的提法应该是“南兵东调”。据中央专案组的说法:广州军区一部分部队在“九一三”前陆续调入粤东;广州军区还在广州北郊白云山下的南湖(磨刀坑水库)修了几栋房子,很豪华又很神秘……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为林彪南逃做准备吗?

部队调动的真实情况是:1971年中上旬,周恩来在北京召开了代号为“长河四号”的会议,着重研究台湾蒋军动向。

珍宝岛事件后,苏联在叫嚣对我进行核打击的同时,还派出人员窜到台湾活动,台湾当局也认为这是他们反攻大陆的绝好机会。据情报:台湾蒋军可能动用一个加强团或一个师的兵力,窜犯闽粤交界地区。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决定,以福州军区为主,广州、南京军区参加,敌人登陆后关门打狗,不准一个敌人逃跑……我那时还在服役,也参加了这次行动。主要是在广东汕头一带沿海岸线实地勘察,对蒋军可能的登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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