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期未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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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恋期未满-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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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日正当中的烈阳晒得他脑袋发胀,意兴阑珊地看了四周,发现左手边一家咖啡店,上头以绿藤缠绕为框的招牌上霓虹灯管绕出“独身主义”四个字。
  独身主义?现在的他的确可以说是“独身”了……
  视线穿透浅茶色的落地窗,里头简单的摆设可以想象冷气释放出的清凉。
  他转了小弯,推开门就是迎面的凉爽和淡淡的咖啡香。
  想挑一个角落隐藏自己的心伤,却发现四个角落有三个透明得像X光,剩下一个背对店门的吧台角落已经有一个女人占去,
  “欢迎光临。”
  吧台里的男人声音有与世无争的优雅。
  他看看四周,不好意思转头离开又贪恋里头的清凉,只好退而求其次,选择和角落的女人隔一个高脚椅的位子。
  随意瞄了眼,那女人正在看摊平在黑色大理石台面上的menu,他回头,吧台里的男人为他送上同样的menu。
  “第一次来?”
  他点头,随意瞄了瞄menu直到翻面的最后一行,咖啡的名字令他咬牙,下自觉咬住下唇直到泛白。
  最后终于下了决定,抬头。
  “老板,我要——”
  第二章
  “一杯失恋咖啡!”
  男女相混的声音,意外地说出同样的字句和相同的咖啡名,连吧台里的老板都错愕地看着第一次来的两位客人。
  他也是?梁雨萍看着隔壁的男人。
  她也是?柏烈旭回望隔壁的女人。
  “你——”
  “你——”
  “两位认识?”老板决定站出来说话,好确定到底要煮什么咖啡。
  “不,我们下认识。”
  异口同声的默契像极相识多年的老友。
  老板理解地不再多说,只问:“各一杯?”
  两人相视一眼,惊诧的表情转换成和之前同样的空洞落寞,无言点了头。
  “请稍候。”
  柏烈旭看看隔壁,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情愫油然而生。
  他在想,是不是该开口跟她说些话,她的表情看起来好悲伤却没有眼泪,然而,这样看起来反而让人更能感受到她欲哭无泪的悲哀。
  张口欲言,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减去他些许孤寂落寞。
  这个世界并非只有自己是伤心人。
  梁雨萍心里觉得有种莫名的松懈和安适,不晓得是不是因为知道原来这个世界并不是只有她痛苦的缘故。
  虽然常听见人说“你笑的时候全世界都会跟着你笑,你哭的时候却只有你一个人在哭”,现在,知道有人和自己拥有相同的遭遇,让她觉得自己并不孤独。
  有同伴的感觉……虽然这样的同伴不可取,但至少她现在不会是一个人。
  陌生人的好处就是跟他说了一堆隐私,却不必担心会被身边的朋友知道,从此像中广的交通路况报导弄得人尽皆知,他们可以谈及彼此的伤心事,之后挥手道别下次不会再见,台北小虽小,人口却也有两百多万,再坐在同一间咖啡店的机车比中乐透还小。
  “你想听听我的事吗?”柏烈旭看见隔座的女子启口欲言的模样,壮起胆子发挥骑士精神,身先士卒问道。
  “你想告诉我?”
  他苦笑。“我想我们点那杯咖啡的理由是一样的。”都是在感情上受挫。
  梁雨萍跟着苦笑,点头。
  “想听吗?”
  “如果你愿意告诉我。”
  就这样,他们交谈了起来,把自己一个钟头前经历过的事情藉由语言传达,它们是这样的相似、这么的悲伤,让他们更有同病相怜的感受。
  分享了彼此的故事之后,悲伤的奔流像找到一角缺口哗啦啦流泄,让心里蓄满情伤的水库得以泄洪减压。
  那一杯点缀他们心痛的失恋咖啡在这时送了上来。
  他们同时执杯向对方致敬,小心翼翼在热气氤氲下啜进一口,四道眉毛再度极有默契打上难解的死结,痛苦的表情让彼此的脸变得狰狞,好象刚受了什么残酷的极刑。
  天啊!这是什么鬼咖啡!
  “老板!你到底会不会煮咖啡!”
  嗜爱咖啡的梁雨萍在放下杯子后,气呼呼地怒瞪吧台里的老板。
  也在这时,她才发现老板有副配得上英国绅士西装的身材和容貌。
  但手上的这杯咖啡却让她连惊艳的心思都没有,只想为咖啡豆申诉主人的非法虐待和萃取过度。
  “你在开玩笑吗?这种煮法还能开一家咖啡店!”同样嗜爱咖啡的柏烈旭接着声援。“颜色像铺马路用的柏油,难喝得像馊掉的味噌汤。”
  “就是说!”她向同为咖啡爱好者的难友赞同地点头。“我要告你侵害消费者权益,咖啡萃取过度,选用的咖啡豆还是劣质货,这样的咖啡连鬼都不喝!你还敢拿来卖人!”
  面对两位气愤填膺,只差没举起旗帜声讨他虐待咖啡豆的行径,英俊的老板笑得云淡风轻。
  “看来两位并没有真正伤透心,”
  “什么?”声讨的义侠同声发问。
  “我以为感情受创的人应该辗转难眠,应该食不知味,应该痛哭流涕一夜悲泣到天明。就算杯子里装的是金兰酱油也能不动声色地一杯干尽,还以为自己喝的是衬托心伤的苦涩咖啡;就算杯子里装的是强酸,也当自己喝的是开水,被腐蚀感到剧痛的不是食道而是心。”老板再度气定神闲扫过两人的表情,笑了笑:“但显然的,你们不够伤心,还喝得出这是劣质曼特宁萃取过度的不良品。”
  他们……不够伤心?梁雨萍看看柏烈旭,发现他也正在看着自己。
  “我们伤不伤心,用不着你这个不相干的人来决定!”柏烈旭怒瞪他。“我们是客人,你只是在卖咖啡!”
  “他说的没错,你不会明白我们的感受,这种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根本就不懂。”
  “如果不懂,就不会插手。”老板收回两杯咖啡,边说:“如果不会煮咖啡,也开不了这家店。”
  梁雨萍嗤了声。“这种煮法难怪没有客人。”
  优雅的长指在吧台下的水槽洗着杯子,老板依然将微笑挂在脸上。“咖啡不是大麻也不是麻醉药,能让人在喝了之后忘却一切;相反的,它是提神饮料,会让人从委靡中恢复清醒。它不是疗伤药,伤口在清醒的时候总是比昏迷时痛楚。”
  “你——”梁雨萍哑口无言,咖啡的确冲不去心里的难受,只会使自己更清醒地重复回想令自己心神俱裂的一切。
  柏烈旭仍不服气自己受到这等待遇。“你凭什么说这些?又凭什么干涉我跟她处理情绪的方法?我们就是要喝咖啡不行吗?”
  “二十分钟前不行,但现在可以。”
  “再喝一次你煮的柏油咖啡?”柏烈旭第一个带头抗议。
  “让情绪阴沉如死灰的人喝下一磅八千元的黄金蓝山,也喝不出它的香醇优雅,现在的两位比起二十分钟前生气勃勃。”老板用手动磨豆机磨咖啡豆,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显然一杯劣质咖啡在两位心目中,它的份量比方才相互倾吐的感情创伤重要得多,如果两位够细心,会发现失恋咖啡它的单价是零,只是单纯想移转两位的注意力。”
  梁雨萍看看价目单,正如他所说,价格的位置是一个0。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发现彼此脸上寒怆得彷佛刚看完悲惨世界的表情,如今是气恼加上讶异得不知其所以。
  在同心协力为咖啡豆声讨的那段时间,他们的确忘记自己应该是缩在阴暗的角落,满脸凄楚神色的情场失意人、爱情挫败者。
  他——刚刚像发狂的猛虎,只差没进吧台轰老板一个拳头。
  她——方才如骂街的泼妇,直想拎着老板的耳朵大骂三字经。
  “噗哧!呵呵呵呵……”
  相视一笑,悲伤如云似风,变轻许多。
  “再来杯咖啡?”老板提议。
  柏烈旭看着老板闲适的表情,半晌:“你很多事。”
  “悲伤是咖啡最不需要的调味,本馆严禁伤心人进驻。”咖啡馆卖的是闲情逸趣,绝非感伤悲痛。
  “我们不会感谢你,”感情属于私人,他没有权利干涉。
  “让客人放松心情、舒缓情绪,是敝店的宗旨。”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道理柏烈旭是懂的。
  这老板人……很好。感受到对方的诚意,梁雨萍感激地看着一脸平静的店主人,想起自己方才的行径,瓜子脸微微泛红。
  “我……我想要甜得能冲淡苦涩的咖啡,可以吗?”
  英国绅士式的颔首致礼。“我的荣幸。先生呢?”
  再动怒就显自己气度小了,他服输。“给我一杯热得能感受到温暖的咖啡。”
  “那么,小姐一杯特调摩卡,先生一杯炭烧咖啡如何?”
  两人点了头。
  “要坐这?还是挑别的位置?我店里靠窗的两个角落,其实有百叶窗可以挡住刺眼的阳光,如果有需要——”
  老板的话没说完,店里的两位客人已经移步坐在一个角落。
  柏烈旭将百叶窗拉下,无意隔开阳光,只是不想象橱窗里的摆设供人观赏。
  两人沉默对坐,不看彼此反而凝视自己这边的桌缘,专注得像发现上头镶了什么钻石,还是留有上古时代三叶虫爬行的轨迹。
  直到咖啡送来,两人再度一起执杯啜饮。
  她喝的是有焦糖香甜和细致奶泡,并且混合巧克力酱及醇醇咖啡香的摩卡。
  他喝的是舌尖微苦、舌根处回甘转香,不加糖不加奶精却不涩的火山炭烧。
  嘴里的香甜让她忍不住落下第一滴泪,接着一串串如断线的珍珠。
  口中的甘醇让他觉得眼皮沉重,眨了眨,一滴透明液体落在手背。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静静的咖啡店里流泄着Gary  Burton的Gorgeous,轻轻地包围着一室静谧和咖啡香。
  不相识的男女同坐一桌各自啜着自己的咖啡,各自流泪,冲淡心里的悲伤与难过。是巧遇也是缘份——他和她是同病相怜的天涯沦落人,也是失恋的难友,分享彼此相似的伤痛,无声舔拭自己的伤口。
  等待伤痛过后擦去眼泪,彼此挥手告别,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回到自己的轨道重新运作——
  没有交集,也不会重逢。
  “所以你就目送那对奸夫淫妇踏着胜利的步伐离开,任他留你一个人像木鸡一样呆立在那里?”
  “嗯。”梁雨萍有气无力地应声。
  “什么都不说就挥挥衣袖作别西天的云彩?什么都不讨就轻易让位?”叶秋不可思议地看着同学,眼睛凸得像铜铃。
  “要不然你认为我还能怎么办?”一个男人当着女朋友的面,肆无忌惮地搂抱另一个女人,还任那女人骂她这个领有女朋友身分的正宫,决裂的意味分明得像太鲁阁素有“一线天”之名的峭壁,各自耸立两边没有交集。
  “就算当场打不赢,至少你可以在他们走了以后,冲进他办公室把档案柜里的文件撕个粉碎,把他桌上放着你的照片抽回烧毁,接着翻箱倒柜用口红在透明玻璃写下狼心狗肺、男人犯贱,公诸世人他是个恶形恶状的现代陈世美!”叶秋提议的时候脸色看起来比当事人还要激动。
  梁雨萍惊诧地看着手帕交。“你知不知道这些事足以构成很多罪?侵犯他人财产、毁损他人文书还有毁谤罪?”她还记不记得自己是念法律的?
  “拜托,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你还想要知法守法像个理性的法律人?就算感情的事情能这样简单用法令明文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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