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多久？
第四十六章
半个小时过去了。
楼下的德召德远体力明显不支。十二个黑衣人，现在站着的，还剩下七个。另外五个，在几分钟之前，躺在了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这已经可以称之为奇迹了。”高强缓缓道，“楚傲天的潜能，真是难以想象，不过，他的潜能再大，如今也是灯枯油尽。雪子虽然受了伤，但杀人的能力还在。只要齐唯旋带着那六个杀手，再耗掉楚傲天部分体力，雪子到时候加入战局与齐唯旋联手，楚傲天就无力回天了。”
岩岩静静的听着，静静的看着，静静的再次流下泪水。高强的话她相信。德召与德远现在只是勉强还能站着，黑衣人对他们的进攻，他们别说还击，就是自卫都已经做不到，时常要楚傲天为他们化解危机，而楚傲天的动作，已经明显迟缓。
“楚傲天死，我也死。”岩岩冷冷道，目光冷冷投射在楼下的人群。
高强愣了愣，问：“你在逼我？”
“逼你什么？”
“逼我出手救下楚傲天。”高强道。
“不，你不会救他，不管我怎么做，你都不会救他。”岩岩冷冷道。
高强无语，岩岩真的看穿了他么？看穿了他的心？没错，他不会救楚傲天，但他会想办法，当楚傲天死后，让岩岩的记忆，从此不再有楚傲天这个人的存在。
楼下，七个黑衣人，现在还站着的，剩下四个。但楚傲天身边，德召德远也已经躺下。雪子上前几步，与那四个黑衣人一块，站在了楚傲天正前方。四把雪亮的杀猪刀，与一根长长的软鞭，同时逼向了楚傲天。
“楚傲天就快要死了。”高强淡淡道。
“不会。”岩岩却道，“高强，站在那边的人是谁？怎么看起来有点像左信？”她说着，手往高强的身后指去。
“师傅？”高强一愣，急速扭过头，朝后望去，但目光所到之处，什么也没有。就在他疑惑间想回头时，岩岩突然拼尽全身力量，两掌齐推，已出奇快速的反应挣扎出高强的怀抱，纵身一跃，竟朝楼下跳了下去！
“岩岩！”高强大吼一声，立刻跟着跳下！他上当了么？在这最关键的时刻，他上了岩岩的当么？而他如果救不下岩岩，他这一生，将会让自己陷入怎样的黑暗与苦涩里？
“楚傲天，我要比你先死！”岩岩的身体急速坠下，声音在黑暗的夜空里，诡异得教人胆颤心惊。
“岩岩！”高强想拉住岩岩的手，但往下坠落的岩岩思维显然很清晰，竟将手突然一缩。
楚傲天抬起脸，看到岩岩由上方坠下，星光下，他的脸色变得惨白，提起最后一口气，他往岩岩坠落的方位奔去，伸出手，似乎想接住岩岩。但身后一个黑衣人却乘机一跃上前，狠狠挥出一刀！楚傲天感觉到身后一道劲风逼近，却是头也未回，背上突遭狠狠一刀，仍旧是头也未回，他奔向岩岩，两只手往上伸着，亮泽得像两团火的眼睛，紧紧盯着往下坠落的岩岩身上。
那黑衣人砍了楚傲天一刀后，不死心，再次挥起一刀砍向楚傲天，承受第二刀的楚傲天，脚步终于跄踉了一下。
“岩岩！”高强痛心疾首的声音传来。
楚傲天口中喷出一口血，眼睁睁的看着岩岩就要坠下地来，而自己的脚步，却沉重如铅。
然而两条黑色的人影，突然像箭，俯冲上前，同时接住了岩岩！
雪子与齐唯旋互看一眼，目光复杂。他们将岩岩轻轻放下地。同时落下地的高强，一把将岩岩抱入怀中，惊惶的脸上，苍白得可怕。
“岩岩……”楚傲天望向岩岩，微微露出一个笑意，砰的一声，终于重重倒在了地上。
追上前来的另外三个黑衣蒙面人，似乎被突然的状况弄糊涂，他们举着的刀，竟没有落向栽倒在地的楚傲天。
岩岩用力推开高强，跌跌撞撞的奔向楚傲天。高强没有阻止。灰暗的眼睛看了雪子与齐唯旋一眼，和他们一样，眼睛里，充满了复杂。
“岩岩……”楚傲天笑着。
“楚傲天！”岩岩却号啕大哭起来，她不顾一切的扑倒在楚傲天身上，用自己小小的身体护住楚傲天，以仇恨的眼睛瞪向她的救命恩人雪子与齐唯旋，用尽全身力量大声吼着，边吼边哭，“你们要杀他是吗？那么来吧！把我剁成肉沫！只有把我剁成肉沫之后！你们才可以杀他！只要我岩岩有一口气在，我决不容许你们再伤害他一分一厘！楚傲天！楚傲天！你不要比我先死啊！呜呜……”哭得伤心欲绝。
最后，“楚傲天，我保护你……”岩岩流着泪道。
“岩岩……”楚傲天被她压着，第一次感觉到岩岩好重，压得他被刀砍了的背好痛。不过，她说她保护他。除了感觉有点可笑之外，为什么更多的却是感动得想死？
楚傲天无语的将目光投向雪子和齐唯旋，为什么最后关头，他们不是乘机对自己下手，一刀要去自己的命，而是先去救岩岩？又看向脸色苍白的高强，高强那大得出奇的眼睛，在黑夜里，此时散发着妖异的光泽。
“高强……”雪子看了岩岩一眼，缓缓道，“这份感情不属于你。”
“谢谢你们选择救她。”高强淡淡道。
雪子和齐唯旋听了，又陷入沉默。
“连高强在意的一个女人，你们最后都不忍她死在你们眼前，那么师傅呢？”高强冷冷的目光扫向雪子，然后落在齐唯旋的眼睛深处，“齐唯旋，你现在，还自信可以对师傅下手么？”
“我们是电火堂的首席杀手。”齐唯旋喃喃道。
“不，自从师傅五年前离开，我们的心，就不再是杀手了。”高强冷笑道，“虽然五年来，死在我们手里的人，早已不计其数，但我们心里的杀戮之气，在五年前，随师傅对电火堂的背叛，已经动摇。”
齐唯旋一愣，冷灰色的眼睛盯住高强，冷声问：“上一回你受伤后，曾和师傅呆在一起一段时间，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和我决斗。”一个平静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一条灰白色的人影，在巷子口缓缓走来。他走得极慢，却在一眨眼间，就停在了德召德远身边，弯腰检查了他们两人的伤势之后，才轻声道，“这两个人看来得在医院里呆了十天半个月了。”
楚傲天闻言，松了口气。现在，他已经知道德召德远是死不掉了。
岩岩听到左信的声音后，扭过脸，瞪向左信，开口骂道：“死左信！刚才果然是你！你现在才出现，真是没有人性！说，你到底偷偷摸摸来了多久？”
左信瞟了岩岩一眼，平静的开口：“和楚傲天一块来的。只是我在暗处，一直躲得很好。我很好奇，楚傲天的能力我一直只是揣测，没有亲眼见识过，所以不想错过机会。”
听到他无关痛痒的语气，岩岩却气得大骂：“你真正没有人性！楚傲天好几次要死于非命了，你都不现身救他！连德召德远倒下去了，你也还是没有现身！我从屋檐上跳下来，你同样也不现身！你的心肠是黑的！像狗屎一样黑！”
“狗屎也有黄的。”岩岩身下的楚傲天有气无力的开口。
“你闭嘴！”岩岩冲楚傲天道，“你要养精蓄锐，骂人让我来！”
高强看向岩岩，眼神里充满了无助的痛苦之意，当岩岩与楚傲天在一块的时候，岩岩明显的活过来了，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笑容，哪怕是每一句骂人的字眼，都像是充满了生命力一样活跃了起来。这才是岩岩，这才是他高强喜欢的岩岩。可是这样的岩岩，却永远不会属于他。
齐唯旋与雪子再次看了一眼，雪子问：“师傅，那天高强受伤了，还找你决斗么？”
“当时他是被马洪伟的人用刀伤了左肩，加上牵扯了以前的旧伤，所以我见到他时，他体力不支，晕厥过去。不过，他的意志很强，没有五分钟，又清醒过来，我扛着他还没走两条街，他就从我肩膀上跳了下来，要和我决斗。”左信道，“五年的时间，他的进步很大。”
“什么？”齐唯旋愣了愣，似乎不能理解，看了高强一眼，又望向左信，“上次我与高强交手时，他几乎和五年前没有区别。”
“那是我伪装得好。”高强冷冷道，“我心里认定你不会真的对岩岩下杀手，所以故意输给你。如果……那天你真的对岩岩动了杀机，你自然就赢不了我。”
“为什么要这样做？”雪子不明白，她灰蒙蒙却美丽异常的大眼睛，冷冷看向高强，“受伤未愈的你如果能赢过齐唯旋，却要故意伪装身手，那么你的动机是什么？回答我，高强。”
“因为这就是我单枪匹马来到厦门的真正任务。”高强冷冷一笑，目光从雪子与齐唯旋的脸上一一扫过，声音极冷，“除了要左信的人头，也包括了你们两个的人头，都在任务之内！”
所有的人全部呆住。
“但是……”半晌之后，雪子涩涩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那天你与齐唯旋交手之后，带着岩岩离开，后来你晕倒在马路边，难道不是因为你受伤所致？如果是，你凭什么赢齐唯旋？”
“以我的听力，你跟在我身后难道我会不知道？”高强淡淡道，“既然要伪装，自然就要装得像一点。”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雪子似乎无法承受这突然的真相，喃喃的重复了两遍相同的话。
齐唯旋的眼睛，此刻冷得像结了冰，他沉默了很久，终于问左信：“师傅，那么你们的决斗，胜负如何？”
“他受伤且失血严重的情况下，与我打斗了将近三十多分钟，没有分出胜负。在第四十分钟的时候，才败下阵去。”左信回答，“如果高强没有受伤，说实话，谁赢谁输，真的难说。”
齐唯旋与雪子大受震惊的眼神同时投放到高强脸上。就是齐唯旋与雪子两人合力，也未必可以和左信周璇三十分钟，毕竟对他们，左信过于知根知底。
“如果你的任务是师傅、我和齐唯旋的人头，你为什么还要在受伤的情况下找师傅决斗？”雪子不明白，“而且既然你已经在齐唯旋和我的面前伪装，为什么又要自己撕下这层伪装？”
“原本，我准备将计就计，故意与齐唯旋合作，先得到师傅的人头，然后再唆使你与齐唯旋反目，等你们两败俱伤时，再拿下你们的命。”高强淡淡道，“如果不是……如果不是……”他喃喃低语，连着说了两回如果不是，目光投向此刻正一脸惊讶看着自己的岩岩，终于慢慢道出，“如果不是岩岩，这个计划也就是这样进行下去。可是遇到了岩岩，你们，还有我自己，时刻提醒着，我可能会成为电火堂的第二个左信。我突然意识到：有电火堂在，我永远不能做真正的高强。就像师傅，虽然这五年来，电火堂拿师傅并没有办法，但师傅，这五年来，也一直没有做过真正的左信。”
齐唯旋与雪子狠狠一震。高强的话，他们不懂！却又似乎懂！
“那天和师傅决斗败下阵来后，师傅问我：知不知道自己是谁。”高强慢慢说着，眼睛从岩岩脸上移开，移到另外三个黑衣蒙面人的身上，口气逐渐冰冷，“我说我是高强。师傅却告诉我：我不是自己，只是一个工具。是电火堂的杀人工具。我终于明白我的疑惑，有电火堂在，为什么我永远不能做真正的高强，因为我不能有自己的思维，包括喜欢上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