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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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 第2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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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要留着他,总得有人出来顶罪。”

“顶罪?”

“韦谅那小小户曹,也敢砸高将军的茶楼,这背后若是没有人唆使,谁能相信?谁是最合适的人选,毫无疑问,便是这丑鬼了。”

“你是说……”

“对,韦谅自然会来收拾这厮,这厮想要活命,只怕难喽……而且不仅是他,便是他家人,也会受其所累,他啊,这回可惨咯!”

卢杞浑身一抖,原本满是怨毒的眼中,突然间充满恐惧。

他当然知道是谁派人乘乱将自己拖到这僻巷来痛殴的,因此心里原本已经在想着要如何报复,可此时他才意识到,在韦谅碰了一鼻子灰之后,他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韦谅必须要有一个替罪羊,最合适的替罪羊,自然是他这个出谋划策的家伙。

若是他能第一时间到韦谅身边,为他献计如何应付高力士的怒火,那么事情还有转回的余地,可是他却被人拖走。这个时候,韦谅应当已经离开香雪海,并且已经在布置向高力士赔罪事宜了。即使韦谅蠢到没有想到将他推出来当替罪羊的地步,叶畅也会设法让他想到这一点!

那么,卢杞接下来要面对的,倒不是叶畅——殴打了他一顿,又将他逼上绝路,叶畅应当已经满意了,倒是韦坚韦谅父子,绝不会饶他。

怎么办?

想到这里,卢杞身体抖了起来,难道说他要就此再度灰溜溜离开长安?不,这一次与上一回不同,上一回他能安然离开长安,那是因为叶畅实力有限,未能穷追猛打,这一次……莫看殴打他的人已经离开,但谁知道暗中还有没有人盯着他?

更何况,最危险的敌人,乃是刚才还是他盟友和靠山的韦谅。

必须……除了韦家父子,唯有扳倒他们,才能避免被他们抛出去充当替罪羊的命运。

这一刻,卢杞最恨之人,瞬间就由叶畅变成了韦坚韦谅父子,他心中转动着的恶念,也尽是如何让韦坚韦谅父子迅速垮台。

第196章 长安城中急风雨

“事情已经妥当了,我准备过两日就离开长安,先回洛阳——达夫,你是不是也一起去?”

叶畅的话让高适心中半是兴奋半是酸楚。

他自诩才华,却始终得不到施展的机会,原不欲靠权贵提携,但最终却还是走了后宫裙带路线。事情已经敲定,杨钊那封写给章仇兼琼的信他亲眼看过,而章仇兼琼也根本不可能会拒绝杨钊的请求,更何况,这是大唐天子李隆基的亲口许诺。

军中掌书记,再进一步就有可能是副节度,起点不可谓不高。

“我自然要随十一郎回去,你家中亲长,我也须拜见。”高适道。

拜谒亲长那就是所谓世交,叶畅笑道:“达夫兄这就拘泥了,我家中嫡亲长唯有寡嫂,其余便是族亲。若一切顺利,大约上元后确切的消息就会传来,达夫此去剑南,路途遥遥,还是先回家一趟吧。”

说到这,叶畅又补充了一句:“你我之间,无须客套。”

“好!”高适也是豪爽之人,点头应了声是。

“你的身份?”不过,高适还有些犹豫。

“我已经请辞,想来不会有人挽留我的,毕竟我最擅长的还是惹各种麻烦。”叶畅笑了起来。

自从知道李隆基的真实心意之后,叶畅悬着的心算是放下来了,想来李隆基赶他去边关受一回罪的目的已经达到,应当不会再为难他。

所以应该可以抽身回乡了吧。

“十一郎,有句话,我憋在心中,如今分别在即,当一吐为快了。”就在叶畅想着回乡之后的美好生活时,高适又开口道。

“达夫只管说。”

“十一郎,你胸中丘壑,满腹智珠……但你究竟想要做什么?”高适转过脸,正对着他道:“你在家乡,无论是办产业还是学堂,终究都只是小打小闹……这些东西,不是立身根本!而且你做起一样,别人便觊觎一样,你觉得这样下去,能长远么?”

叶畅有些讶然,看着高适,这种指摘,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十一郎,我与你结交以来,也算是明白你的心思了……你心思太野,故此行事有如围棋国手,东一子西一子,初时只觉你步棋散漫,要待中盘之后,才知你之真意。但是十一郎,人生终究不是下棋,不会待你中盘,切记切记,你那些闲子考虑得太远,远水解不了近渴。”

叶畅嘴唇嚅动了一下,却不知如何说起。

“若是……实在寻不着施展你所长的地方,你也可以跳出棋局之外。”高适又道:“我此去剑南经营,争取十五年中,得一节度,到时十一郎你便可以来助我。”

“明白了……达夫兄,你保重。”

高适言下未尽之意,叶畅一清二楚。十五年得一节度,接下来便是入相,高适若能入相,叶畅再接替他节度一镇,那时他们联手,权倾朝野,便能如现在李林甫一般。

到了那个位置,叶畅想要施展自己的才华抱负,便少了掣肘。

十五年……

望着高适转身而去的背影,叶畅心里甚为复杂。有过命的交情,高适自然比起现在朝廷里的那些人物可靠,叶畅推他出来,便是想着十数年后,自己在朝中有个可靠的朋友,而不必像现在一样,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做出利益让步。

但高适的话提醒了他:即使顺利,高适只怕也要十数年后才有望成为朝中重臣,他现在的布局,若没有强有力的支持,这十余年间,仍然是被人侵占的对象。

或许……自己真应该主动一些吧。

目送高适的背影消失,叶畅回过头来,向着黄衫客抱拳:“韩兄,有劳了!”

“李太白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更何况还有萧、贾二位兄长的关系?”黄衫客笑道:“还要多谢十一郎安排,我先去洛阳暂避些时日了!”

黄衫客乃长安豪侠,但他介入叶畅与韦谅的冲突,自然也要提防韦家报复,故此转身他便也要离开长安了。

再别了黄衫客,叶畅身边就只余善直与南霁云,也不知是离别的伤感,还是其余。

然而就在这一转身之间,他便看到一队队士兵涌了出来!

叶畅心头一凛,旁边的南霁云与善直也做出戒备之态,可这些士兵根本不理会他们,而是径直冲向南面——那边乃是崇义坊。

“怎么了?”叶畅心中浮起一种极不好的感觉:“出事了?”

若不是出了大事,怎么会有大队官兵出现在长安城的街头。而且看他们一个个神情严肃的模样,分明是去执行某种任务。

街上的行人看到这一幕纷纷走避,叶畅一行也避到了路边。眼见那队官兵经过,南霁云怕还会出什么事情,将叶畅的马缰绳一扯:“叶郎君,咱们回去吧!”

叶畅如今租了处民宅居住,他才到门口,便看到一队官兵守在门前。远远看到他,那队官兵中有人上前道:“奉李晋公之命,请叶参军往!”

李晋公即是李林甫,这个时候,李林甫派兵来邀他做什么?

叶畅心中犹豫,若李林甫真要对付他,他手下这点人马根本不够看,难怪连跋扈如安禄山者,每入长安都觉进了鬼门关一般。不过,这兵士既是以礼相邀,此去应当没有什么大碍。

“你们收拾好行李,我们提前离开长安。”叶畅向叶英吩咐道,然后对善直、南霁云使了眼色,二人相随,便向着平康坊进发。

此时大街之上已经几无行人,一队队士兵在各街巷间巡视,原本渐浓的春节气氛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乃是一种肃杀。

平康坊与崇义坊乃是斜对角,叶畅在进入平康坊时,远远向崇义坊望了一眼,却见那边死一般的寂静。

“崇义坊那边情形如何了?”叶畅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那带队的军官咧开嘴笑了笑,却是一个字也没有回应。

这一次李林甫仍未在正堂见叶畅,叶畅进门后,便被一个老管家领着进了西跨院,然后又穿过两道门,来到正堂之后。

此处便是李林甫的“月堂”了。

等了一会儿之后,叶畅见李林甫背手而入,神情甚为轻松。

“李相公相召,不知有何吩咐?”叶畅行礼问候。

“今日闲着无事,召你来手谈一局,听闻你擅游娱之术,这围棋,应当也不弱吧?”

叶畅才不相信李林甫叫他来只是为了下一盘围棋,不过随着李林甫的示意,老仆上前为二人布好棋盘。李林甫不等叶畅说什么,便抓起白子,砰的一声,下在了棋盘正中。

叶畅有些讶然,他其实只是稍会下围棋,唐人的围棋规则之中,执白子者先行,这个叶畅很明白,但李林甫直接下到了天元位置,则让叶畅难以理解。

紧接着叶畅更难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李林甫下了一子之后,并未停歇,而是一口气抓了一把白子,将之摆在棋盘上,转眼间,棋盘中腹部分,就已经给白子占得大半。

“轮到你了。”李林甫在摆下数十子之后,才停手,向着叶畅示意。

叶畅看着眼前的棋盘,又看了看李林甫,心神渐凝。

李林甫……是将大唐当成棋盘么?

“某如何是李相公对手?”叶畅袖手道:“此局李相公必胜。”

“哈哈……你虽不是老夫对手,但是,却往往能让人意外啊。”李林甫也不强求,伸手一拂,棋盘上的棋子顿时乱了。

叶畅实在不明白,李林甫为何要试探于他,有事直说就是。他不愿意在这乱猜,因此直接道:“李相公,叶某愚驽,相公有何吩咐直说就是。”

“愚驽?呵呵,叶十一,昨日在香雪海做得好戏。”

昨天香雪海闹得那么大,自然会为李林甫所知,叶畅起身一揖:“迫不得已,唯有如此,某也是损人不利己。”

“呵呵,你竟然与高将军也有联系……愚驽……叶十一,你可知道,如今长安城中,最让老夫把握不住的人是谁?”

“李相公言下之意,莫非是区区?”

“正是,长安城中,只有你这厮行事,老夫总觉得有些看不透……故此今日请你前来,便是防着你又来搅局。”

李林甫将话说得这么直白,叶畅愣住了。

李林甫的布局,他哪有什么资格去搅?

“李相公此话何意?”

“还须谢过你,老夫才知道,韦坚、皇甫惟明、王忠嗣等人竟然暗中勾连试图谋反。”

李林甫一句话惊得叶畅险些跳了起来。

皇甫惟明与王忠嗣掌握着大唐一半军力,他们再与主管关中钱粮转运的韦坚勾连谋反……无论李林甫此语是真是假,这都是惊天的大案。

叶畅心里飞快地回忆,在另一世的历史中,李林甫确实是给这三人栽了谋逆的罪名,只不过那应当是再过一两年之后的事情,现在竟然提前了?

而且李林甫说要谢谢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想起看到扑向崇义坊的官兵,叶畅突然间明白:“李相公已经派人去捕韦坚了?”

“正是。”

“这……这与某何干?”

“所以说要多谢你啊,你不是与吉温说了,手中有皇甫惟明罪证么?”李林甫捻须微笑。

叶畅手里哪有什么皇甫惟明的罪证,他有的只是知道一点秘辛:李隆基对皇甫惟明已经生出厌弃之心。此时只要给皇甫惟明栽上一个罪名,哪怕是一个最小的罪名,李隆基也必然会派人穷治。

却不曾想,李林甫直接就栽上了谋逆这个要杀全家的罪名!

“李相公说笑了,某所说罪状,与谋逆毫不相干,乃是在陇右所见,监军大使边令诚实为皇甫惟明所害。”叶畅突然觉得身上发冷,额头背后,似乎有汗水渗出。

直到这个时候,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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