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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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夜唱- 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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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半年来,叶畅给修武县带来了不少变化。

原本价格昂贵的纸现在便宜起来,特别是卫生纸成为县城中富庶人家的必备品。蜂窝煤炉子早就随着第一场雪而推广开来,甚至于叶畅才弄出的年画门神,不少人家也已经跟风跟上了。

这些东西就算没有给叶畅带来利,也带来了足够的名声,可以说,叶畅在修武,上至县城,下至僻村,大多数人都知道他的名字。

而且还有外地客商,专门来此采购这些新物的,带动修武街道,也添了几分人气。

钟纬径直引领叶畅到了县尉衙前,一问之下,才知交接已经完成,元公路都手出了衙门,到了城中馆驿暂住,只待明日一早,便要启程离任。

既是如此,元公路招待新来的县尉的地方,便不在衙门,而年前的火灾,也让县尉衙门难以居住,至少那新来的县尉据说便也在外寻找住处,并不打算搬入衙中。

“郎君,既是如此,我们去馆驿,元少府……哦,如今是元明府了,应当早就在馆驿中等候郎君了。”钟纬隐约觉得有此不对劲,不过没有往深处想,只是对叶畅道。

叶畅点了点头,跟着他便向馆驿行去。

要到馆驿,便要穿过坊市,如今修武坊市里甚为热闹,不少外地闻名而来的商贩,想着在此贩运些特产。市中不少人都认得叶畅,纷纷向叶畅行礼,叶畅也一一还礼。

“此人是谁,为何众人都与他见礼?”

就在坊市当中,一女子衣着简朴,柳眉微竖,望着叶畅,向身边人问道。

“启禀娘子,此人姓叶,单名畅,行十一,乃我修武县一了不得的人物……”

“原来他就是叶畅!”听得叶畅之名,那女子吸了口气,深深地盯着叶畅。

“正是,原来娘子也听过叶十一郎名声,他可是天子赐金还乡之人,又曾有仙缘……”

随在那女子身侧的,乃是一个差役,与叶畅也是比较熟悉,当下滔滔不绝说起叶畅的事迹来。那女子听得默不作声,直到他说完,才“嗯”了一声,也不知是赞,还是别有深意。

正在此时,叶畅正好转过脸来,与那女子目光相对。那女子雍容气象,非修武小家碧玉可以比拟,而且相貌颇为不俗。叶畅与她目光接触,那女子不但没有羞涩避让,还瞪圆了眼睛,狠狠地瞪了回去。

这让叶畅愣了愣,自己并不识得这位女子,看她的衣裳样式,似乎并非修武本地之人。

那女子的目光带着极强的挑衅性质,她长得姿色上佳,唯一美中不足,大约就是一对眉毛。

宛如利刃,直上鬓角。

“一个怪女人。”从那眉毛来看,此女性格刚强,绝非好惹之辈。叶畅一想到自己的卧龙谷中还有一群莺莺燕燕,便觉得还是离这种女子远些为妙。

望着叶畅转过脸去,跟着一个吏员离开,那女子又皱了一下眉,眼中的恨意再不掩饰。

“为叶畅引路的那个吏员是何许人也,叶畅不过一介白身,凭何驱使吏员如同奴仆?”

那女子这两句话一问,原本还兴致勃勃向她介绍叶畅事迹的差役顿时哑了,目光中也有些恐惧。

“那是,那是县中吏员钟纬,一向与叶畅交好。”差役在那女子目光逼迫下,只有吞吞吐吐地道。

叶畅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情,他没走多远,便到了驿馆。

驿馆中如今住着不少人,才到门口,便看到有人在探头探脑,却是元公路的家人。见叶畅来了,那位家人上前见礼:“我家郎君等候久矣,叶郎君来无须通报,径直入内就是。”

叶畅进了其中,快便看到拿着一卷诗集正摇头晃脑的元公路。见叶畅来了,元公路脸上露出不舍之色:“十一郎,原本以来还能在修武与你共处多些时日,却不曾想朝廷遣来接替我的官员来得如此之快!”

“某在此恭贺明府高升。”叶畅拱手道:“明府此去将是何处?”

元公路虽然略有些矜持地让自己不要笑,但眉眼间的喜意还是不可遏制:“北海郡博昌县。”

“北海富庶,齐以渔盐之利得霸天下,是个好去处!”叶畅心中微微一动,这倒是件好事,他如今对大唐的地图稍有些印象,北海郡便是山东半岛青州一带,若是自己真要推动华夏海洋贸易发展,那里倒是一个不错的基地。

“呵呵,且不谈此事,今日请你来,是欲将你介绍与今任县尉。”元公路招呼叶畅坐下后,便谈起正事:“我已经派人去请了,想必很快就会到来。”

正说间,便有人来通禀:“新少府到了。”

“请。”元公路起身相迎,叶畅也跟着出来。

但当那位新少府出现在叶畅面前时,饶是叶畅有心理准备,也不禁吓了一大跳:“是你?”

那位新少府咧嘴一笑,笑意却甚为森然:“正是某!”

第092章 纵有手段难脱网

元载!

叶畅绝对没有想到,新上任的县尉,竟然会是元载!

那个在他连续五首诗下,被砸离开长安城的元载!

这个情形完全出乎叶畅意料,原本他还以为,在受辱之后,元载无颜留在长安,从此往后,他便再也不能踏上仕途呢。

结果这厮不但只用了半年就卷土重来,而且还当了县尉,更厉害的是,天下一千余县,他偏偏来了修武县!

“你们……认识?”元公路愕然道。

“认识,认识,某与叶郎君在长安城中就结识了,老朋友,老朋友,若非知晓叶郎君是修武人,某还不会自请来修武任县尉。”元载笑得甚为阳光,自然,他咧着的嘴里,那白森森的牙齿反射的寒光,也特别亮眼。

“啊哈,我还想向元少府介绍叶郎君,如今来看,倒是多此一举了。”

元公路打了个哈哈,只当没有听出两人对话中的意思。

他的心里却是突突直跳,叶畅与元载认识,而且看起来结有深仇大恨,此事他并不知晓。

他与元载同姓,却一向不识,叶畅并没有提起自己在长安城中的经历,而青龙寺中羞辱元载之事,当时在场的人也没有四处宣扬,因此,元公路并不知道元载与叶畅的矛盾。

“叶郎君,为何不说话?”元载见叶畅沉默不语,又笑了一下:“你辩才无碍,机智百变,文思迅捷,此时,为何不说话?”

叶畅抬起头,笑道:“一时未想到元少府你竟然会来修武,故此失神了。”

“哈哈哈哈哈!”元载畅快地笑了起来。

“且入席且入席。”元公路见气氛越来越不对,忙伸手相劝:“今日故人相见,须大醉方归。”

“明府好意,下官心领。”却不曾想,元载根本不给他这个面子,只是淡淡拱手:“某尚有公务,不可耽搁,来此一是向明府谢罪,二则是想向明府借个人一用。”

元公路的脸抽了一下,他原本是要装糊涂,不介入叶畅与元载之冲突的,可是元载撕破了脸,直接不给他面子,让他十分难堪。

“借何人一用?”

“自然是这位据说机智多谋的叶郎君一用,某新履职司,多有不熟之处,据闻这叶郎君擅算,便请他帮某算一算数字……”

“叶某既非阁下属吏,又非贵府账房,此事非叶某之务也。”叶畅淡淡地道:“某来此,乃元明府之召,非为汝前来。”

“你非我之属吏账房,却是修武治下之民!”元载得意地道:“我倒要看看,朝廷有令征发你徭役,你是不是敢与朝廷对抗!”

叶畅眯着眼,深深看着元载。

这厮没有吸取教训啊,看来他那小心眼,当真还需要一次更为强烈的教训!

“好吧,元少府既然这般说,请将官府牒文拿出来。”

征发徭役,需有牒文,若无牒文,叶畅完全可以拒绝。元载冷笑着盯了叶畅一眼:“好说,好说,牒文在此!”

他既是冲着叶畅来的,如何会没有准备,早就将征发人员的牒文准备好了,一听叶畅问起这个,便拿出来打叶畅的脸。

既有牒文,那就是正式的徭役,叶畅收下之后道:“有什么需要计算之物,就请拿来此处吧。”

元载亦是早有准备,一拍手,便有人走进来,那人捧着一大堆书册,正是修武县的户籍钱粮造册。他冷笑了一声:“我今日子时之前,便要结果。”

“你要什么结果?”

“开元元年以来,本县户籍均数、每年的户税均数、每年的地税均数。”元载淡淡地道。

“少府,这有些难为人了吧?”元公路终于看不下去,叶畅几乎就是救了他的仕途,如今当着他的面受辱,岂不是打他的脸?

开元元年至今三十年,三十年的税赋要一一核对,然后再计算出来总算均数,这分明就是为难人,就算是拿了算筹来摆,半日功夫也摆不出来!

“明公不必担忧,叶郎君可是有急智,某所出之题,绝对不为难他。当初在长安城中,乐游原畔,青龙寺里,他便是当着我的面,连作诗五首,片刻功夫,连作五首!”元载近乎咬牙切齿,那可是他的奇耻大辱:“他还说是梦中所得,既然梦中能得诗,那么就能得数,我就要看看,你如何再做大梦!”

说完之后,他一转身,甩袖便走。

元公路在后边唤了他两声,元载却是根本不理睬。元公路无奈,转过脸来,满面忧色:“叶十一,你是如何得罪了这厮,他要这般不依不饶你?”

“方才他不是说了么,在青龙寺里,他逼迫于我,要我写诗,我便连写五首。”

“便是令贺监生出归隐求道之心的‘夕阳无限好’?”

“正是。”

元公路蠕动了一下嘴,看着叶畅,然后苦笑。

自己最初时没有看错,叶畅太聪明了,但是却没有真正的实力充当这聪明的后盾,因此惹来此祸。

“你啊你……”相到这里,元公路摇了摇头。

他知道如何取舍,叶畅是帮过他,但还不至于让他拼去身家性命维护的地步。因此,在沉吟了一会儿之后,他小声道:“我将去博昌县,如你所言,渔盐之利甚大。你不如与我同去博昌,我知你与贺监关系甚佳,北海太守李邕向来好结交才能之士,他又与贺监交好,到了那儿,你或隐或仕,皆由自选。”

“元公是让我迁居避祸?”

“元公辅不可能在修县为一辈子的县尉。”

“元公对元载似乎甚为忌惮?”

“咳,你非仕宦之人,自然不知道这背后……这背后另有玄机!”元公路说到这,压低了声音:“我虽不知你与元载的是非恩怨,但他这官职得来,我却是略有耳闻。”

“请元公教我。”

“元载本人出身寒微,不足道之,但他家娘子家世却非同一般……”

叶畅猛然想起:“王忠嗣?”

“正是,原来十一郎也知道,为何就不能忍下那一口气,要得罪此人!”元公路扼腕道。

叶畅是现在才记起这件事情,元载的妻子王韫秀,在历史上也是留下了名声的人物。

此女性情刚烈,因为元载依附于她娘家时倍受歧视,一怒之下便随夫入长安求仕。只不过叶畅并不知道他们是何时成亲,在长安初见元载时,见他年轻,以为他尚未成婚。

现在看来,自己错了。元载已经娶了王韫秀,而王韫秀则是王忠嗣之女!

这位王忠嗣,可是当今第一猛人,什么安禄山之流,连给他提鞋都不配,而李光弼、李晟、哥叔翰,尽为其部将!

他与李隆基的关系也非同一般,在他的父亲殉国战殁之后,便为李隆基收养于宫中,与如今的太子李亨关系密切。

“据闻,元载娶王忠嗣之女,寄居其家,甚受冷落,乃立志入京,其妻亦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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