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汉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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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汉记(下)-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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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别想过去。”她冷笑,存心让他进退两难。
  楚狂眯起眼睛,瞪着眼前的美丽妇人。半晌之后,他才开口。
  “烈叔。”他没有回头,口吻平淡。
  一阵风卷进门廊,伴随黑色身影。北海烈像鬼魅般突然出现,站立在门廊上,跟楚狂同样高大慑人。
  “交给我。”北海烈淡淡地说道,视线盯着喜姨。
  楚狂点头,绕步经过妇人。
  “你不准——啊!”喜姨想踏步上前,阻止楚狂进书房,但双脚还没踏出去,她整个人就陡然腾空,被巨大的力量往后拖去。
  她被揣进一个宽阔的胸膛,灼热的温度,包围了她的背,那人的手臂,圈住她的腰——
  北海烈竟然抱住她!
  少了挡路者的楚狂提掌运劲,只是一挥手,就震碎整扇门,上好的杉木震成碎片,木屑乱飞。他跨步进门时,舞衣的高声尖叫从里头传来。
  “喜姨,喜姨,快救我,快——啊——”舞衣一边尖叫,一边在屋子里乱绕乱跑。
  门外的喜姨心急如焚,却自顾不暇,被北海烈抱得牢牢的。
  “放开我,你——你——放开我——”她连声说道,双手握拳,不断地打着这高大的男人,直到双手都发疼了,他却还文风不动。
  “我不放。”北海烈说道,单手环住她的腰。“别去打扰,他们有事要谈。”他的黑眸明亮,靠得她好近好近。
  那样的目光,打从他入城后,总是追逐着她,像猎人般想把她逼到角落。她咬紧了牙,不肯看他,却没办法阻止他看她。
  喜姨握起双拳,偏过头去。
  屋里又传来尖叫声,还伴随着桌椅被踹翻的声音。
  “过来!”楚狂的吼叫,即使隔着门,声量还是那么惊人。
  喜姨全身紧绷。“放开我,我不能让他打舞衣。”她挣扎着。
  “他不打女人。”
  “谎言!那都是谎言,他一定会打她的。”她不能让楚狂打舞衣,那会好痛好痛,男人的拳,那么的重,就算不能致命,也会受重伤——
  北海烈注视她半晌,面无表情,只有双眸变得阴骘黝暗。
  “哪个男人这么打过你?”他轻声问道,眼中闪过暴戾的杀气。一想到有人曾经打过她,愤怒立刻像野火般旺盛燃烧着。即使在战场上,他都不曾这么想杀死一个人。
  喜姨脸色一白,咬紧红唇,用力推开北海烈。她没有回答,匆促地逃开,脚步凌乱,甚至不敢回头,压根儿把舞衣的事给忘了。
  北海烈没有迟疑,锐利的视线没有移开,望着那秀丽的背影,跨步追了上去。
  屋内,一片凌乱。
  一男一女,隔着一张桌子在绕圈圈。
  “过来!”楚狂吼道,伸手要抓她。
  舞衣手脚灵活,像头小鹿儿,见他伸出手,立刻拔腿就闪,绕到圆桌的另一边。
  楚狂怒不可遏,又要抓她。但隔着圆桌,他往左,她就绕到右边;他往右,她就溜到左边。
  “不许动!你给我站住。”他咆哮道。
  “不要。”她小声地回答。
  “为什么?”
  “你在生气。”
  他深吸一口气,在心中从一默数到十。“我没有。”
  “说谎。”她指控。还说没生气,他头顶都快冒烟了。
  楚狂脸色一沉。
  “说谎的人不是我。”他意有所指,锐利的视线溜过她一身凌乱的男装。她的男装扮相虽然巧妙,却压根儿没瞒过他的眼睛。
  女人很难欺骗丈夫,毕竟,他对舞衣的身体太过熟悉,就算她改换男装,欺瞒所有人,他还是能一眼看穿。
  “为什么要穿男装出城?”楚狂质问。
  “我想去调查丝绸的流向。”她说道,只瞧见他的眉头愈锁愈紧。
  “为什么不让方小七去?”他记得,货量方面的监控,是由方家的老么负责。
  “晤——他——”小脑袋愈垂愈低,声音也愈来愈小。
  舞衣的心儿七上八下的,手心也直冒汗,话都含在嘴里,好难说出口。迟早都必须坦白,但她没想到,坦承欺骗了他,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
  被逮着男装的模样,就已注定她必须吐实。否则,以他的精明,也能很快揭穿她那一层又一层的计谋。
  要是让他自个儿猜出来,她的欺“君”之罪就更重了!
  “他人呢?”楚狂双手插腰,瞪着她的头顶。
  她咬咬唇,深吸一口气。
  好,豁出去了!
  “呃,其实,我娘还没生。”
  好大声的抽气声。
  楚狂全身僵凝,连呼吸都停了。很久很久之后,他才缓慢地开口。
  “什么意思?”他轻柔地问。
  她缩着脖子,不敢看他。“其实,我、我、嗯——其实,我没有弟弟。”她慢吞吞地说道。
  黑眸眯了起来,闪动危险的光芒。
  “没有弟弟?”他的声音更轻柔了。
  “呃,没有。”
  他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
  “方小七其实就是你假扮的?你假扮男装,去跟胡商谈判、去规划商道,甚至去山寨里送食物?!”他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最后那几个字,已是惊人的咆哮。
  “基本上——嗯——其实——嗯——那都是我——”舞衣小小声地承认。
  这次,咆哮声差点把屋顶掀了。
  她站在原地,被他吼得耳朵有些疼。其实,她心里好想逃走,却又不得不怀疑,这会儿就算是躲进地底去,楚狂也会把她挖出来,坚持问个清楚。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干起这类事情的?”楚狂握紧拳头,克制着摇晃妻子的冲动。看样子,这次肯定不是初犯,她的胆大妄为由来已久,说不定三不五时就会改换男装,出城去管闲事。
  “唔。”她想了一会儿。“好几年前就开始了。”
  黑雾在楚狂眼前飘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昏厥了。
  “你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他“字一句地问,声音从牙缝间挤出来。
  该死!这笨女人难道不知道,这举止有多危险吗?
  舞衣缩了缩脖子,仍没有抬头。
  “我也是无可奈何的,谁教城外的男人们只肯跟男人谈生意,方家这一代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没有男丁。为了城民的生计,我只能出此下策。”无论如何,她绝不让自个儿的城民饿肚子!
  他浓眉一皱,张口又想骂人——
  等等!
  没有男丁?!
  一抹灵光闪过脑海,穿透了愤怒,像记响雷似的,轰的打在脑子里。他顿时瞪大双眼,先是全身僵硬,接着所有的骨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嘎嘎作响。
  没有男丁?
  天啊——
  “那也是你。”他喃喃说道。惊吓过度,他甚至忘了要生气。
  她抬起头来,不明白楚狂为何突然脸色苍白,像是遭受重大打击。如雷的咆哮声消失,高大的身躯此刻摇摇欲坠。
  “你怎么了?”她立刻绕过桌子,扶他坐下,还体贴地拿起《孙子兵法》替他扇风。
  黝黑深暗的双眸,掉回她脸上,仔细地搜寻再搜寻,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似的。
  舞衣眨了眨眼儿,不知该看哪里。他的目光那么专注,她被看得有些羞赧,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怎么了?”她问,不明白他的怒火为何突然灭了。
  楚狂注视着她,双手握住那纤细的肩膀。“根本没有什么哥哥,那也是你。”他极为缓慢地说道,所有蛛丝马迹全部串连起来,谜团全解开了!
  方肆没死!
  不、不,该说,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方肆这个人。
  那全是舞衣,不论是上战场的方肆,或是跟胡商谈判的方小七,全都是她假扮的,为了应付那些不把女人当一回事的男人,于是她女扮男装。
  难怪墓是空的、难怪祠堂里没有方肆的牌位、难怪她并没有哀伤、难怪浣纱城死了个城主,却半点也不受影响。方肆像是平空消失了般,因为,他压根儿就不曾存在过。
  舞衣眨了眨眼睛,一声不吭,直接默认。
  震惊还没过去,楚狂随即想起更可怕的事。
  “你上战场去?!”他高声咆哮。
  她很慢很慢地点了一下头。
  他想掐死她。
  楚狂发誓,只要双手停止颤抖,他就要掐死她!
  难怪,他总是觉得,这个美丽的小妻子似乎藏着某些秘密,她优雅清丽,却有着连男人都自叹弗如的勇气,半点不让须眉。她先前就见过他,所以当他赶来浣纱城时,她能轻易地认出他。
  黑眸紧闭了半晌,努力想接受这令人惊愕的事实,一会儿后才又睁开。
  “那封信呢?是谁寄出的?”他问道。
  “我写好,请人重誊过的。”舞衣据实以告,不再隐瞒。
  楚狂注视着她,黑眸闪耀如星。
  “为什么是我?”她拥有美貌、财富,甚至还有着过度优秀的才能,凭这些条件,她能够选择更优秀的男人。
  他是个军人,只懂带兵打仗,除了战争之外,什么都不懂。两人的差距犹如一天一地,她为什么选择了他?
  她粉脸一红,却仍注视着他,没有转移视线。
  “你在战场上救过我。”舞衣清晰地说道,笔直地看入他的双眼。
  战争期间,她假扮方肆入军营,贡献出不少计谋,全军没多久就对她倚重有加。但树大招风,每次战役时,蛮族们挥舞着刀,全争着要砍她的脑袋。
  惊险的战争期间,楚狂不止一次救过她,有好几次甚至还为了她而受伤。
  在那时,她的心就已悄悄偏向他,却还必须苦苦压抑,怕他误会,以为“方肆”有断袖之癖。
  “就因为这样?”楚狂皱起眉头。那对他来说,可不算个理由。
  “这样就足够了。你的言行已让我知道,你是良将,是好人。”那些方肆的言论,其实都是她的真心话。
  他看着她,一言不发,浓眉深锁着。
  这场婚姻不是兄长的主意,而是舞衣自己决定的。
  姑娘家自个儿择婿,这传出去可是礼法不容的丑事,但他却该死的高兴,她选择了他。
  “你就不怕错看了我?”楚狂问道。
  “我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打从出生就被锁在家中的女人,我有能力分辨,哪个人对我而言是特别的。”她的粉脸嫣红,纵然胆识过人,但到底脸皮薄了些,对他说出这些话,可费了她不少勇气。
  二十年前,父亲去世后,浣纱城就由女人当家。舞衣是在一群女人的教导下长大的,那些女人教导她、呵护她,不让世俗的偏见蚕食她的自尊。
  她跟其他女人都不同,从小所受的教育,让她勇敢而不怯懦,不以身为女人为耻。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更懂得去全力争取。
  就连丈夫,也是她自个儿挑的。
  楚狂缓慢地伸出手,扣住她的下颚,目光在小脸上游走着,锐利的眼神,在看着她时逐渐软化。
  “你生气了吗?”她开口问道。
  他摇头。
  对于舞衣的欺骗,他只是震惊,并不是愤怒。她的独特,反倒跟以往一样,取悦了他。
  这就是她需索公平的原因吗?除了身为女子,她的才智跟能力,全令人刮目相看。甚至就因为她是个女人,他更不得不承认,她比其他男人更值得他敬佩。
  他的舞衣、他的妻子,竟是如此的不同!
  “过来。”他淡淡地说道。
  她睁大清澈的眼儿,毫不怀疑地走过去。离那伟岸的身躯还差几步路时,腰间一紧,纤足陡然腾空——
  楚狂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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