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笔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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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笔吏- 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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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着手,拿着那诗稿,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办公签押房。

    瞧见徐厚德满脸愁容,一个书吏好奇地低声道:“徐司法,你怎么了?”

    徐厚德叹了一口气,低声道:“你们不知道吗?邓县尉是那钟文博的父亲一手提拔的,两家关系好得很。昨日钟文博当众受辱,连带他脸上也不好看啊。——我刚才没有说什么不妥的话吧?”徐厚德忧心忡忡瞧着那几个,他着实有些害怕得罪了县尉大人,县官不如现管,惹火了分管领导,那不是自己找残废吗?

    几个书吏哪里敢说实话,忙不迭摇头,赔笑道:“徐司法您没有说什么不妥的话啊。”

    徐厚德苦笑摇摇头,总觉得自己先前说了什么不太好的话,这一紧张,又想不起来说的什么了。

    一个跟他关系比较近的书吏赔笑低声道:“不就是以诗会友嘛,输了也没有什么,邓县尉应该不会计较这些的吧。”

    “你知道什么!”徐厚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们太不了解邓县尉了……”

    —————————

    邓全盛坐在宽大的几案后面,整个人都好象看不见了,唯独他那张阴云密布的脸上小小的三角眼,死死盯着桌上的那诗稿。

    突然,他一把抓起了诗稿,刷刷撕得粉碎,扔在了地上。嘴里咬牙切齿念出了那个讨厌的名字——“萧家鼎!”

    他生了一会儿闷气,心里盘算着晚上该怎么去钟文博家宽慰一下。随手拿起送签的文书开始批阅。

    其中有一份状子,正是那郝大郎强奸被拐卖的萧家婢女三娘生下一子,萧家想要要回去的事情。这个案子上一次报到他这里,他已经驳回了,这一次又报上来,他正心情不好,不由有些恼怒,正要批示驳回,眼睛突然定住了,落在了最后署名上——代书人:萧家鼎!

    萧家鼎?难道就是那个当众羞辱了钟文博的萧家鼎?

    邓全盛阴沉着脸盘算着,若真的是他,送到手上,可不能放过了!

    钟文博的父亲钟世荣原先是少城县的县丞,后来升任益州府衙录事参军事,简称法曹。邓全盛是他从一个小小书吏一手提拔起来,当上了县衙的县尉。他对这位老上司的感激那是说不完的,虽然为了这个职位,他也没少给钟世荣送礼,但是到底是老上司,还是心存感激的。

    得知钟世荣的儿子钟文博斗诗输给了一个叫萧家鼎的外地书生之后,他也替钟家很不爽,现在居然看见一个名叫萧家鼎的人代书状子,顿时嘴角露出狞笑,不管是不是那个萧家鼎,宁杀错,不放过,先抓起来痛打一百大板再说!让他至少一个月都别指望下床!谁叫他替人代书打官司?打了活该!

    邓全盛正要吩咐衙役传萧老汉和那代笔的萧家鼎,突然又发现,那代笔后面还有几个字,写得是告状人侄儿。

    中国古代朝廷衙门是不鼓励人打官司的,称呼打官司的原告、被告叫做“两造”,就是惹事生非的人的意思。所以,怂恿帮助别人打官司,这样的人更可恶,按照衙门规矩,对这种人,衙门可以根据情况进行杖责。不过,若是告状人的亲属则是例外,亲亲得相首匿,亲属之间甚至都可以包庇犯罪,更不用说帮忙代笔打官司了。既然这萧家鼎是萧老汉的侄儿,那就没有理由打他的板子了。

    邓全盛眼珠转了几转,却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出气。还是先收案,审案过程中找他的毛病,再报复不迟!想到这里,邓全盛连内容都懒得看,便提笔在状子上批示立案,着刑房草拟意见呈报。

    下午散衙,邓全盛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来到了钟世荣府第拜访。

    他进门的时候,门房便陪着笑说:“县尉老爷,你来得正好,少爷正在发脾气,在跟我们老爷顶嘴,你去劝劝吧。”

    “哦?怎么回事?”

    “还不是昨天晚上少爷跟一个姓萧的外地书生斗诗输了的事。满城都在议论这事,小少爷都没有脸面出门了。大老爷正在说他呢。”

    “明白了。”

    萧家鼎是钟家的常客,也不需要通报,自己进去,来到了书房,在门外便听见了里面钟世荣那苍老的声音道:“你自取欺辱,还要抱怨,一个小小的挫折便这样,将来怎么面对仕途上的风云变幻?我倒是要感谢那萧公子,他给了你磨炼的机会,让你有了一次难得的教训,这是好事!你还抱怨什么?还要找上门去,你还不服吗?”

    “我是不服!”钟文博的声音道,“我从小到大,还没有输给过别人!这是奇耻大辱,我一定不会就这么忍下去的!我还要跟他斗!这一次……”

    “你还嫌丢脸丢得不够吗?”钟世荣怒道:“你怎么听不进去呢?不是跟你说了吗,诗词切磋,本来是文雅好事,却被你搞成这个样子,你不觉得丢人,为父还觉得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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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满身铜臭
    第15章满身铜臭

    邓全盛忙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屋里的话音便停住了。他这才慢吞吞挑门帘走了进去,对钟世躬身施礼道:“卑职拜见法曹。”

    钟世荣看了他一眼,脸上的怒气这才渐渐消退,点点头:“你来得正好,替我好好教训一下这逆子了!”

    邓全盛打了个哈哈,看了旁边站着的钟文博一眼,微笑道:“这件事情我也听说了,文博啊,令尊说的没错,诗词切磋嘛,不要太在意了。这一场输了,下一场未必就捞不回来。现在你表现得大度一点,才符合你这益州第一才子的名号嘛。”

    钟文博抬头看他,正要说话,却见他不停地挤眼,他对这位邓全盛很了解,知道他这是维护父亲脸面的话,并不是他真心话,便哦了一声,没有反驳。

    钟世荣听儿子听从了邓全盛的劝说,怒气才消散了一些,挥挥手,道:“行了,我们说话,你出去吧!”

    钟文博转身出去。邓全盛看了钟世荣一眼,道:“我再去劝他两句。”说罢追了出来,低声对钟文博道:“你不要着急,你这个脸面我一定给你找回来!”

    钟文博站住了回头看着他,有些疑惑。

    邓全盛有几分得意地笑了笑,道:“你就等着看热闹吧,我一定让那姓萧的好看。放心!”

    “你不会找人去打他吧?”

    “咱们是斯文人,哪能干那样粗俗的事情!是他自己撞到我的手心里来的。具体的以后我再跟你说。”

    “嗯!多谢县尉。”

    “谢什么,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邓全盛拍了拍他的肩膀,阴**:“欺负你就是欺负我!这口气就算你忍下了,我也忍不下!”

    钟文博点点头,悻悻地走了。

    邓全盛回到书房,见钟世荣还是阴着脸,便微笑道:“孩子嘛,到底经历不多,慢慢的他就明白了。”

    钟世荣叹了一口气,道:“我是气恼他一个小小的挫折就经受不了,以后怎么办?我还指望他能进入仕途呢,他这样的性格,在仕途上怎么待人接物?怎么看别家的脸色?唉!真是让我失望!”

    “慢慢劝导,会好起来的。其实,这件事情我清楚,也不能怪文博他这么大的气,那个姓萧的书生也太张扬了些,竟然在翠玉楼前挑幡字说什么‘五车诗胆、八斗才雄’,还吹嘘什么他能七步成诗,今日要把益州文人都踩在脚下。文博见他如此狂妄,气愤不过,这才出面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抄来的歪诗,本来也没有胜过文博的,是文博让着他,他反而顺杆子爬,非说文博输了,还要逼着文博钻阴沟!若不是在场书生起哄,他当真便要逼迫文博钻阴沟了!你说这姓萧的过分不过分?也难怪文博生气了。”

    钟世荣并不知道当时的实情,所以也不知道邓全盛完全是在颠倒黑白。听得不由得慢慢眉头皱到了一起,哼了一声,道:“这姓萧的是什么来头?这么嚣张?”

    “听说好象是城里一个叫萧老汉的种菜卖菜的菜农的远房侄儿。商贾之流,能有甚么好人!偷奸耍滑,阴险狡诈之辈!”

    “嗯……”

    “法曹放心,咱们益州容不得这样的人张扬,这件事情卑职会处理的。”

    钟世荣摇头摆手,道:“不!钟文博斗诗输给了他,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满城都在说这件事情,你要是处置了他,不管是什么理由,人家马上就会知道是我们做的,那可就不好了。他一个穷书生,切磋诗文,气焰嚣张一点说话难听一点而已,不必太在意。读书人嘛,但凡有些才学的,有几个不狂妄的?这种事情,大肚一点好,你就不要去多事了!免得人家说我的闲话。”

    邓全盛讪讪道:“法曹说的是。卑职目光短浅,惭愧。”

    钟世荣慢悠悠道:“上次跟你说的赵氏的案子,马上就发回重审了,你得处理好。”

    “法曹放心,卑职一定办得天衣无缝!”

    “那就好!——唉,你刚才说得对,商贾之流,偷奸耍滑,这种人实在无趣。可他手里的大把银钱却还是有趣的,要不是看这个份上,我也懒得理睬这些烂事。”

    “是啊是啊,这小子满身铜臭,低俗得很,就会给法曹找麻烦。要不是有两个钱,谁理睬他!”

    又说了一会闲话,邓全盛起身告辞,离开了钟家,回到了自己府第。

    换了便装,吃过晚饭,邓全盛正跟自己刚刚纳进门的小妾调笑,仆从来禀报说,有客人拜访,送上了拜帖。

    邓全盛打开一看,是自己老下属刑房书吏杜达隐的拜帖。这老小子,以前来访,可从来不送什么拜帖,今儿个是怎么了?莫非有甚么别的事情?

    邓全盛吩咐花房里请,又跟爱妾调笑几句之后,这才踱步出来,到了会客花房。

    他走进屋里,便看见杜达隐跟一个年轻书生在两张坐榻上正襟危坐,几案上放着大小两个锦盒。见他进来,二人忙起身施礼。

    邓全盛知道那两个锦盒肯定是礼品,来他家送礼的人太多了,他已经麻木了,看样子,这又是为了什么案子之类的事情找到自己托关系来的。当下笑呵呵对杜达隐道:“杜老头,怎么样?离开了衙门,见你比以前可活得更滋润了!”

    杜达隐忙躬身道:“是啊,这都是托邓县尉的福气。”瞧见邓全盛在坐榻在盘膝跌坐,将手臂放在凭几上很是舒坦,这才微笑道:“老朽多日不见县尉您了,今日带了一个小兄弟来拜访,唐突了。——这位小兄弟名叫萧家鼎,九陇县人士。久仰县尉大名,所以跟着老朽一起来拜会大人。”

    萧家鼎?

    邓全盛本来笑咪咪成了一条缝隙的三角眼顿时张开了,成了两个小绿豆。上下打量了一下萧家鼎,道:“昨日听说在翠玉楼前以诗会友的一个外地书生,也是叫萧家鼎,莫非就是阁下?”

    萧家鼎忙拱手道:“正是晚生,晚生狂妄之举,让县尉见笑了。”

    “果然是你,当真太好了!”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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