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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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下)-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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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雨看人一走,便疟进内室伺候主子,见她不拘小节的和衣躺下,忍不住笑了出来。
  睁开眼,衣玉露不解的看她,声音仍是冷冷的,“什么事这么好笑?”
  晴雨不以为意,她听惯这冷声了。
  “大夫人,我在笑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没外人就叫我小姐,那声大夫人听来真不舒服。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那个叫霞姐的奴才走时脸色很难看,兴许是以为小姐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什么?晴雨,我应该知道什么?”
  她就知道,小姐根本不把别人的事放心里,刚刚跟霞姐的对话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是有人作贼心虚了。
  “小姐什么都不用知道,记得补药别吃就对了,等会我去跟连祈少爷报告一下今天的事,让他心里有个底。”晴雨边说边帮主子盖上被子。
  衣玉露早闭起眼睛了。她打算小睡一下,晚点再去摸摸她的宝贝古筝……想到筝,她突然出了声,“等等。”
  “怎么了?小姐有事?”
  “告诉宋连祈,别以为他心情不好就可以赖帐,他说要帮我找的那把筝最好快点出现,如果找不到,我就……就一辈子当他娘子。”
  这招真狠啊!“知道了,我会转告连祈少爷。”
  “还有……”一个翻身,衣玉露半睡半醒,含糊说了什么。
  晴雨掩嘴笑了起来。她伺候小姐多年,小姐的话虽小声,却一字不漏传进她耳里,让人忍不住想发笑。
  一推开房门,就瞧见有个男人从屋檐上跳下,笑得一脸灿烂的走来,想必今天也是以“贼”的身份进宋宅的。
  “敏申少爷,好功夫。”她甜甜的打招呼。“看起来很厉害吗?”颜敏申兴致勃勃的问。
  “很厉害。”
  “那我要表演给玉露看……”说着,他就要推开房门,却被晴雨挡了下来。
  “小姐说要小憩一会。”
  胡敏申一听,眼睛都亮了。“又”可以看到玉露睡着的样子了!
  “那我进去等她。”他连忙拨开晴雨的手。
  晴雨没再拦,只是声音悠悠传来,“小姐睡前有留话给敏申少爷,说:‘告诉颜敏申那个登徒子,如果我一醒来就看到他那副欠打的样子,我就……我就一辈子当宋连祈的娘子。’敏申少爷,你要进去吗?”
  本来颜敏申一脚都要跨进门槛了,随即又退了出来,将房门结结实实的关上,人就坐在门外的阶梯上,显得有些苦恼,而晴雨早就走远了。
  别笑得这么缺德,往后你落魄了,我绝对不救济你。
  哈哈,不可能……
  他就知道,那时会有一股寒意袭上,就是预兆了。
  唉,玉露什么时候会醒啊?他好想见她……
  啊,从窗户看不犯规吧?!
  深夜,一间简陋的下人房,一个胖胖身躯的人躺在床上昏睡,她的脸、发、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但床边站着的两个男人仅是专注的盯着她,没有要帮她更衣的打算。
  房里唯一一张木桌旁,一站一坐两个女人,坐着的面无表情的喝着茶,但站着的女人知道——小姐觉得无聊透了。
  湿冷的人终于转醒,在看清床边站着的人是谁后,惊愕的睁大眼。
  “少爷?!”
  “醒了,就说吧。”宋连祈目光凌厉,透着冻人的霜。
  “说……说什么?”霞姐一时间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说你如何勒索不成,反遭杀人灭口的始末。”颜敏申出声提醒。
  他们可是盯了她好久,才终于等到这个揪出幕后主使者的机会。
  “啊,你们都知道了?!”她再度露出错愕的表情。
  “说!”宋连祈没什么耐性,况且他还急着将事情解决后去找人,没时间跟她罗嗦。
  “我……”看着他的怒容,霞姐简直吓破胆,更说不出话了。“你就快说吧,你家主子没什么心情等你回神了。”颜敏申凉凉的劝,免得好友犯下杀人罪。
  霞姐这才低头瞧着自己全身湿漉漉,恶臭得像刚从池底泥泞里爬起的模样,随手往头顶一摸,竟还淌着血。这……她想起自身的遭遇了!
  “我死过一回了?!”她咬牙切齿起来。
  “就是,他们都这么对你了,你有必要还护着他们吗?”
  霞姐恨恨的点头,这一点,头上的血涌得更凶,湿红了她整个左脸庞,看起来煞是吓人。
  “说,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宋连祈沉声催促。
  她第一次送补药给数儿的时候,他就起了疑心,之后向厨房一问,便证实这药不是大厨熬的,是霞姐每次偷空自己熬的,会这么偷偷摸摸,他直觉认定补药有问题。
  但以霞姐奴才的身份,实在没理由非要害数儿不可,所以为了一举揪出凶手,也不动声色,让人天天跟着霞姐,却发现她十分狡猾,久久都不跟主事者碰头,直到这次——
  霞姐想了一下开口,“少爷用‘他们’?所以,少爷早就叫人暗地里跟着我了是吗?早就知道凶手是谁了?”
  “我是早怀疑你,但不知是谁唆使,所以让人跟着你,但宋美华一家要杀你灭口时倒是让我看清楚了,你把事情说详细。”
  “哼,不只是宋美华,还多了一个王利本!”霞姐愤愤不平的托出。
  这话让宋连祈跟颜敏申都皱起眉,颜敏申先问:“怎么回事?”
  “欠了一屁股债的王利本,不甘心被少爷骗的事,一听说后来宋美华一家又进了宋宅,便找人跟我们碰头,说他愿意出他所有的私房钱换宋家无后,宋美华一家拿了不知多少两,但答应给我一百两,要我敞内应。”
  原来王利本没有失踪,还在他们附近,真是留了一个祸害!
  知道幕后主使者,宋连祈在心中有了算计,“要宋家无后?所以你给数儿喂药是吧,你给她吃的是什么药?”
  “这药是来自西域,是当年宋美华一家密谋毒杀您之际,顺道向人买来的解眙药,一开始是怕二夫人有孕,阻挡她们谋夺宋家财产,后来跟王钊本的要求不谋而合,药就持续喂了。”
  “我要解药!”宋连祈的声音满含怒气。
  他当时拿了空药碗给大夫,但几个名大夫都查不出问题,让大夫以例行检查为由检查数儿的身子也查不出什么,原来是西域的秘方。
  在他面前数儿已经喝过一回,可在他未察觉他们的阴谋前,她不知已喝过多少次,不知会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伤害。
  因为怕只有主事者有解药,颜敏申建议他不要打草惊蛇,所以他只能在之后吩咐府中的忠仆想尽办法趁霞姐不注意把药换掉,并将计就计娶进偏房,让主事者转移目标,将凶手一网打尽。
  “没有解药。”
  “你说什么?!”他呼吸紊乱,眼神已趋狂暴。
  “我的意思是,不需要解药,这药固定时间服一次,就能让饮用者无法受孕,但停止服用自然可恢复受孕。”
  “那你之前为什么送药送得这么频繁?”他还是不能放心。
  “用药的次数越多,就越可能从此不孕,于是王竞珊便加银两要我天天送。”
  闻言,他满腔怒火,几乎要杀人了。但一直旁听的晴雨突地出了声,“我不懂,那为何要送同样的药给我家小姐?小姐已经对宋宅的人宣布有喜了,吃这药还有用吗?”
  霞姐这时才发现晴雨跟衣玉露也都在房里,不免讶异,但仍老老实实的回答,“都说叫解胎药了,受孕前吃会不孕,受孕后吃会小产。
  颜敏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恶狠狠的瞪着她,“之前玉露落水的事,跟你脱不了干系吧?”
  “你太恶毒了,不仅下药,还推我家小姐落水?”
  霞姐笑了,笑得阴森森,“你们太不了解王竞珊了,她这人最会记仇,二夫人得罪了她,不也被整得很惨,大夫人抢了她的位置怎么可能没事?”
  宋连祈脸色沉了下来。衣玉露落水的事出乎大家意料之外,他惊觉把数儿留在宅里太危险,所以才赶走她的,只是没想到她最后会做出那种决定……他得快点去找她!
  颜敏申眯了眼,“说清楚,推玉露下水的凶手到底是谁?”
  “王竞珊出的主意跟银两,我下手的,没想到大夫人命大,见这招失败了,他们才照原计画喂药。”反正都被抓到了,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但她要宋美华一家垫背!
  “那你怎么又会被他们灭口?”
  “因为他们给大夫人下药的事没跟我商量,我是上大夫人那求她收留我时才看到那碗药,就猜想他们一定是又跟王利本收了钱不分我,所以上门找他们讨,威胁不给钱我就把事情爆出,没想到他们干脆灭我口!”霞姐越说越气。
  那些人趁夜敲昏了她,看自己这狼狈样,说不准是让人丢进池子里了,这些人可真狠!
  宋连祈沉默的转过身走出房门。虽然现在很晚了,但他想见到数儿,事情解决了,他要去接她回来。
  看好友走远,颜敏申也不拦,心里盘算着怎么处理害心上人落水的罪人。
  反倒是一直没出声,安静看戏的衣玉露突然想到一件事,难得扬高声音,“宋连祈——我的古筝呢?”
  宋连祈的身影没入夜色。
  街上都没有行人了,宋连祈熟悉的穿过巷弄,来到一间小茅屋——曾经是他眼数儿的家。
  他敲敲门。没人应?
  他轻推开门。门没闩?
  等会要好好骂她几句,怎么这么粗心?万一盗匪小偷闯进来怎么办?一个女儿家还这么不小心!
  不用多思量,他的身体自动往数儿的房间走,门一推,很暗,她该是睡了。
  他嘴角挂着笑,不怀好意的往床边靠近,坐上榻,脱了鞋,躺平再侧身,伸出魔掌,然后数儿就会在他怀中惊慌的吓醒,然后就会……空的?
  呆愣三秒,宋连祈心一惊,连忙起身点了烛火,顿时房间一亮,东西摆设清楚多了,他眯着眼,将这小小的房间来回审视三次。
  没有,完全没有数儿的身影!
  不安的在茅屋前前后后的搜索,叫喊着数儿的名字。
  没有,没有她的声音跟身影!
  最后他才发现桌上放了一把古筝,筝上的弦都断了,筝下压了一张纸,纸上落了几行字——
  连祈,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么喊你,明知道你不可能回来,还是留了信给你。
  我只想告诉你,我走了,这一切是我福份太薄,守不住你的爱。
  但这些日子以来,我确实受到了伤害,想要单纯的幸福竟是这么的不容易,我努力过了,真的努力过了……
  记得蝶恋花的最后一句吗?多情总被无情恼。回来这儿,我几乎无法成眠,因为这屋子里有太多美好回忆了,但我讨厌这样的自己,既然多情总被无情恼,那么我也学你无情吧。
  留下这把你送我的筝,断了的弦,代表情意也断。
  抓着信纸,宋连祈久久无法回神,坐了一夜都无法释怀。
  他错了吗?他以为是对的作法,其实错了吗?原本他是要保护她,却反倒将她推得更远?
  数儿去哪了?怎么不等他?怎么不像以前一样等他?
  扎着简单的两条辫子,数儿穿着一身布衣,专注的看着街头要杂技的人踢瓶、弄碗、踢缸、壁上睡、虚空挂香炉、烧火……
  “就是这里!”她津津有味的看着花鼓表演,突然喊了一声,吓了身旁同样绑麻花辫的女孩一跳。
  “哪里哪哩,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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