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早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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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早渡-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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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我不是要你为我医治,而是……”凌霁月话说到一半,却被云洛依打断。
  “我明白,你是希望我回去,回南燕去。”她淡然地笑着,接道,“但你以为告诉我这件事后,我就会回去了吗?你错了,在这个时候,我更不会离开你。因为我知道,你是需要我的。”
  深深地凝望妻子,他叹息,她是懂他的。无法否认,他确实需要她。有了她的陪伴,无论在何种困难的境地,他都可以淡然地面对。但这样一来,她的平静就会被打破,这叫他如何舍得。
  “霁月,让我留下来陪你。别再顾忌什么,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对我而言,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是幸福的。”淡淡地说到这里,云洛依忽然狡黠地一笑,“而且,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请好好照顾自己,因为我的命,已经和你紧紧相连了。”
  “什么意思?”他皱眉,不解地问。
  “知道为何我会不远千里从南燕赶到这里吗?”迎上他疑惑的目光,她温柔地一笑,说出的答案却令他的心跳蓦然停止,“因为我服下了‘恋影’。知道吗?一旦服下‘恋影’,这一生一世就注定要与相爱的人同甘共苦。而我,自从嫁给你的那一刻,就已服下了它。”
  “你说什么?”凌霁月几乎是颤抖着声音问道。恋影,他又怎会不知这味上古奇药?恋影者,顾名思义,成为爱恋之人的影子。无论是谁,自从服下恋影的那一刻起,就已将她的生命交给他所爱之人。一旦深爱之人受到伤害,服药者便会心痛如绞。所爱之人的伤势越重,服药者的心就绞痛得越剧烈。而所爱之人一旦亡故,服药者也只有心痛而亡一途。这着实是一味致死方休的奇药。
  “为什么你这么傻,为什么你这么傻?”
  “这不是傻,霁月,是爱。”云洛依笑得无怨无悔,“当那天我的心忽然绞痛起来,我就知道你出了事。你叫我如何不来?可是在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几乎以为你安然无恙,才暗自欣喜,不想你终究还是受到了伤害。”
  “洛儿,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竟会服下‘恋影’,不然我……”
  “不然你还是会让自己受伤。”云洛依淡淡地接道,“虽然我至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却知道,你不是个自虐的人。会受伤也一定是无可避免。”
  有一个如此了解自己的红颜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凌霁月不禁苦笑,“不错,即使知道,我也会受伤,因为那是为了南燕的尊严。身为南燕的宁王,我不能忍受大唐君主刻意地侮辱,更无法隐忍着在偏殿被大唐君主接见。所以为了到达正殿,我只有走过三十米的针板路,代价却是这一双腿。很傻是吗?”
  缓缓地摇头,云洛依正容道:“不,既然你已经这样做了,必然会知道这样做是值得的。虽然我宁愿你不曾这样做,但如若摒弃私情,我会说值得。”
  唇边绽开一抹温和的笑,凌霁月揽过她的身子,语声如梦:“洛儿,我多么庆幸娶到了你。”
  “那么,这是答应让我留下了?”云洛依将身子偎入他怀中,要他一个许诺。
  “你若希望,就留下吧。只是这里不比南燕,只怕你难免要受些委屈。”对于她的坚持,他只有无奈。
  自此,安远侯的饮食起居都交由云洛依打理。她在侯府的身份是凌霁月的贴身婢女,对于这名突然出现却立刻受到侯爷青睐的婢女,侯府中人众说纷纭。但因为她是户部尚书的公子荐来的,来历清白,为人又极其和善,所以日子一长,众人也就不再放在心上。
  日子就这样平静而悠闲地过去,因为大唐皇帝李隆基不愿自己落个伤害使臣的恶名,又怕凌霁月双腿尽废的消息传入南燕,导致两国战端,所以禁止朝臣拜访侯府。这样一来,反倒令凌霁月落个清净。
  第4章(2)
  是日,风和日丽,阳光暖洋洋地洒落在侯府的屋宇院落,为清冷的府邸平添几分安详宁定。云洛依端着一盅千年老参茶,步履轻悄地向凌霁月的寝居汀兰阁行去。李隆基虽然对这南燕宁王心怀忌惮,却也不愿做得太绝,是以赏赐也是不少。什么老参、灵芝、何首乌等名贵药材,在这位大唐皇帝的慷慨赠予下,府里也积了不少。而今正好用来给凌霁月补身子用。
  云洛依轻轻推开房门,却见凌霁月跌倒在地上,他双手抓着桌脚,努力地想站起来,却又力不从心。一身白衣已是沾了灰尘,手肘处也似乎有着擦伤,整个人都显得狼狈非常。但他的神情却依然宁定。
  望见屋里如此情形,云洛依心中不禁一痛,匆忙将参茶放下,快步行至凌霁月身边,似嗔似怨道:“你就不能好好躺会儿?偏要、偏要这般折腾自己吗?”
  凌霁月柔和地笑笑,任妻子将他扶至床上躺下。他轻笑道:“你总不能要我时时刻刻都躺着吧。”
  “不是,只是……”云洛依轻轻撩开他的袍袖,为他臂上的淤紫碰伤上药。她带着轻颤道,“只是你叫我怎能眼看你日日伤着自己?”
  “不妨事的。洛儿,你精研医术,当知如若日日躺在床上,只怕我这双腿是真的要废了。你要我如何甘心?”凌霁月淡淡地道。自从她从南燕来到他身边,一切就不同了。为了她,他要好好地活下去。这双腿,是伤了经脉,她已为他施了针灸,只要坚持不懈地练习,要重新站起来并不是奢望。他自然不会轻言放弃,即使过程再艰辛、再痛苦、再无奈,他也会坚持下去。因为他不再是一个人。
  云洛依心头泛酸,泪水差点夺眶而出,他怎么竟可以说得那么豁达?每天的跌倒,爬起,再跌倒中,折磨的是他的尊严啊。他原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入为相,傲笑朝堂;出为将,谈笑点兵,何曾有过一丝狼狈?如今,只是站立这个简单到极点的动作,却折腾得他伤痕累累,他如何还能笑得这般柔和淡然?
  “洛儿,你莫要难过。”望着妻子泫然欲泣的容颜,凌霁月心头也是难过,安慰道,“我没事,这些小伤,你别放在心上。”
  “我不是难过,是心痛。为何老天如此的不公,你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却要受这等折磨。”云洛依深深吸了口气,硬将眸中的泪水逼了回去。他承受的已经够多了,她如何再能令他心烦意乱。
  “傻瓜,哪里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来到大唐,去走那针板路,都是我自己的决定,谁也没有逼迫我。每个人都要为他自己的行为负责,既然这是我的选择,就让我自己负责到底了。只是苦了你。”凌霁月轻叹道。
  “苦什么,跟随你,也是我的决定。你不妨就让我为自己的决定负责到底,就像你一样,可好?”云洛依终于不再自苦,展颜道。
  听得她的说法,凌霁月不禁笑道:“是是是,你愿意在我身边,我是辗转反侧,求之不得啊。”
  柔婉地笑笑,云洛依起身,端起桌上的参茶,递到他唇边,道:“厨房给你熬的,趁热喝了它。这几日你体力消耗太巨了,莫要累坏了身子。”
  眨了眨眼,凌霁月的孩子心性忽然冒出了头,撒娇似的笑道:“洛儿喂好不好?”
  云洛依怔住,这样的他,是她不曾见过的,如此的率真,如此的不拘。处理公务时的冷峻、抚琴吟诗时的文雅、面对她时的温柔,以及现在的稚气,他究竟有多少面貌啊?
  看见她怔在那里,凌霁月不禁有些泄气,自她手中接过茶盏,闷闷地道:“我自己来好了。”一口气将参茶给喝了,又将茶盏递给她,“好了。”
  见他如此之快地就将不甚喜爱的参茶给喝了,云洛依不禁笑了起来,他不会是将气出在参茶上了吧?她有些坏心眼地道:“你喝得那么快做什么?又没说不喂你。”
  “你……”这次换凌霁月怔住,好半晌才道,“洛儿,你真是越来越会捉弄我了。”
  “呵呵……”云洛依开怀地笑了,这是来到长安后的第一次,也是今生第一次,她笑得如此畅快。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叩门声。云洛依匆忙一正颜色,唤了声:“进来。”
  进来的是侯府总管赵福,他向凌霁月行了一礼,恭谨地道:“侯爷,平西王爷驾到,正在花厅候着呢。”
  “他既然知我行动不便,又何必要我去花厅见他?”凌霁月笑了一笑,随即道,“你让他稍等一会儿,我马上过去。”“是,奴才这就叫下人给侯爷备轿。”赵福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凌霁月双腿受伤后,都以专用软轿代步,要去哪里,倒也没有什么很大的难处。
  “洛儿,李彻他曾经见过你,你不妨先回避一下。”他回眸对云洛依道。
  “好,我正巧要去集市买些绣线打发时间。”云洛依起身,为他换去一身染尘的白袍,柔婉地笑道,“我一会儿就回府。”
  “嗯。自个儿小心些。”凌霁月回她一笑,目送她轻盈地离去。
  当凌霁月自软轿上下来,在下人的扶持下进入花厅时,李彻已经续了两盏香茗了。见他进来,李彻不满意地皱眉道:“你竟要孤王候那么长的时间,眼里还有我这个王爷?”
  “是在下失礼,还望王爷恕罪。”凌霁月在李彻下首坐下,措辞恭谨,眉宇间却毫不在意地道。
  “你要我恕罪?呵,真真笑煞孤王了。凌霁月,你学不来恭恭敬敬,就别来这一套,你当我还不知道你?何况我来这里也不是听你打官腔的。”李彻依然是斯文中带着疏狂,只是眉宇间的傲然在这安远侯府之中似乎收敛了一些。
  “不敢。只是皇上已经定下规矩,朝廷官员不得私自出入安远侯府,王爷这次莅临,又是为了哪桩?”凌霁月笑问。
  “父皇定下这规矩,是怕你双腿尽废的消息传扬出去。孤王既然已经知晓这个秘密,自然不必遵守规矩了。”李彻毫不掩饰地道。
  凌霁月只是浅笑,没有再说什么。
  “至于孤王今日来此的目的,是因为你南燕国君已派遣使者向大唐出发,将于一月之后到达长安。我来知会你一声,到时莫要出了什么纰漏才好。”李彻接道。
  “那你要我如何?”凌霁月抬眸,向李彻问道,“南燕使者出使大唐,是必定要来见我这个宁王的,你要我到时如何完整无缺地去见他们?出不出纰漏,又岂是我说了就算的。我知道你和皇上希望两国不要再起争端,我又何尝希望,但事已至此,你叫我如何是好?”他明白南燕之所以会那么快就派使者前来大唐出使,只怕是由于云洛依的缘故。皇兄这次,恐怕是被他这出人意表的小妻子搅得头痛了。
  “这又怪得了谁来着?当初父皇也不曾逼你走那针板路,只是想杀杀你的气焰而已。谁让你脾气如此倔强。”李彻叹息,有些为他不值。一双腿,换得大殿里的一次接见,值得吗?
  “罢了,事情发生后再讨论值不值得有何意义?”凌霁月淡然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到时我自会斟酌,总不至于让大唐与南燕再起争端。”
  “那就好。”李彻轻轻地接了一句。对于他,他是有钦服,有欣赏,也有歉疚。扪心自问,如果是他,他能不能够面不改色地答应别国作为质子,又能不能够为了一时的尊严而以双腿为代价?他自认做不到。所以,对这个南燕宁王,他已由早先的针锋相对,到现在的英雄相惜。
  “王爷还有什么要事吗?”凌霁月微微合上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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