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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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美色- 第5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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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镇周见到瓦岗众溃败,终于击鼓号令出击,身经百战的他当然知道什么时候追击最为正确,这时候瓦岗军再无抵抗之力,趁势掩杀正是扩大胜果的最佳机会!

即使是掩杀,张镇周亦是号令严明,冲而不乱。萧布衣的铁骑亦是配合出击,尾随着瓦岗众追击,一时间蹄声隆隆、浓烟滚滚,北邙山侧升起烟雾阵阵,一路沿着北邙山向东,紧逼洛水。

瓦岗军丢盔卸甲,拼命东窜,从午后杀到了黄昏日落,洛河上河流如血,血流成河!

天边残阳如血,勾勒着那悲壮惨烈的泼墨山河!

※※※

瓦岗军溃败之时,黎阳城的守军亦是到了崩溃之时。

元宝藏见到攻城之人已经攀上城头的时候,终于下了个决定,撤!

撤当然就是逃!

其实现在元宝藏还有个好奇的心理,攻城的人到底是谁?元宝藏虽败,可真的很想知道是谁来攻城。元宝藏也算是见多识广,没少攻城,可攻城攻的这么有艺术却是头一次见到。

从敌方开始冲过护城河之前,一直到他们冲上了墙头,不过用了半天的时光,所有的套路都如连环铁拳般,打的守城兵士喘不过气来。

黎阳的守兵显然还没有准备好,因为王儒信现在恐怕还没有醒转,但是对手这番运作,却是志在一举功成。

到底是谁统帅的如此周密的大军呢?元宝藏从城东逃窜而出的时候,回头望过去,只见到黎阳烟尘滚滚,心中还是带着这个疑问。

他和郑颐带着亲兵离去,惶惶的并没有通知王儒信,这时候爹死娘嫁人,各人顾个人,他们哪里管的上这许多,他们的目标是过黄河,绕路回转瓦岗再说。至于王儒信是死是活,那就看他自己的命数了。

元宝藏虽逃,毕竟不会告诉守城的城兵,可众人找不到头领,自然很快的慌乱,涌上城头的兵士越来越多,黎阳守兵大乱,溃散而去。

‘咚……咚……咚!’

伴随着撞城车冲击城门的最后的一声大响,城门几乎在守兵溃散的时候同时被撞碎,虾蟆兵迅疾的清理城门,整理出过道出来,远方处、旌旗飘展,有着隋兵服饰,打着隋朝旗号的兵士列队而来,缓缓进城。

他们入城并不急切,更没有马上进行屠城的行动,反倒是号令严明,对百姓并不骚扰。

百姓听到攻城,本来是人心惶惶,只以为有更大的祸事要从天而降,没有想到进城兵士纪律严明,秋毫不犯,都不由面面相觑,暗自舒了一口气。

慌乱很快的被约束到最小的程度,大旗下,一将甲胄在身,头顶铁盔,混铁枪挂在马鞍之上,双眸远望,在众将的簇拥下,端是威风凛凛。

周围几将,亦是一样的威风,只是无论哪个都是望向为首那将,目光中带有景仰之意。

因为这人才是他们的军中之魂!

为首那将人在中年,两道重眉,鼻直口阔,端坐在骏马之上,凝如山岳,回头望了眼东方,穿破曲曲折折的山脉、浮云和河水,那里就是北邙山的方向。

他知道,在他全力攻打黎阳城的时候,北邙山处也在进行着一场惊心动魄的厮杀,这两场大战看似猝然而发,却是准备了良久,甚至在萧布衣进驻东都城之前就已经讨论过。

瓦岗势强,要打李密,急促不得,首先就应该磨其锐气,然后扼住他的地势,将整个瓦岗困在中腹。

襄阳、东都、黎阳成三角之势,围攻之势一成,李密进退维谷,只能在荥阳、瓦岗等地坐以待毙。他们虽然攻克河南的大部分地盘,但是却少拥有关隘之地,非李密不为,而是他无法来取。

李密最大的优势就是取得了洛口仓,只凭此地,他可坐拥百万雄兵,十数年不愁,但是李密的劣势当然也在粮仓,百万雄兵不会跟随他东征西讨,更何况他们来此不过是个讨米,志向远大的人不过是在少数,他们只能在洛口仓附近,李密自缚双手,现在他们又缚住他的双脚,剩下的事情当然就变的简单,不断的攻打,促进瓦岗内部激变,等到瓦岗数十万雄兵一盘散沙之际,再取瓦岗又有何难!

在李密眼光只是关注东都、襄阳的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危机无声无息的迫近,萧布衣等人早就图谋黎阳,期待三线作战,出兵剿灭瓦岗。

将军想到这里,喃喃自语道:“三弟那里应该也决出胜负了吧?”

他声音极轻极淡,可说出的话向来重愈千金。他一直都是沉默,少有许诺,可在三弟给与他永恒信任之时,他亦以无边的回报来感谢。

有些男人,说了不会做,有些男人,做了却不会说。

将军显然是属于后一种男人。

那如山岳的将军当然就是李靖!

※※※

萧布衣人在洛水河旁,望着远方的山岳,近处的河水。

微风吹拂,衣袂飘扬,旌旗招展,隋军列队河西,肃然整齐,带给天地间无边的萧杀之气。

残阳终于西落,最后一抹光辉洒落在洛水之上,带着惨淡的红,河水如血。

残阳勾勒着惨烈的山河,可洛水旁的战役总算告一段落。这一仗下来,隋军、瓦岗军死伤无数,洛水流逝,不舍昼夜,却一时间冲不淡河水中浓郁的鲜血。

残旗、甲屑、浮尸、死马随处可见,萧布衣终于号令停止追击,命令隋军在洛水西岸扎营下寨,兵指洛水对岸的洛口、月城和回洛仓三地。

瓦岗军已是溃不成军,隋军虽然士气正盛,却也是疲惫不堪。

如果只有这一路瓦岗军,萧布衣当追击个几天几夜,可是在洛水的那面,还有数十万瓦岗军在驻扎,还有个王世充态度不明,他萧布衣眼下不能轻举妄动。

萧布衣现在并没有被一时的胜利冲昏头脑,迅速的恢复到最佳状态,等待下一次攻击才是正途,这不但是他骑兵作战连连告捷的不二法门,也是眼下的整体方针。

隋军虽胜,但也苦战了一天,隋军也不是铁人,也需要休养生息,他的铁甲骑兵更是李靖培养数年的心血,图谋天下的本钱,绝对要加倍珍惜,不敢轻易折损。

“二哥那面不知道怎么样了。”萧布衣望着远方,喃喃自语。

现在的形势在萧布衣心中了然于胸,实际上,前来东都之时,他一直想着如何对付李密这个大敌,眼下看起来,他终于走出了最为关键的一步。

从天下大势来看,他和李密全力争夺中腹之地,力图最快的解决中腹的缠斗,进攻边角之地,全取中原!从中腹来看,他萧布衣、李靖、徐世绩现在要成三足鼎立之势围困瓦岗。他在东都主攻、李靖在黎阳、徐世绩在襄阳佯攻牵制,瓦岗若再败几场,多半会乱了阵脚,那时候就是他萧布衣的机会。如果再缩小范围,从眼下来看,他萧布衣、王世充、瓦岗亦是成三足鼎立之势对阵,他在洛水西列阵,李密在洛水东囤积,而王世充却在洛水和石子河夹出的黑石之地驻兵,三人进攻拉锯的焦点当然就是洛口仓。洛口仓若是被夺回,瓦岗无粮,不攻自破。

但眼下要抢占洛口仓对萧布衣而言,还是异常艰巨的任务。

他和李密的每一战看似大同小异,每一战却有着本质的不同,最少是取回洛、北邙山两战中,瓦岗军虽是勇猛,但是并非动力十足。瓦岗军很多人觉得眼下的成就已经不错,不思进取,但是你要想在数十万人口中抢口粮,那实在比虎口拔牙要困难的多。

更何况,他眼下的对手不止李密,还有个用意不明的王世充。

萧布衣考虑王世充的时候,眉毛跳动,心中警觉,因为他并不信任王世充。

王世充是个枭雄,绝对不会屈居人下,萧布衣皱眉想着,当初和李密对决之时,李密就说过,要是兵出方山取洛口仓也是无济于事,李密就是从方山取的洛口,那一仗李密得意非常,当然也会防着别人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萧布衣暂时还没有这个打算,可这个计划却是他派人通知了王世充,王世充会不会把这个消息告诉李密?想到这里的时候,萧布衣嘴角带有嘲弄的笑,他当然不会将真实意图告诉王世充,他一直在看王世充的反应,然后再决定如何使用。

如今形势混沌不分,外有敌军,内有威胁,每步棋当然都要小心翼翼!王世充现在还是隋臣,明里还是卫护东都,萧布衣要防着他,又不能让天下隋臣寒心,所以他还是要想出更好的方式来处理王世充。

“萧将军北邙山一战,让瓦岗军胆寒,实在是名不虚传,可喜可贺。”

在萧布衣沉吟的功夫,张镇周已经催马前来,和萧布衣临洛水而立,目视远方。

张镇周瘦下枯干,看来完全像个不起眼的老头子,又或是一个农家老汉,见到张镇周的时候,萧布衣不自禁的又想起了张须陀。

这两个人完全不同,可看起来又多有相似之处。

最少他们对于兵士,都有着自己独到的关怀之处,而且他们看起来,都理解兵士的苦。

其实和张镇周并不算熟悉,甚至除了公事外,他们没有什么私谊,张镇周主动过来恭贺,倒是破天荒的事情。虽是如此,但萧布衣还是选择义无反顾的信任他,只是因为裴茗翠评价过张镇周。此公沉默寡言,兵法精熟,经验老到,开国之才,可为萧兄良助!

萧布衣用人不疑,疑人就不用,当初如此,如今也是一样。一个徐世绩就算诺大的才能,他分辨不出意图,还是不肯交心来用,但是他一但选择使用徐世绩,就选择坚定的信任,这也才能将徐世绩发挥最大的作用,亦能让徐世绩全力的施展自己的才华!

不知道为何又想起裴茗翠,萧布衣嘴角露出苦涩的笑,这一战胜利,他喜悦不多,思绪却如脱缰的野马,想了太多太多。

“任何一场胜利,都非我一人的功劳。”萧布衣远望洛水的方向,轻叹声,“这里有张大人的指挥若定,有东都兵士的三军用命,也有那些……”伸手指指洛水,萧布衣轻叹道:“也有那些为父老妻儿舍命的东都儿郎,萧布衣何德何能,敢说这些是自己的功劳?”

张镇周脸上露出感慨,“但若是没有萧将军,如今的瓦岗军,说不定已经入主了洛阳城!东都就缺萧将军这种将大伙拧在一起之人。”

萧布衣回头望向张镇周,含笑道:“我愿意做这种人,不知道张大人有何看法?”

张镇周却没有扭头,半晌才道:“老夫沉沉浮浮数十载,早就看惯了兴衰荣辱,当初被圣上削职在家闲居之时,别人或许觉得悲哀,老夫却多少有些高兴,只以为从今以后,再不用看生死离别,再不用让家人牵挂担心……有时候,无事可做也是一种欣慰。”

萧布衣默默咀嚼着这老将的感慨,轻叹道:“张大人说的不错,无事可做也是一种欣慰,只可惜,庙堂草莽,纷争不休,瓦岗群盗虎视眈眈,想要无事也非如此容易的事情。”

张镇周嘴角亦是露出苦涩的笑,“老夫求之不得,只能奋然再起。只求萧将军能给东都、中原、天下带来个安定,其余的事情老夫不想多理,只想在天下平定之后,解甲归田,还请萧将军准许。”

萧布衣轻叹声,“萧某尽力而为,只是萧某愧然……”

张镇周笑笑,二人一时间静寂无言,只听到远处战马轻嘶,近处水流。或许这时候,多余的话语已经不用,默契尽在不言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了近水远山,兵士静悄悄的燃起火把,照在两位将军身边,却是轻轻的退下,不敢打扰两位将军议事。

“不知道萧将军下一步做何打算?”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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