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金大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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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金大老爷-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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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禾良怀里,他哪里能坚持什么?
  就懒懒瘫躺着,让妻子亲个够。
  片刻过去,他缓缓调着呼息,美目幽幽掀开。
  妻子的脸容就悬在他上方,眸光幽柔,蕴含着许多他似懂非懂,却教他无比动心的东西。
  “你在担心什么?”嗓音一出,微地一愣,他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声音。他问:“禾良……你在担心什么?”
  秀美容颜带着轻愁,禾良微微勾唇,欲言,却无语,只晓得定定瞅着他。
  “是为了‘捻花堂’和咱们‘太川行’的事吗?”游岩秀低声问,一袖轻轻环上妻子的腰,将她搂在胸前。
  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及,禾良略迟疑地轻应一声。
  “我前天去过行里了,和老掌柜说了会儿话。我晓得,如果咱们再收不到货,好几笔大生意就一口气全砸了。有些跟‘太川行’是老交情的商家们虽愿意多给些时间,但眼下困境究竟何时能解?人家能等咱们多久?这些都是未知之数……”她想帮忙,却不知该怎么做才好,只能先将府内的开销重新细瞧,找出能减省的部分,多少先攒下一些银两备用。
  “禾良不要担心,‘太川行’会撑过的。”他说得不太认真,心猿意马地亲亲妻子的发。“你待在我身边,顾着我就好,别想外头那些事……”
  怎可能不想?“秀爷,我前天去行里时,也顺道回了一趟‘春粟米铺’在米铺那里,我碰巧遇上一个人……”她咬咬唇,抬起脸。
  游岩秀见她欲言又止,刚觉困惑,脑顶陡地一麻,顿时恍然大悟。
  “你遇到穆大少?他又去米铺堵你?!  ”
  禾良略急道:“穆大哥从铺子前经过,恰见我在店里,才进来说话的。”
  即便如此,游岩秀仍着恼地鼓起双腮,难以被安抚。
  “你以为他恰巧经过,其实不然,他肯定派人天天在米铺前悠晃,见你回娘家,他就火速奔去!”碎碎念。“为商最奸,无商不奸,这种奸人招数休想逃过本大爷的火眼金睛!”诋毁别人时,大爷忘记自己也是“奸人”之一。
  与穆容华遇上,不管是巧遇或者是经过安排,禾良在意的只有一点——
  “秀爷,穆大哥说他愿意帮忙,他说要是‘太川行’真有困难,他能帮的一定尽力去做,我想……秀爷或者可以与他谈谈……”
  “我不谈!”
  “秀爷——”
  “我不谈我不谈我不谈我不谈我不谈我不谈我不谈我不谈——”
  禾良悄叹,抿唇不言语了。
  她家的爷脾气如何,她早也明白,此时跟他提“广丰号”穆家愿意相援之事,并不期望他有多好的反应,仅是想让他心里有个底,若“太川行”状祝当真糟到谷底,至少有穆家那边可用。游大爷还以为依然能一口气撑很久,他忘记自己如今是个病号,嚷到后面,他中气大大不足,突然眼前一花。
  他哀了声,歪歪倒在榻上。
  “怎么了?!”原本窝在他怀里的禾良赶紧爬坐起来,俯身查看他。
  “禾良……我没气了……”声音好可怜。“人一旦没气,就会死了……”
  “别胡说。”她轻声斥责,温柔拨开他覆面的发丝,让他重新躺好,并揽起他的头,将枕子塞在他脑后,再替他盖妥被子。
  不知是真、是假,反正“为商最奸”、“无商不奸”,游大爷“哼哼嗯嗯”地呻吟起来,仿佛是重病之人,且久病不愈似的。
  禾良也不紧张,只低柔问:“秀爷哪里不舒服了?”
  “唔……我全身都不舒服啦……”他掀开眼皮,又好快地闭上。
  一只柔软小手抚他的脸、他的颈,还有他的耳和他的胸,游大爷气息略粗,胸口起伏变大,他两眼再次睁开,凝注着妻子无法挪开。
  “秀爷不想谈,那就不谈,让我陪着你,这样就好。”禾良微微扬唇。“这样就很好……”游岩秀浑身一震,觉得高烧似乎又发作了,血液滚烫无比。
  他低吼,再次将妻子拉进怀里搂住。
  十日后,江北下了一场瑞雪。
  禾良吩咐底下人为老太爷的“上颐园”多添了两盆火盆子,午前,她带着孩子在“上颐园”玩,还让老太爷坐在西座松厅赏着满园子的冬景,娃儿在他盖着毯子的膝上赖了些时侯,老人家喜欢这爱笑的胖娃娃,一见到娃儿,精神便好上许多。
  午后,她回了“春粟米铺”,想跟顾大爹讨一些“雪江米”。
  老太爷说他想吃“米香蹄膀”,这道菜原本是顾大爹的拿手菜之一,禾良学会后曾做了几次给老太爷吃,老人家十分喜欢,而“米香蹄膀”的米就得选用“雪江米”来做最为合适。
  外头落雪,天气颇寒冷,她今儿个请人备了马车,带着孩子,身边跟着两丫环,马车拉到“春粟米铺”店门口,她甫下车,都还没站稳,已听到那人道——
  “这不是‘太川行”游家的少夫人吗?真巧。“
  禾良循声看去,米铺里来了一位女客,她看到爹、柳姨、伙计成哥儿也全都在铺头前,俨然如临大敌,她自是一怔,眨眨眸,然甚快便已稳下。
  “钟老板,来买米吗?”禾良淡淡颔首。
  “不买,只是好奇,便进来瞧瞧。”
  “那么您就随意些,尽管瞧。”禾良诚挚道,足底踏过微厚的雪,走上台阶。此时银屏和金绣已护着娃儿跑进铺里,不让雪花落在孩子身上。
  钟翠注视她,忽又道:“少夫人,既然巧遇,不如一块儿聊个几句?”
  禾良也专注看着对方,温驯点头。“好。我们说说话。”
  一刻钟后。
  “春粟米铺”的后院小厅。
  禾良将一杯热茶推在钟翠面前。“这是我爹自制的‘玄米茶”,钟老板请用。“
  茶色成碧,有浓浓米香,钟翠喝着,直到喝完才徐徐吐出气。
  “这间铺子挺好,你爹人也挺好,这茶也挺好的。”她突如其来道。
  “谢谢。”禾良笑了笑,为客人再添茶。
  “我想说,近来‘捻花堂’对‘太川行’所做的事,我对你感到相当抱歉。”
  禾良一时间无法辨别她话中真伪,无法分辨,那就沉静以对,一笑置之。
  屋中好静,静得钟翠竟有些浮动,而这种感觉自从她接管“捻花堂”以来就不曾再出现过了。眼前这位游家少夫人很古怪,不该这么宁谧自持,仿佛事情该如何便如何,一切听天由命,自有定数。
  “你没话要说吗?”
  “钟老板希望禾良说什么?”
  “你不想劝我罢手吗?”
  禾良咬咬唇,叹了声。“太迟了,即便钟老板现下罢手,我家爷也不会善罢干休的。”她顾禾良嫁的这位爷,名号响彻一江南北,除了讲信用、办事牢靠之外,更以性情严峻、手段冷酷兼得理不饶人、有仇必报出名,如今事情都闹到这田地,就算对方肯化干戈为玉帛,他游大爷是绝绝对对不会收手的,尽管他现在明明处下风,情况大不妙,为争一口气,他狠也要狠到底。
  钟翠一怔,倒没想到会是这种答覆。
  禾良深吸口气,忽而表情有丝腼腆“……不过,您对我家米铺感到好奇,我对钟老板其实也挺好奇的。”
  钟翠静了片刻才问:“你听过我以前那些事了?”
  禾良点点头。“我不懂,钟老板为何事隔三十年,直到如今才来与‘太川行’为难?”  屋中又是一静,钟翠淡敛眉目,嘴角似有若无扬着。
  “少夫人可知,前天傍晚来阳县的‘丈棱坡”那儿出人命?“她竟不答反问。
  钟翠刻意避开问题,而丢出的话登时攫获禾良所有的注意力。
  “‘丈棱坡’……”
  “是啊。”喝了口茶,她慢条斯理又道:“死的是当地一名大地主,姓鲁,鲁大广。这位鲁爷之前似乎跟‘太川行’闹得不太愉快,后来你家秀爷收了‘丈棱坡’各户的麦子,却独独不收他的,将他害惨了。是我出手帮了这位鲁爷一把,之后又请他替我处理‘丈棱坡’那边的事务,把能收的麦子以高价收买。两天前,他被人发现倒在覆雪的麦田里,喉颈遭人用利刃划了一刀,冒出的血把雪染红一大片。”略顿。“这事,少夫人没听你家爷提及吗?”
  闻言,禾良脸色白了白,一向宁稳的眉眸终现波动。
  第8章(1)
  “丈棱坡”鲁大广的命案虽发生在来阳县内,与永宁这儿有些距离,两地亦分属不同县衙治理,但在“捻花堂”刻意操弄,拿之前“太川行”与鲁大广之间的纠纷大做文章下,弄得游岩秀仍被小小牵扯进去。
  虽无丝毫明确的证据,衙门对游家也不敢有多大动作,最后仍是派人前去“太川行”问事。只不过,这“问事”此举彻底惹恼游大爷,他愈恼,表情愈寒,寒着脸,却咧嘴笑露白牙,搞得硬着头皮来办差的衙役欲哭无泪。问案明明是县太爷的事,他大老爷不想明着得罪游家,却推底下当差的出来受罪。
  又过两天,“太川行”的二十八铺有三分之一暂时歇业,码头仓库亦显冷情,以往有五班苦力轮番做事,日夜不休,如今偌大地方仅留着几人看守,长长浮桥两旁泊着好几艘空荡荡的货船。
  ……粮油杂货行少了货,哪里能生存?
  游岩秀今日早早便回府,从丫环那儿拎走孩子,直接抱进“渊霞院”寝房里,窝在里边没出来,他大爷没喊人来服侍,没谁敢进去招罪。
  半个时辰过后,禾良结束府内家务走回“渊霞院”。
  银屏和金绣已知会她游大爷回来之事,她踏进房内,里边静悄悄的,丈夫正卧在临窗躺椅上,窗子半敞,脚边有一盆火,孩子趴在他胸前熟睡着,小身子包裹在一件兔毛毯子里。她轻声走近,以为丈夫也睡着,却见他面向窗外的头缓缓调转过来,面庞沉静,两眼幽深。
  “累吗?”禾良斜坐在躺椅边缘,伸手探着他的额,怕他又犯风寒。
  游岩秀摇摇头,方才其实快睡着,妻子一进房,他便睁眼了。
  禾良淡淡笑,倾身抱过孩子,将睡得两颊红通通的小家伙放进摇篮里。
  替孩子盖妥棉被,安置好之后,她抬起脸容,丈夫的目光正深深锁住她。
  她回到他身畔。“秀爷在想什么?”
  游岩秀拉着她的一只手,下意识揉着她的指,他没立即说话,沉吟了好一会儿却问:“那禾良呢?你在想些什么?”
  她定定望着他,唇略动,似欲道出,却仍然无语。
  游岩秀撇撇桃唇,语气似有些闷闷不乐,道:“你前些天回‘春粟米铺’在米铺那里碰上钟翠了,还跟她谈了一会儿话,这事怎么不跟我说?”也不知他大爷从哪儿得知的。
  禾良坦然答:“钟老板那天仅是坐下来喝了杯茶、说了几句话就离开,秀爷近来事情已经够多了,我也就没跟你提,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少夫人,行里人皆知,你家的爷不好惹,性情严峻,有仇必报,鲁大广曾得罪他,如今又在我底下办事,你说,你家那位爷会不会……”
  “钟老板无凭无据,这人命关天的事,不能随意指控。”
  那天在米铺后院的小厅里,禾良难得动怒,她尽管已力持平静,把该驳斥的话全说了,悄悄在袖中交握的双手却仍气得发颤。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在听过老太爷的说明后,她一开始其实颇同情钟翠,但,在那当下,听到钟翠无凭无据的诋毁之言,她真的恨她,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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