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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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房-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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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我……怕是也让你费心了。”
  “唉唷,阿房,你别跟我客气,会待在黑山堡的人多半已经没有什么亲人,我也是孤苦伶仃一个,大家流落到这里不互相照应怎么活下去啊。”春绸用心的让红绳穿梭在阿房的发辫里面,最后系上活灵活现的蝴蝶结。
  阿房摸了摸从来没有这样漂亮过的发,眼圈红了。
  “怎么,我太粗鲁把你弄痛了?”她的心思,春绸猜不透。
  “不,谢谢你。”阿房的声音很轻,像早晨的水雾,一个不注意便要消失。
  “真要道谢的人是我呢,要不是头子让我来跟你做伴,这里的冬天我怕也会熬不过去。”她放下牙梳,手心贴住自己隆起的小腹,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有些黯淡了。
  “怎么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安慰这个亲切的人,阿房已经脱口而出。或许是太久没说话了,或许是春绸突然转变的情绪让她觉得不安。
  春绸拍拍阿房的手,她明白自己的情绪影响了这个心地良善的好姑娘,“我是个寡妇,你听听,别被我吓了啊。”
  阿房一下子不知该不该抽出她的手。她不习惯这样的亲热,但是也不忍心拒绝春绸的示好。
  春绸拍了下自己的手背。“你瞧我,你的身子才好那么一些我就罗唆个没完,哎呀,对不起,我又离题了,看见你苏醒我是乐胡涂了,你别见怪。”母鸡的心性在她身上表现无遗。
  “不会的。”她说。
  在春绸的劝说下,又过了几日,阿房首次走出房门。
  她不认得路,不认得房间,更遑论出了房门的东西南北了,她让春绸领着,她走一步,她就跟一步,她转弯,她也跟着转,这样,慢慢的走,也算稍微领略了高山的风光。
  黑山堡的四周都是高大的灌木丛,生活条件并不好,但是经过开垦的土地,已经种上了今年的庄稼,挡风的树木是新植的,种在大树旁,小心翼翼的护卫着新绿的高梁。
  一幢幢的黄土房子成长条状散在辽阔的泥地上,竹篱茅舍,水塘里黄毛水鸭,到处放养山鸡,满山跑的狗猫猪,黄昏时刻,每一家的烟囱口都飘出了温暖的烟丝,食物的香气。
  “……在这里每一口人都要工作,有工作才有饭吃,黑山堡不养吃白食的人,其实能够在这里住下的人都很珍惜有这么一块安静的乐土。”春绸满心欢喜的领着阿房到处走动,顺便解说。
  “还有,山堡里有宵禁,过了子时就不要在外面走动,万一被山上出来觅食的野兽咬伤就麻烦了。”身怀六甲的春绸压根不像怀有身孕的人,她健步如飞,阿房几乎要跟不上。
  “阿房?”春绸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五指往她面前挥动。
  阿房停下步子,捂着急速跳动似要从喉咙蹦出来的心。“我有点喘。”
  “哎呀,我真是粗心,忘记你身子才好,就拖着你走这么久,伤脑筋啊。”粗线条的人终于发现了。
  也幸好为时不晚,“这里大树多,又凉快,你在这歇歇,我去帮你拿点水来。”也不管阿房有没有意见,她一溜烟不见了。
  阿房慢慢的在大树下坐定。咦,草丛边不就放着一只大水壶吗?看着三三两两向她走来的人,她咧开了嘴,却无法出声……春绸好像把她放错地方了……
  树荫下渐渐堆满圆锹锄头之类的工具,男人推挤在大水壶前要水喝。
  “山顶上的水源地只要到冬天就结冰,一滴水也流不下来,不趁着农忙前把沟渠挖深加宽,多引点水下来存着,来年过不了冬啊。”
  “真不公平,那块水源地本就该是我们的,凭什么要给不相干的人用?”
  “没有水谁都活不了,是头子心肠好,说对面山头的也是人,既然有水就大家公用,为了怕旱季来得早,筑渠是必要的……”
  阿房茫茫然的听着,大伙七嘴八舌,她已约莫听出了大概。幸好那些男人每个都仅止于对她瞄上几眼,有的绕过她取水喝,有的离她几尺远,仿佛怕身上流汗的气味薰了她。
  没有人故意干扰,让她神经不再那么紧绷。
  不过,春绸怎么还不回来?
  就在她伸长颈子探望的时候,冷冰的嗓子突地出现,全部的人当场冻成冰棍。
  “事情没做完,你们还打混!”管孤鸿只穿一件兽背心,赤裸的胸膛上是晶亮的汗水,他的视线扫过众人,最后落在阿房身上。
  阿房把视线放在黄泥地上,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出现让她松了一大口气。怪了,以前他一出现,不是会让她心跳加速、心情紧张吗?怎么他现在就站在她跟前,她却一点不愉快的感觉也没有?
  “你们还看什么,干活去!赶不上午膳,就自个挖黄泥吃!”管孤鸿转头轰跑一窝想乘机看戏的人。
  “头子,我们没有碰她一根寒毛喔。”经过管孤鸿身边的人提起圆锹,走了开去。
  “大当家的,很久不见,你别又吓晕了人家。”另一个汉子很有义气的叮咛。
  汉子乙也想如法炮制,谁知道才想出声就被管孤鸿可怕的眼光吓退。“我我……努力工作去,嘿嘿嘿……”
  阿房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些人真是纯朴又可爱。
  “你……怎么到这里来的?春绸呢?”白花花的日光从叶缝撒下,她因病消瘦的面颊看起来丰腴了些许。
  “她去找水给我喝。”阿房发现,心情平静的对他说话好像不难。
  水?管孤鸿蹙眉看着树下的大水壶,接着大步走开,再回来,手中抓着一片很大的芋叶。
  他用身上的兽背心把芋叶擦干净,在里面注入水。
  “喝,水很干净的。”他弯膝蹲下,谁叫她实在太娇小。阿房试着要把芋叶捧到面前,谁知道重量不是她能负荷得衡量过情形,她没办法,只好凑近脸,双手捧住叶子边缘,一口一口慢慢喝起来。
  盯着阿房头顶的发旋看,管孤鸿等了很久,久到以为她会把整张脸埋进芋叶的时候,他把梗在喉咙的话说了出来,“用过早膳了没?”水喝饱了,阿房把芋叶推远了些,“我不饿。”她一直没有食欲。
  “不吃容易闹肚子疼,你的身体才刚好,就算没胃口,也要多少吃一点。一起走,我也饿了。”水渠的进度尚可,他也该去填点东西进肚子,他听说厨房里的人煮了蛇汤,好不容易呢。
  “我要等春绸回来。”他不会又要勉强她吧?
  “蛇汤很好,喝了对健康有益。”管孤鸿很好心的告诉她。
  蛇……蛇汤?阿房全身起了疙瘩。
  她用力摇头,表示自己的坚决。
  “你不要排斥,等喝过了就知道其中的好处了。”他还想多解释一下,但是,她的脸色不对了,“慢着!你不许昏倒,我不许你才跟我见面又昏倒……”可来不及了,阿房经过刺激后,很不给管孤鸿面子的又昏倒了。
  讨厌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当然需要,很需要!
  譬如说长相吓人啊、好吃懒做啊、个性欠佳、行为粗鲁……可是,喝蛇汤也算在内?
  知道自己因为喝蛇汤被列为蛮子,管孤鸿很不服气。
  她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撇过头说讨厌他。
  他只是好心的请她喝蛇汤,要知道这滋补养颜的机会也不是常有的。不过,显然她不领情。这一来,害他这几天郁卒得要命,心里一把火烧也不是,不烧,闷得自己痛苦难当。、
  这样的情绪让他非常困扰。他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在乎阿房,不要在乎、不要在乎……
  “……也就是说,预计今年冬天来临以前,橘园的橘子可以多收三十斤,花生因为缺水,长得特别好,可以抬高价钱,每斤多十纹银的收入,至于……水源地的部分,隔壁的花家寨希望跟头子面对面协商,请头子挪出时间来。”所谓的“隔壁”邻居,足足有一个山头那么远。
  黑山堡处在四座山头的中央,土地算是四座山峰里最肥沃的,问题是这些山里头不只黑山堡盘据,还有大大小小三帮四寨跟着抢夺唯一的一处水源。
  三帮四寨,内忧外患还有国难。
  负责记录的八福用拿筷子的方式抓着毛笔,艰难的一笔一画记录着,还不时要四喜念慢些,一场例行的报告下来,八福的脸上几乎可以媲美黑猫洗脸了。
  “头子?”四喜很早就发现这例行报告怎么都吸引不了他们头子的注意。他一个人根本是自言自语。
  “头子!”他试图唤回管孤鸿的敬业态度。
  “嗯?”管孤鸿应着,眼角不小心瞄到窗外的人影……那个又很多天不见的女人在干什么,吃花?
  等他察觉自己做了什么,人已经离开座位,直奔向外头的人儿。
  阿房掩了口哈欠,她实在不是故意的。
  随着身体慢慢康复,她可以随心的多做一些事情,可是,临睡前那碗必喝的药总是让她昏睡,持续到隔天清晨,使得身子不听使唤,脑袋老是空空的,令她不自主的赖床。
  起不了床自然赶不上用膳时间,原来她的饭菜是由春绸送到房间来,两人一起用饭,这几天春绸被唤到别处帮忙,无暇顾及她,她又睡得晚,去到厨房,那里连一只苍蝇也看不到,她也不好意思叫人再煮食物给她。
  就这么饿着肚子,置身在白花花的骄阳下,晒得她眼冒金星,这时候要是她能化成一摊水多好,清凉又自在,也不会有饿的感觉。
  她晃来晃去,一片开满花的小树丛挡住她的去路。
  她想,这花应该吃不死人吧?摘一朵试试。
  入口有点苦,带着不知名的淡香。
  “吐出来!你疯了吗?”晴天劈下一道雷来!
  她不小心侵犯了他的属地吗?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身为一群人的领袖,他不是应该忙得不见人影、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忙得别出来吓人……
  一堆疑问还没个解答,管孤鸿已把她拉到树荫下,大声喊,“什么不好吃你吃这个,吐出来,乱吃东西会拉肚子的。”
  不经意撞见他,阿房的心有些移位。
  “喂!”他吼。虽然知道她吼不得,也不愿意见他,但仍是管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不是故意要吃你家的花,是饿极了。”她是知道有菜圈。橘圈,但是,橘园太远,菜园又围着篱笆,要绕田埂小路,很麻烦……“
  “肚子饿?跟我进来!”说罢就要拉她的手。他记得屋子里好像有厨房送来的东西,从早忙到刚刚也没心情拿来用。
  她来得刚好。
  阿房避过他的手扶着树干,“你要收买我的肚皮不如好人做到底,干脆再进去一回拿出来分我吃可好?等等我还想回房睡回笼觉。”
  敢情她是睡过头,错过用膳时间,厨房的人把菜收光了,她才饿肚子的?但是照顾她的春绸呢?
  “要吃就跟我进去,黑山堡还没有饿死过人,你要开先例,我不反对!可是不能在我的眼皮下。”这样的女子幸亏是被他带回来,要搁在他处怕是要祸及别人。
  “你保证没有蛇汤之类的东西?”她是一朝听到“蛇”这字眼,十年都怕草绳。
  管孤鸿正色的说:“在这里,有吃食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平常大家节衣缩食,青菜萝卜凑合着过日子,有蛇汤佐饭,对大家来说很难得的。”
  阿房不予置评。
  看他似乎又要发怒,她笑叹口气,“大爷要骂我不知好歹我也能领受,谁叫我是人在屋檐下,所以你说了算。”
  “进来吧你。”什么时候他的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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