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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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乱-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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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敞画眉是人间乐事,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你让我在你的另一侧眉毛上也画一笔,不就好看了?”
  “可张敞画眉是因为……”
  “因为人家是夫妻?你和我也当一时的夫妻不就好了?”她话里话外透著诡异的顽皮,突然一手搂住他的腰——
  “剑平,别动。”
  这四个字是雷吗?还是电?抑或是被什么东西施了咒?他竟然呆呆地不能动,眼睁睁地看著她的眸光如秋波闪烁,脸庞越来越近,接著,自己的右眉又被她快速地画了一笔。
  “大小姐……”真是胡闹,他堂堂一个男儿身,居然被人画了眉。他懊恼地第一次逾矩推开她,然后抓起车内小桌子上的一壶酒,倒了些酒液在袖子上,用力地擦著眉毛,恨不得能马上擦干净。
  白毓锦笑著将自己的那面小铜镜推到他面前,“你自己看,是不是画了眉毛更好看?”
  他不看,他根本不敢看,只是使劲地擦著。
  “其实,你的发式也该改改,听说最近京都流行许多新的发式,不要总是死板板地把头发梳成一个死髻在头顶,明明还不到二十,看上去倒像是有三、四十岁似的。来,我帮你梳头。”
  她的手一抽,竟然抽下他的钗匕——那柄她送给他的短匕。钗匕尖锐的一头划破了束发用的布带,让他的头发倏然散落下来。
  他的神色更加惊慌失措,顾不得擦了一半的眉毛,抬手夺她手中的钗匕,但看上去娇柔的白毓锦忽然变得很有力,连动作都快捷灵巧许多,反将他一把推倒在车厢的地板上。
  “砰”的一声,让车厢外的车夫忙问道:“大小姐,出什么事了?”
  “没事,驾好你的车。”她大声回答,但双手仍将邱剑平的肩膀死死地按在厢板上,诡异的笑容再一次浮现在唇角。
  “剑平,我要是这个时候亲了你,你会怎样?”
  “我,”他吓坏了,知道她是说真话,明明自己也是习武之人,为什么会挣不脱她?他一咬牙,“如果大小姐真的那样做了,属下会逃走,永远不回来。”
  她不禁一怔,想起求伯曾说过的话,顽劣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就这么讨厌我?这么怕我亲你?”
  “大小姐,请给属下留最后一分颜面。”邱剑平咬著唇,黑发铺在厢板上,映得他的脸颊此时苍白如雪,一双眸子如受惊的小鹿,闪烁不定。
  盯著他的眼睛好一会儿,她才展颜笑道:“不过和你开个玩笑罢了,干么这么认真?”
  她让开身,让邱剑平坐起来,此时外面车夫喊著,“大小姐,君家已经到了。”
  “你去通报一声,告诉君亦寒我来了。”
  白毓锦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看我的头发乱吗?”
  他摇摇头,双手撑著厢板,一跃跳出车厢。
  “逃得好快。”她幽然地在他身后笑著,她的声音足以让邱剑平听到,也故意要让他听到。本来就如一池春水乱的局面,现在搅扰得彼此的心更加波澜不定了吧?
  “她”白毓锦要的就是这一个“乱”字。
  君亦寒并没有亲自出来迎接他们,只是让管家请他们进府,这样“冷遇”倒在白毓锦的意料之中,所以她迳自和管家说笑著一路往里走。
  “亦寒又在忙他的玉器?”
  “昨天有一条玉船出了点岔子,上面赶著要,所以少爷便忙了通宵。”管家和白毓锦热络了,说话也亲热许多,“难得白大小姐今天这么有空过来。”
  “哪里是有空,也是有事找他。”她问:“听说你们君家有皇上御赐的许多药膏,很是灵效,所以想来讨一点。”
  “您是说那玉露冰霜吗?虽说是先皇所赐,其实家中也不常用,大小姐如果需要可以差人来取,何必亲自跑一趟?”
  “亲自来才显得我有诚意啊。”她回头看了邱剑平一眼,“剑平,你说是不是?”
  听她这样一说,他才知道她是为了自己胳膊上的烫伤,专程来君家求药,一时问心头千万种滋味交杂,不知道该怎样回答。
  由于琢玉斋是君亦寒私人雕刻玉器的地方,未经允许不得进入,所以管家将他们领到门口也只是恭恭敬敬地在门外说:“大少爷,白大小姐到了。”
  “请她去偏厅等候吧。”门内传出的男子声,颇显疲惫之味。
  管家摆手,“大小姐,请跟我来。”
  可白毓锦没有挪步,看了看门上的区额,笑道:“这里有什么宝贝这么神秘是我不能见的?他现在不让我看,难道以后我过了门还看不得?我偏要进去看看。”
  她不顾管家阻拦,一把就推开了门,门内人的声音立刻转为愠怒,“谁许你擅闯进来?”
  “我自己允许,不劳别人费口舌,也不劳你君少爷费口舌。”
  白毓锦笑著迈步走进来,只见一张宽大的长桌子后面,君亦寒正一手拿著锉刀,一手扶著一条玉船,神情微怒地看著她,只是这怒气里还有著一份无可奈何。
  “毓锦,你……怎么这么不懂规矩?”
  “不用现在就摆出夫家的姿态来教训我。”她对他眨了眨眼,“听说你忙了一夜,我对你著实心疼挂念,所以进来看看,还没吃东西吧?管家,劳烦您叫厨房熬碗粥来。”
  管家不敢立刻答应,只是转头看著君亦寒,见他无奈地点点头,管家才领命而去。
  “你看到我来,很不开心的样子哦。”坐在旁边的一把凳子上,她歪著头笑对著他,“不是嫌我烦吧?”
  “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将目光调转回玉船上,他好像没有多少耐心可以给她。
  “想跟你讨一点玉露冰霜,剑平的胳膊被烫伤了。”
  君亦寒用手中的小刀修整著玉船上的一个人物,随口答著,“和管家说就好了,来烦我做什么?”
  “好久不见你,也很想你嘛,你我还有一年就要成亲了,总要时常见见,这样才会亲近些,君郎,你说是不是啊?”
  他的手一抖,差点将小玉人的脑袋削下,他丢下手中的小刀,沉声道:“剑平,麻烦你出去一下,我有话要和你家大小姐私下说。”
  邱剑平看看两人后,就抱剑走出门,将门密密关住。
  君亦寒几步走到白毓锦的面前,不容她开口,一把提起她的襟口,将她按到墙角,漆黑如星的眸子紧紧盯著她的笑脸,“我警告你,别再和我说这种不男不女的话,你应该知道我非常讨厌听!”
  她眨著水亮亮的眼睛,故作不解,“你不喜欢看我温柔的样子?那,下次我粗鲁些好了,君郎,只要你不生气,为妻我……”
  他紧绷的面部似乎颤抖了几下,接著从鼻腔深处哼出一声,“你这种口气表隋还是留给邱剑平吧,我可不吃你这套!你这个——假女人!”
  白毓锦的眼睛又眨了眨,唇边的笑容慢慢扩散到整张脸上,推开君亦寒,他举起双手,不仅神态语调,连走路的姿态仿彿都有了些许的变化。
  “好,好,不逗你了。我知道你也很讨厌这桩指腹为婚的婚姻,再怎么说你君少爷是要娶一个真正的老婆回家疼的,我也想啊,所以我才会在三年前主动告诉你真相。但是你应该明白,如果我们白家的当家大小姐是男儿身的事传出去,白家就要遭到灭顶之灾,我不往你这里勤跑些,让外人以为我们这对未婚的小夫妻是情比金坚的话,拿什么去瞒骗那一双双毒辣的眼睛啊。”
  君亦寒阴沉地瞪著他,“你就当真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你的真实身分?”
  “当年只有我爹和接生婆知道这件事,连我娘直到去世都被蒙在鼓里,现在身边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人,而我只信得过你们。”
  “邱剑平也不知道?”
  “他?”白毓锦拿起桌上那柄小巧的雕刻刀,笑咪咪地道:“我很希望他知道,但是他现在非要做一只缩头乌龟,也只好由他去了,反正我有足够的耐心等他,或者说,比起让我变回男儿身,让他做回他自己也同样很难,我的难题在于整个家族,而他的难题在于他的心结,心病最难医哦。”
  君亦寒冷笑一声,“一个假女人真男子做白家当家大小姐,一个真女人假男人做大小姐的贴身护卫,你们俩倒是绝配。”
  “承您吉言。”白毓锦双袖一拢,做了个君子谢礼,只是伴著他这一身女装,更有种儒雅到诡异的风情。
  第四章
  最近眼皮总好像跳得很厉害?
  邱剑平揉了揉眼睛,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但即使如此,还是可以感觉到咫尺之前白毓锦那有些放肆的眼神正盯著自己。
  邱剑平故意装作没看到,与刚走进来的茜草说:“你在这里伺候小姐一下,我有事要离开一会儿。”
  “邱大哥,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邱剑平已经走了出去。
  她真恨自己的身体,自从两年前发现有个每个月会来的麻烦降临在身上时,她的心情只能用糟糕透顶来形容。
  原本不能与其他男子一起沐浴,或是不能像其他男人一样在炎热的天气下打著赤膊已经很惨了,居然每个月还会肚子疼,最可怕的是,在肚子疼的时候她不能扮娇弱在床上躺著呻吟,只能强装作没事,以避过白毓锦那双犀利的眼睛。
  一路狂奔回房间,她迅速从抽屉中找出一些止疼药吃下,再出门时,赫然发现地上掉著一封信,大概是原本夹在门缝上的。
  拆开那封信,信上没有抬头和落款,只写著一句古怪的话——
  君之秘密,我已知晓,今夜子时,盼与君一游。
  她悚然一惊,她的秘密?对方是指什么秘密?又被谁知道了?
  将这封信藏起,她心绪烦乱的走回前厅,这时白毓锦正在问——
  “剑平去哪里了?怎么还不回来?”
  她应了一声走进去,白毓锦笑著朝她招手,“剑平,快来,今年有人别开生面送了匹马给我做寿礼,我们一起去看看啊。”
  白毓锦的满心欢喜对应著她的忐忑不定,这一天她几乎都没记住大小姐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连那匹做为寿礼的马是白是黑她都没有看仔细,惹得白毓锦到后来一再地推问她,“剑平,哪里不舒服?你的脸色好难看啊。”
  “可能……昨夜受了点风寒。”她撒谎掩饰。
  白毓锦立刻道:“既然这样,你赶快回房休息,我这里也不用你伺候,快回去!”
  白毓锦用手推著她,催她快走。本来以邱剑平平日的忠于职守,就算是真有重病在身,也绝不肯离开半步,但是她今日心病大于身病,必须早点回去做筹划,等待那个神秘人的到来,所以便顺水推舟的回房休息。
  躺在床上,她连晚饭都没吃,天黑时听到大小姐在敲门,她故意将门闩上,不应声,大概等了一会儿都不见人出来,白毓锦也就走了。
  悄无声息地等到外面敲梆鼓,子夜将近,她的心陡然提悬起来。
  忽然间,窗棂被人咚咚地敲了几下,她的身子震了一下,一个翻身跳起来,只见窗外隐隐约约有个人影。他几个箭步冲出门,但那道人影已在几丈之外。
  “朋友既然来了,为何还要躲著不敢以真面目见人?”邱剑平不想惊动白毓锦,声音压得很低很轻。
  那身影如风如烟忽然又掠到她面前,“那你就跟我来。”一句话后飘然又掠出去很远。
  这样的轻功,邱剑平自叹不如,对方如果要伤她杀她,大概易如反掌,既然避无可避,不如坦然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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