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古意(全本共五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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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古意(全本共五部)-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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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向樊快身边的城墙劈去。

樊快脑子一转,已明白他的用意。只见那人手掌所击出的招数却是虚招,身影一横,一招鸳鸯拐竟重又直向自己胸口踏至——他这模仿的分明就是今日下午浔阳府衙小花厅中自己两人对陈去病图谋已久的一击。让人可惊的是:那人居然能以一身化身为二,同施樊快与同伙两人苦练数日才就的杀局,而且身法步眼,力道声势,一毫不差。

樊快心头感喟:温役果然就是温役!只见他双掌一伸,就如陈去病下午出手时一样一下就夹住了那来袭的两腿。他情知毫无凶险,身子半蹲,竟模仿那陈去病的坐姿。

这时,只见刀光一闪,那自己所佩的腰刀竟重又难遮难避地从那人头顶掠过,直向自己喉间削至。樊快手稍一松,如承受不住那人鸳鸯拐之力,借他腿上势道就是一倒。这一倒,果然将那突来一刀就此化去。

只见那人脸上神色微微变了变,手里刀子一挥,已轻轻一掷,竟直奔向那他适才甩落于地的那把刀鞘。

那刀分毫不差地被他这一掷就掷入了鞘里。这还不奇,奇的是那刀上分明还蕴含得有回旋之力,只见得它才一入鞘,鞘上哑簧低鸣一声,刀把手与鞘口一合之际,那把入鞘之刀就已重又飞起,轻轻一跳,竟重向樊快腰间飞去。

樊快伸手一接,将之重又佩入腰间,心里这下可佩服得五体投地。只见他一躬腰,恭声道:“属下樊快——浔阳老九、参见温家班温老大。”

那人早已停身立定,只见他身量颇高,但腰身佝偻,微微低嗽,如患暗疾。樊快不敢直视,只低着头,飞快地抬眼扫了一下那人脸上的神气——他暗隐江西‘六扇门’之内已久,且于七年前就已暗暗投入东密,是名驰长江一线的‘瘟家班’瘟老大在江西的得力班底——但他也没有亲眼面见过这瘟老大几次。

在这夜幕之下,只见那瘟老大的脸色说不清是青是绿。那颜色看着似病容又象不是,不知怎么就给人感觉到一种瘟疫般的气息。樊快心中一紧:看来瘟老大的功力最近又深了。据传瘟老大修行的本是东密秘传、教外人多半无从得知的“疫气”大法,可上次见到他时,他脸上的“疫气”分明还没有如此的青绿。樊快想起今天下午的失手,心底不由就涌起一阵寒意。

“那陈去病就是这么的躲过我交待给你的这联手一击?”

那瘟老大低咳着问道。

樊快点点头:“当家的功力果然深湛,竟能以一人之力,分身二人,仿就属下与那华家之人的联手之击。”

他这话虽是恭维,却也出自真心。却见那瘟老大面上却全无愉色,轻轻咳了一声道:“你该夸的不是我,只怕倒该是那个陈去病!”

“这一式名为‘捕兔式’,你别小看它,它虽貌似简单,但在如此突袭的情况下,就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仓促迎战,也难免会带出一两丝本门的功力。”

他一仰首,注目向那城外名为‘匡辅’的兵营:“可那陈去病下午如真是如此应接的话,那么,就是连我,也断不定他到底是侥幸还是深藏不露了。如果深藏不露的话,身上练的又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家底。”

说着,他轻声一叹:“当今天下,除了那‘屠刀门’外,能让我们东密顾忌的人也并不多。但‘屠刀门’久已远隐于白山黑水,跟咱们也一向不轻生嫌隙。此外,虽以天下之大,我们东密在这世间并没有什么真正大的顾忌。”

他声音一顿:“可浩浩江湖,藏龙卧虎,一直却还有两个人,让我们在江湖中、朝廷上,不得不深有顾忌。他们虽一直名噪江湖,却如神龙踪迹,一现即隐,潜藏暗里,连‘灭寂王’老人家也说不清他们真正的出身来历。他跟我交待过这件事,我这些年也一直屡屡暗中查访,但这两个人踪迹一向杳如黄鹤,到现在我们也还不知道他们在这世间平时显露的真正身份是什么。但我早有怀疑,这两人都是朝廷中人,而且,都正在江西。”

“这两人,一个就是当年游走江湖,风流雅慨,举世无及的‘富贵闲人’富平候,这想来是个化名。还有一个,却是当年曾以空空双手破了我东密前辈、名为‘伏尸九姓、溅血五步’十四高手、几令其无一人生还的‘勿忘伊’——这想来也是一个化名,那名字在江湖上只出现了很少的几次,可就是那几次之中的一战,‘九姓、五步’中人几乎全数遇难,令我东密的发动推迟了数年。‘五步’中只生还一人,伤愈后还成了呆子。他到现在口里还只能不时喃喃地吐出一句……”

温役一抬头:“嘿嘿……是什么‘陈言务去’、‘陈言务去’!”

樊快心头一寒:难道瘟老大怀疑,陈去病就是那当年仅数现江湖,却已名噪天下的‘勿忘伊’?

他想起今天下午自己的冒然出手,身上不由针扎似的出了一身冷汗。他偷看瘟老大神情——心知东密赏罚极重,而浔阳一地乃江西西北门户,东密之势虽几欲倾覆天下,但这么多年下来,却一直没能真正的侵入江西。这一直是东密心头的一块旧病。今日温役布置给他的任务可以说相当重要,他们对谪居浔阳的陈去病一直相当怀疑,隐觉他很可能是一只潜伏病虎,到真正紧要时,会影响东密真正的局变江西。自己得瘟老大指点,苦心谋就今日下午之局,居然依旧全无所获,他怕温老大会为此降罪。

却听温役道:“好了,你今日所行之事就此打住吧,不必再管了,我另外有任务交待给你。”

樊快面上又是一愕:多年平静已久的江西一地在前月陈去病捉拿了鹰潭华家的一个人后,终于露出了一隙可乘之机,怎么温老大忽然要自己放开这事不理?

那温役本不必要给他解释什么,但此时他心中似乎对此也郁懑难释,只听他冷冷道:“我叫你不用再理,是因为——万车乘的人已来了。”

“这件事,咱们已得他知会,不必再理。”

他语句虽短,可口中那份恨恨之意跃然已现。樊快心头一惊:万车乘?就是东密之中、位高权重、三大巨头中号称‘千驹纵横万车腾’的万车乘?——他一向坐镇天下兵柄,怎么会突然染指江西?

樊快小心地看了温役一眼,犹疑了下问道:“属下可不可以动问……那万车乘派来的是什么人?那人又怎么如此托大?”

他与温老大俱是东密主管暗杀的‘灭寂王’法相属下,与万车乘的人马一向颇有睚眦。只见温役猛地一抬眼,他面上瘟瘟的神色在夜色里猛地一滞,只听他口里干干地道:“牟奔腾!”

说到这三个字时,他心情似恶劣已极,猛地用手一拍那城墙。这一下他出手虽轻,飘如一羽,可樊快的脸色却变了。他只见瘟老大的手掌间隐有异气,黑夜之中,那城堞别无异状,点尘未惊,可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浊的灰色已在他掌沿落处沿着那城堞一触浸开,弥漫散去。这是‘瘟老大’的‘瘟绝天下、疫动四方’大法!樊快身子不由得就向后一跃,他可不想沾染上‘瘟疫之气’!

只听温役口里控制着怒意冷冷地道:“就是那个号称‘千里明见、一目奔腾’的牟奔腾。”

有一刻,温役才重转过神色来:“咱们得‘灭寂王’之令,最近要追杀一个人。这是一个女人,也就是久居长安、刚刚死了的肖愈铮之妻。”

“她的名字叫裴红棂。她是一个不解武功的女子,长得据说颇为明丽。她身边现下有两个老者相护,一个是号称‘大关刀’的、老‘威正镖局’的局主余孟余果老,另一个则是‘千劫万度’鲁狂喑。你下去后,先不要再管这城里之事,找个由头出下门,调动江西一地你所能调动的所有六扇门之力,一定要在十天之内给我查清她的下落——看她到底是躲在何处,或已经走到了哪里。”

他目光一凝:“为了捉她,我们已经失手三次。这一次、是绝对不能再失手了!”

“她在舵落口渡头,我们老三的手底,鬼使神差地又成功地逃脱了一次。而在此之前,居然以‘大手印’龚海与襄樊‘永归堂’之力也没有留下她。如果再失手……”

温役面上突现杀气:“就不只是我在‘灭寂王’面前交待不过去了。这女子干联极重,我们要在她身上落实一样东西,肖愈铮那家伙留下的东西。这是杜护法交托我们‘灭寂’座下的一件大事,这事必须秘密进行。现在,不只我们在找她,江西一地最少有好几拨人在找她。据教中密报,就是‘清流社’的杀手也已风闻此事,他们也正要杀裴红棂以绝后患。这次他们的杀手来了三个人,那三个人分别名叫吴署、张路、和刘七,都是清流社多年厮养的一等一的好手,据我们掌握的案底,这三人可说是清流社最强的杀手班底。据说还有‘清流社’一个极隐蔽的神秘杀手目前也到了江西之地,连我们的暗线也探查不出那个人的名字。这一次,如果再让那裴红棂给溜了出去……”

他语意一顿:“我们只怕就不只是在‘灭寂王’座前无法交待了。杜不禅与万车乘随便哪个人的一句话都足以剥了咱们的皮!”

樊快脸中一轰:“清流社‘?’清流社‘岂不正是肖愈铮所创,也正是东密在朝廷政局之中的生死大敌?

九江团练署的衙门在城南角一个极不显眼的角落里。那里是个荒凉小巷,座落于城墙之下,九江团练使陈去病的住处也就在那里。

陈去病今年年纪三十有二,一直未曾婚娶。有关他的一切,一向都近乎一个迷。他的卧房外长着高高的乱草,看来是门乏宾客,车马绝迹。

天已近夜,陈去病长身站在窗前,身后是他的副手古铭——他依陈去病之嘱去城外营中安排了不少杂务才重又返来,只听他道:“陈参军,今天下午……”

陈去病贬为九江团练使之前,曾任西北参军之职。古铭跟他日久,对他极为敬重,所以在他谪居之后对他还是这个称呼。

陈去病一摆手:“那是樊快做的一场好戏。”

“他是东密的人——想来你该知道,那刺客的工夫却象是鹰潭华家的。嘿嘿,华发苍颜、华发苍颜,我料得果然不错:肖御使不过才才撒手一去,东密果就迫不及待了,要联合鹰潭、弋阳‘华、苍’两家之力,势浸江西。他们今天之事还没有恶意,只怕就是想试试我的实力,要看看……”

他一抬头——“我到底是谁?我这个已谪居多年的人对他们的大事还有没有防碍?我的自身修为是否果如他们所猜测得那么高、是不是会阻碍他们来一场局变江西?”

他的脸望向夜空,夜的阑寂也没洗去他脸上那迷朦朦的一层不知是什么神色笼就的隔障,却有一丝忧思正从他的眉角泛开。

只知陈去病道:“你最近有没有长安的消息?肖愈铮兄去后,他的遗托到底交给了谁?那东西现在又到了谁的手里?这可才是当今一等一的大事。肝胆录,肝胆录,肖御使留下的肝胆一录,可绝不能落在不合适的人手里。据我消息,东密的万车乘这次都坐不住了,他要亲自插手,派来了得力手下牟奔腾,就是那个号称‘千里明见,一目奔腾’的牟奔腾。”

“可惜我现在还完全不能动……”

说到这儿,他的眼前似乎猛地一花,一蓬莫名的红意就在他的眼前泛了开来——十余年了,已经十余年了,难道自己还这么难以忘怀那一个女子?

他喉头耸动了下,没有再接下去。

却听古铭道:“我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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