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聒噪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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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聒噪的女人-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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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段乌云密布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然而每当他想到梦如时,他还是会心痛,如果时光能倒流,如果一切能回头……
  看到伍忆铃贴在铁门上的禁烟贴纸,他按捺下进屋拿烟的冲动。
  下楼吧,或许她又在办公室闹笑话,逗大家开心了,他怎能错过呢?
  安静的医院走廊上,突然爆出了兴奋叫声。
  “哇!好多小宝宝喔!好可爱,每个都长得一模一样耶。”伍忆铃双手按在婴儿室的玻璃上,大眼滴溜溜地寻找。“秀桦,哪一个才是你女儿?”
  “左边数来第二个。”黄秀桦满意地指了方向。
  “哇!超可爱!超漂亮!长得很像你耶!”
  “我老公说,小孩像他,爱得不得了,一抱出来就不肯放。”
  “也难怪你们疼她了,好不容易才做出来的宝宝呢。”
  “是啊,做了三次试管婴儿才成功,好辛苦。”黄秀桦的语气既甜蜜又安慰,过去的辛苦都值得了。
  伍忆铃不可思议地望着熟睡的婴儿,很难想象,一支试管可以培育出一个小生命,再放到妈妈温暖的子宫里,让父母的希望和爱情在里面生根茁壮。
  那红扑扑的脸蛋就像是初升朝日,正要开始绽放生命的光采。
  “咦?叶先生,你怎么不过来看?”她转头问着。
  “看了。”叶海旭靠在墙边,低头看鞋尖。
  黄秀桦看出他的心情,拉了伍忆铃说:“我站累了,回病房吧。”
  “我扶你。”伍忆铃又回头嚷着。“叶先生,走了。”
  “你们去,我去交谊厅看报纸。”叶海旭转身就走。
  “怎么回事?”伍忆铃埋怨着。“看你生宝宝是件快乐的事,干嘛臭着一张脸?我今天又没得罪他,房租也致了呀!本来我说下班再一起来的,他又说可以载我来,是他自己挪用上班时间啊!咦,还是他怪我念他骑车太快了?”
  黄秀桦轻轻地说:“他不是生气你,他是有心事。”
  “呵!这种意气风发的大男人有什么心事?”
  回到病房,靠在椅子上打瞌睡的黄秀桦的老公立刻醒来,拉好布幔,扶老婆上床躺好,又为客人献上一盒果汁。
  “谢谢。”伍忆铃接过果汁,笑说:“秀桦,你老公好体贴喔。”
  “他请假帮我坐月子,更想辞职当奶爸照顾小孩,不过我可不依他。”黄秀桦娇媚地斜睨老公。“海旭在交谊听,你再去跟他说吧。”
  “好的。”老公出征去也。
  “说什么?”伍忆铃坐到椅子上,吸着果汁。
  “叫海旭放我走呀。我早就跟他提过了,以后我要自己带小孩,所以不上班了。”
  “啊,你要走?”青天大霹雳,那岂不剩她一个女生?
  “忆铃,你可以了解我的心情吧。我一直不孕,花了很多钱,更花了好几年的时间,终于生出自己的小孩,我好希望能亲自照顾小孩,陪她一起长大。”
  “我好象可以了解,这是做妈妈的心情……哎,都是我们公司太小了,人家大企业都有托儿所,让员工可以安心上班,你也不用离开了。”伍忆铃很自然地又要抗议。
  “你别再去唠叨海旭了。”黄秀桦微笑说:“就是小公司,连倒垃圾、洗厕所都要自己来,所以我们找来找去,都没有人愿意留下来。还好你来了,能力又这么好,我可以放心把工作交给你了。”
  “不行啦!”
  “你忙不过来,也可以叫海旭帮你请工读生。”
  “可是……你不要走啦,我会被姓叶的欺负。”
  “放心,我好歹是公司的股东,我会罩着你,给你精神支持。”黄秀桦拍拍她的手。“忆铃,好好照顾你的身体,我上次叫你去看妇产科,看了吗?”
  “还没有。”
  “不能这样喔,女人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我看你每次生理期都这么痛,可能是子宫内膜异位症,还是让医生检查一下,早点治疗,免得像我一样不孕。”
  “你别危言耸听啦,不是每个人都会痛吗?”
  “我可不是恐吓你,你已经痛得不正常了哪,这是我的主治医生。”黄秀桦指了头上的住院牌子。“他专攻内分泌和不孕症,你待会儿下楼去拿张门诊表,找个时间挂号,检查看看。”
  “好吧。”伍忆铃懒洋洋地念了几遍医生的名字,大概过三分钟就忘了。
  “我回来了。”黄秀桦的老公从布帘子外面转了进来。
  “这么快?聊完了?”黄秀桦疑道。
  “我找不到海旭,妇产科病房的交谊厅没有他的影子,后来发现他在婴儿室前面,我没打扰他。”
  “唉!”话刚说完,夫妻俩不约而同叹了一口气。
  “他怎么了?”伍忆铃感到诧异。“刚才叫他看宝宝,他不看,现在又自己跑去看了?”
  黄秀桦神色变得凝重。“忆铃,既然大家都很熟了,我告诉你,海旭曾经有过一个儿子。”
  “儿子﹖﹗”伍忆铃心脏跳得像打鼓。“曾经?被他老婆带走了?”
  “不,生下来一个月,婴儿猝死症过世。”
  孩子死了?!伍忆铃捏紧了果汁纸盒。一个有如天使般的新生儿死了﹖﹗
  她不敢想象当时叶海旭的心情,更为他的老婆难过。每个妈妈都是欢欢喜喜地迎接新生命,怎料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心情竟由山顶掉到谷底?
  方才叶海旭神情似乎有些寂寞,他想到了谁?儿子?老婆?
  “那……他离婚,是因为这样吗?”她结巴了,心情仍处于震撼中。
  “可说是,也可说不是。他们的事情很复杂,也许他会告诉你,我这个外人是说不清的。”黄秀桦摇摇头。
  她有这个“荣幸”去了解姓叶的吗?只要提到他的婚姻状况,他就要变脸,她再怎么口无遮拦,也不敢当面去问他呀!
  时光不是会平息一切伤痛吗?就像她和施彦文分手,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她会忘记他的声音、他的脸孔、还有他对她的伤害……
  很难,最难平复的就是伤害。她可以遗忘施彦文的气味和爱抚,却忘不了他一再指责她“性冷感”的不悦脸色。
  恐怕叶海旭的伤口比她更深更痛,是否,已经深到无法痊愈?
  伍忆铃离开黄秀桦的病房,准备找叶海旭一起回公司,才踏出转角,就看到他静静地站在婴儿室的玻璃窗前。
  一旁有一家人在看新生儿,兴奋地指指点点,阿公、阿妈、外公、外婆、爸爸七嘴八舌,好不容易看够了,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当他们经过伍忆铃身边时,她也能感受这一家人高昂的情绪。
  她再转头看叶海旭,他还是默默地站在窗前,很专注地望着里面的宝宝们。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柔和的神情,嘴角漾出一抹微笑,目光温柔疼宠。此刻,他是不是想到了天堂里的儿子,正想象父子共同玩耍呢?
  蓦地,一滴泪水从他眼角滑下,他退开几步,颓然地靠到墙上。
  护土按下婴儿室的电动窗帘,遮断了里面柔和的灯光,只剩下走道上刺目冰冷的日光灯。
  他转过头,看到站在转角的伍忆铃。
  他没有说话,只是以手掌抹了脸,回复冷淡的神色,径自转回长廊。
  伍忆铃不敢说话,跟在他身后,看他走进男厕。
  过了五分钟,他才出来,看样子是洗过脸了,但表情还是很僵。
  “叶先生,回公司了?”她轻声问着。
  “嗯。”
  两人下电梯,走出医院大门,来到停放机车的地方。他仍然没说话,将安全帽递给她,他也戴上安全帽,发动机车。
  伍忆铃坐在后座,左手拉着后面把手,右手扶在他的腰上,沉闷的气氛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安慰白自己,回到公司就好了,毕竟他是成熟的男人,再过一会儿,他会恢复正常,她又可以皮皮地叫他扫厕所了。
  这样不好吧?他这么重视员工福利,不只帮她的房间装了遮光窗帘,还在客厅买了一套沙发,摆上一架电视,又租妥第四台,送来一个冰箱——这么好的老板兼房东,她怎能在他失意的时候“欺负”他呢?
  嗯,该怎么安慰他?去买烧仙草?还是红豆汤圆?甜一下他苦闷的心?
  一边想着,扶在他腰间的手指不觉动了动,弹着他的肌肉。叶海旭感觉微痒,呼地一声,机车加油冲了出去。
  “啊,叶先生,你骑慢一点,不能超速啦,警察都躲在树下抓人的……慢一点啦,我要摔出去了。”伍忆铃的思考被迫中断,哇啦啦嚷着。
  “抱好。”闷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抱什么?”
  叶海旭空出右手,往后拉过她的手掌到自己的腹部。
  “左手也抱好。”他右手又回去加油门。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她吓了一大跳,还没反应过来,叶海旭又以绸车族的速度呼啸过一个路口,吓得伍忆铃急忙双手环抱住他的腰。
  “呜,别骑这么怏啦,你心情不好,不要想不开啊,人生还很长,条条道路通罗马,呜,你闯黄灯了……就算想不开,也不要拖我一起死,你知道我很怕死的,车祸死掉又特别难看……”
  “你再吵,我就撞车。”
  “唔。”她立刻闭嘴,紧张兮兮地抱紧他的身子。
  叶海旭当然不会去撞车,他只是想籍由风驰电掣的快感,舒解满腔的郁闷,当然,更要挥走被她撞见他流泪的尴尬感。
  飚车的感觉真好,威胁她的感觉也很好,他就像一个任性的孩子,放任情绪,不去想不堪回首的往事,只是随心所欲地嬉闹,什么也不管了。
  念头一转,他放慢车速,来个二段式左转。
  “叶先生,你去哪儿?公司在那个方向,不是这边,还是你要顺道去拜访客户?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害我穿牛仔裤出来,这样很无礼耶!”
  “嗯。”
  “喂,我好心提醒你,要注重公司形象,小公司也要有小公司的气魄,你今天穿西装打领带,皮鞋擦得那么亮,旁边却跟了一个邋遢的小跟班,别人一眼就看轻咱们旭强了,而且更会破坏我的形象。人家好歹也是个淑女,有很多漂漂的衣服,都没有机会穿……”
  清冽的秋风迎面扑来,她附在他耳边的声音也飘了开去,加上安全帽的阻隔,有些语他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他知道她正在滔滔不绝地说废话。
  他从来不知道,有人愿意在他身边唠叨,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生命有了声响和回音,所有的细胞得到共鸣上个个苏醒了。
  伍忆铃说累了,手指在叶海旭的肚皮乱戳。“呜,你要载我去哪里呀?怎么上阳明山了?你不会载我去卖掉吧?还是我太吵了,你要杀人灭口?别这么麻烦,我自动跳车……”
  他握住她不安分的“玉手”,捏了一下,沉声说:“看风景。”
  突然的一握,伍忆铃的心脏好象也被他捏住了,所有的血管顿时断了血流,令她双目晕眩,全身软绵绵地失了力气。
  她静悄悄地十指交叉,乖乖地放在他的腹部上,身体依然靠在他结实的背上,不敢再说话。
  她这样亲密地“黏住”他,有多久了?直到这时,她才感觉来自他身上的热气,一波波袭向她,暖洋洋地,缓缓地熏出她两朵红晕。
  叶海旭缩回手,瞄了后视镜,她不再靠着他的肩膀说话,而是躲到他的背后,脸蛋瞧不见了,只剩下半个又红又圆的安全帽。
  机车蜿蜓上山,山风清凉,不冷也不热,天空云影变化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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