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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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玫瑰- 第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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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楚无法说话,只是痉挛地握紧了自己的衣领,似是窒息。

“舜华,我之所以憎恨你,并不仅因为你令她早逝。”公子苏带着某种嫉恨和怒意凝望着眼前人,一字一字,仿佛已压抑了多年,“弄玉她是我的人,却为你而死!我倒是一直想问问她:在为救你而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什么海誓山盟同生共死都是假的!原来她最深爱的人,竟还是你!”

公子楚脸色苍白,转过头去看着颐音园,手指不能控制地颤抖。

“从私心里来说,我真的非常恨你。但是,作为卫国未来的国君,却我还是要将最珍视的妹妹许配给你——”公子苏松开了对手的衣襟,倦极地喃喃,“因为我可以预见,如果此次能逃过大劫,那么不出十年,你将会成为东陆最强的霸主!”

“是么?”许久公子楚才喃喃地开口:“容我再想想吧。”

“还要再想?这可真不像你的作风——”公子苏冷笑起来,“那么好的一笔买卖,没有理由拒绝吧?除非……”顿了一顿,公子苏眼神凝聚起来:“除非你有了所爱的人?”

“……”公子楚微微一震,没有回答。

“不,不可能,”公子苏摇头,冷笑,“你这样的人心冷如冰,任何人也暖不了你,最多不过在冰上照出一个影子罢了——又怎会心有所属。”

“云泉,你又何尝不是如此?”沉默许久,公子苏才轻声开口,“雪妃当年又是因何早逝?大家心照不宣罢了。而且,你若珍惜婉罗,又怎可将她卷入?——这天下,本是冷血者和野心家博弈的棋枰。”

“……”这次轮到公子苏无言,许久才道,“那亦是她的心愿。”

“那是因为她不知道真正的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所以还抱着幻想——但你却知道。”公子楚冷笑,“你也能预见她嫁与我之后的未来种种,不是么?明知如此还要推波助澜,是真的为婉罗好,还是为了你棋枰上的大局?”

“住口!”仿佛被刺痛,公子苏忽然低声厉喝。

公子楚便也不再说话,唇角的冷笑却更深。

“熙宁帝大婚典礼结束之前,我需要带着你的答复返回卫国。”许久,公子苏才平静下来,“事到如今,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成为俎上鱼肉;要么,我可借你利剑以成大事——言尽于此,好自权衡。”

“我会斟酌。”公子楚颔首,“多谢。”

一语毕,两人仿佛再也无甚可说,楼中便再度沉默下去。只有风声萧萧入耳,拨动檐角风铃,回旋在充满血腥味的高楼中。

“其实,我在想,”望着远方,公子楚忽然开口,“当年我用反间之计令越国君臣反目,借刀杀了舒骏——如果今日我也被谗言所杀,也算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公子苏微微一震,“可是……”

一语未毕,忽听“叮”的一声,檐铃忽地一动,一位少年如风样的返回,衣襟带血。

“止水!”公子楚一眼看得分明,失声迎了上去。

“没截住,”少年看了他一眼,低声开口。勉强抬手攀住窗台,脸色苍白如纸,声音里带着死气:“被……被接应走了。”

“接应?”公子楚喃喃:“谁?”

“看吧……你应该认得。”止水筋疲力尽地喃喃,手一松,坠落在阁楼地面上——后背上的衣衫整个碎裂,仿佛有雷霆直接击落在上面,将衣物连着血肉一起震碎!

两位公子双双抢前一步,一起失声:“这、这是……天霆之剑!”

“舒骏?——是他回来了么?!”

越国的亡国之君东昏侯在颐风园内遇刺,这个消息在三日后震动了大胤宫廷——然而,居于九重深宫最深处的人,却还是第一时间得知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什么?!”密室内,凰羽夫人失声,“那昏君死了?!”

“是。”端康低首,脸色也是苍白,“今日下午,刺客潜入颐风园,在众目睽睽之下刺杀了东昏侯,并斩去了他的头颅。”

“……”凰羽夫人说不出话来,只觉胸口发闷,踉跄着后退扶住了窗台。

春末的雷雨天气,晚膳时分刚过,外头的天已经黑如泼墨,浓重的雨气弥漫着,微润的风斜斜的扫入,带来几片零落的牡丹花瓣。乌云密布在天极城上空,时有惊电下击,沿着皇宫高脊上的避雷金线一掠而下,擦出一道细细火花。

“娘娘!”端康伸手扶住她。

“那个昏君这时候一死,复国便更是无望了!”凰羽夫人脸色苍白,“百密一疏啊————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变数?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如果是越国遗民,怎么不去刺杀罪魁公子楚,反而杀了越国国君?”

“枭还没回来,”端康迟疑了一下,“等他回来,可能有进一步的消息。”

“枭是和舒骏齐名的越国高手,”凰羽夫人喃喃,“难道连他也阻止不住这一场刺杀?”

“……”端康没有回答。

“到底是谁!是谁!”凰羽夫人越想越觉得气闷,忽地站起,烦躁地将面前一瓶牡丹摔了个粉碎,“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把我们的计划打乱得七零八落!”

“是我。”忽然间,一个声音响起在窗外的树荫深处,惊得密室内的两人一颤——

这个声音!

只听喀喇喇一声裂响,半空里一道闪电瞬地劈下,如一把雪亮的长剑划开了浓重的黑幕,将天地映照得一片雪亮——那是苍穹之光,天霆之剑!

那一瞬,凰羽夫人也似被雷霆击中,一下子从榻上站了起来,手里的烟筒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裂响——然而她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的某处,似连魂魄都在瞬间被抽走了。

“天啊……天啊。”她失神地喃喃,不可思议地伸出手去,“你是鬼么?”

凰羽夫人脸色苍白,喃喃,“还是……还是我又做梦了?”

只听轰隆隆一声,巨雷如同战车由远至近而来,在帝都上空碾过。雷声响起的刹那,云层里隐忍许久的雨点如同铜钱一样密密砸下,落在了深宫的琉璃瓦和白玉台上,雨声四起,四周顿时一片单调而繁复的敲击声。

院子的一个角落,密密的藤萝忽然分开,露出了浓荫中的一双眼睛。那人在藤萝的最深处,凝望着回鸾殿里的大胤贵妃,从喉间发出吃力的声音:“不是做梦,阿柔,是我——”

黑暗中的人忽然抬起手,缓缓摘下了脸上冰冷的面具。

那是一张脸噩梦般的脸,破碎不堪,宛如被锋利的刀刃碎裂过。一道深深的刀痕划过了咽喉,几乎割断了他的脖子——在这样的一张脸上,只有那双眼睛还亮如寒星。那一点寒星仿佛穿透了铁一样的夜幕,让时间忽然回到了十年前。

“舒骏!”在他摘下面具的那一刹,她再也忍不住地失声惊呼,不顾一切地冲入了雨帘,奔向了他,泪水从脸上长划而落,“舒骏!”

那一瞬,又一个霹雳在他们头顶炸响,映照得天地一片雪亮——豆大的雨砸落在他们两人的脸上,电光划过的那一瞬,他们自看到了彼此苍白的脸,上面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是你!是你!”凰羽夫人紧紧地拥抱了他,低语,“天啊,你没有死!”

“我死过一次,”他喃喃。

她完全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只是欢喜得发狂。血仿佛在身体里沸腾,她哽咽着,笑着,在大雨中抬手颤抖地摸索着他的面颊,一寸一寸的探过,似是要证实眼前这个人的真实——雨水从他破碎的脸上长划而下,濡湿她的手指。

她忽然想起了那一场她不曾亲历的惨祸,想起他和他的兄弟们曾怎样惨死在昏君的乱刀之下,王府一片血海,满门上下六十七口全数被烧死,没有一个逃出来。

“你还活着……还活着。”她呜咽般地低声,泪水渐渐沁出眼角。

他只是深深地点头,不能作答。

“为什么?为什么不来看我?——十年了!为什么现在才来?”她喃喃,抚摩着他咽喉上的那道伤,“我以为你真的被那个昏君杀了……十年了,我、我日日夜夜在……”

“不,你早已见过我,”他忽地笑了一下,“在颐音园。”

又一道闪电划下,她的身体忽然僵住。

“天!”凰羽夫人失声,“难道你是跟翡冷翠公主一起来的那个、那个……”

“那个羿。”他重新将面具带回了脸上,不动声色,“那个因为不曾及时对你下跪,差点被处死的哑巴奴隶。”

“……”一口气窒在喉间,凰羽夫人抬头凝视着他。

——多年未见,生死茫茫,一身黑色的铠甲和面具似铁一样的封闭了这个人所有的过往。然而,只有那双眼睛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的。

为何在那个时候,坐在轿中的自己,却没有发觉呢?

“你以前是穿银甲的……”她喃喃,“你的天霆之剑呢?”

羿没有说话,举起了手里漆黑的剑。伸手用力一震,只听喀喇一声裂响,内力到处、漆黑的长剑被震开了一道裂痕,外面厚厚的铁锈和黑漆一分分的剥落,脱落之处寒光四射。

一把纯白色的长剑展现在雷霆之下,冷冷如电,带着多年前一样的光芒。

“就是它!”凰羽夫人喃喃,伸手去抚摩那把隐藏已久的神兵,“那么多年,你原来一直在西域?怪不得我们找遍了天下都毫无消息。”

“阿黛尔公主救了我。”他低声,眼神复杂。

“那个小丫头?”凰羽夫人低声,眼神同样复杂地转变。

“为了避免泄露身份,十年来我一直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他凝视着手里的长剑,声音苦涩:“阿柔,我以为你死了。所以在颐景园见到‘凰羽娘娘’时,没有立时与你相认——因为我还不知道十年之后、你已经变成了怎样的人?”他在大雨中轻声开口,眼神复杂地变幻,“原谅我,阿柔,这十年来,我已经谁都不相信了。”

她哽咽着点头:“我知道。”

“其实在龙首原那一夜,我已经从来人的招式和耳后残留的纹身里,认出了前来袭击的并不是高黎人,而是越国遗民,”羿沉声开口,“但那时候,我还没有把这件事和你联系起来——”

“是枭?”凰羽夫人喃喃,“是他告诉你我们的事情么?”

“嗯。”他无言颔首。

“舒骏,你会埋怨我么?”她抬起头看着他,眼里含着泪水,“我没有死,没有为你殉节,没有和王府里你的正妃侧妃们那样一死了之。我活下来了,成了大胤皇帝的妃子——你会责怪我么?”

他凝视着她,缓缓摇头,抬手为她擦拭脸上的雨水和泪水。

“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活着。”他低声,声音嘶哑模糊。

“是的,无论如何,我都要活着。”凰羽夫人喃喃叹息,看了一眼身侧,“这些年来我一个人孤身在深宫里挣扎,如果没有阿康,早已被明刀暗箭害死。”

来客触电般地转头,看见了一侧树荫下默默而立的青衣宦官——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殷勤小心的脸上,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也在注视着雨中忘我长谈的一对男女。

“子康?!”他失声,“是你?!”

青衣宦官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舒骏,你不知道亡国后我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凰羽夫人叹息般地喃喃,“我做了敌国皇帝的贵妃;而子康他也从越国的大内侍卫变成了胤国的端康公公——我们为了活下来,都忍受了种种耻辱和绝望。”

“咳咳,好了,”忽地,浓重的阴影中一个声音斜刺里杀出,咳嗽着,“能不能先别在外头叙旧?去密室再说成不……咳咳,我都伤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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