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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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第3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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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按照他从前的脾气,这一趟无论如何都不肯走,可牵连子孙这四个字着实太大,他没法承受得起。此时此刻,见徐勋面上笑吟吟的,甚至还说什么同名,随即更是盛赞起了他旧日的功绩,乍一看去根本不像是要追究刑部此前的失职,他纳闷之余,生出了一丝希望的同时,却也不无警惕。

“平北伯过奖了,都是些老黄历的事,况且我身在刑部,深通刑名也是应该的。”顿了一顿之后,屠勋就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今日此来,是因为此前刑部走了江山飞那样的要犯,我自请降级致仕,可折子连番送了三四道上去,却一直杳无音信,直到今日方才有司礼监人捎来话,道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我今日特来向平北伯负荆请罪,都是我糊涂了,还请平北伯在皇上面前说一句话,就放了我致仕吧。”

尽管屠勋含含糊糊,不曾说司礼监人究竟是捎来了什么话,可见这位六十开外的老尚书起身郑重其事地大揖行礼,徐勋就是傻瓜也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他连忙站起身来,双手扶起了屠勋,笑容满面地按着人坐下,随即自己才回到主位坐了。

“屠大人如此精于刑名,放眼满朝几乎找不到第二个,你若是走了,谁来掌管刑部?”

见屠勋一脸意外的表情,徐勋便越发和颜悦色地说道:“屠大人想来是弄错了,我遇刺归遇刺,刑部天牢走了要犯归刑部天牢走了要犯,那时候你还是侍郎,再加上尚书之位空悬已久,你一个人忙都忙不过来,忙中出错也是应当的。要怪也只能怪那个拖着江山飞久久不曾处决,这才惹出如今事情的人。”

没错,要怪就得怪焦芳!皇帝要杀的那么多人都一口气杀干净了,非得留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在刑部,结果又惹出来这样的大祸!想当初这么一个人从天而降落到刑部,他怎么都不服,可架不住焦芳圣眷好,几次事情办得深入圣心,好容易盼着人高升去了吏部,之后又顺顺当当入阁,转眼间却留了这么个麻烦给自己!

尽管有人后不出恶言的习惯,但屠勋还是险些忍不住附和。硬生生吞下到了嘴边的那句话,他不由得开口说道:“平北伯如此说,难道并没有怪罪刑部失察的意思?”

“刑部失察是有的,但若是无底限地继续追查,那着实没多少意思。更何况屠尚书乃是一等一的能员,若是就因为我这么区区一件案子致仕而去,我岂不是平白无故就成了众矢之的?此事不用说了,这案子是西厂办的,回头我对谷公公打个招呼,都是那几个狱卒自作主张欺上瞒下,你顶多一个失察的罪名,什么降级致仕的话都不要再说了!”

这样通情达理的勋贵宠臣,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屠勋只觉得心头大石安安稳稳落了地,如释重负的同时,他便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想当初他奉弘治皇帝的旨意治理寿宁侯和百姓争地的案子,为了他上书说后族和细民争尺寸土,失大体,张鹤龄在背后说了他多少坏话,据说在当时还是皇后的张太后面前也告了好几状,所幸弘治皇帝按下了没理论。那时候还是区区争产,这一次徐勋遇刺险些连命都丢了,却是这样的态度,人和人怎的就这样不同?更何况张鹤龄还一把年纪,徐勋却不到二十!

屠勋脸上一副百感交集的样子,眼神里头满是感动,站起身来又是深深一揖。见此情景,徐勋赶忙又去扶了这位老大人一把。重新坐下之后,屠勋有心想要开口再谢一声,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欲言又止老半天,他这才深深叹了一口气。

“平北伯,从前我和别人一样,都错看了你!”

有这一句就足够了!睚眦必报固然很痛快,可那也得分是谁!

徐勋莞尔一笑,恰好外头就在此时传来了一句话:“少爷,刘六和刘七已经来了。”

尽管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官员,但屠勋心情极其复杂,只想着尽快回去平复了心情,来日再好好登门道谢,当即开口说道:“平北伯既是有客,那我就不打扰了……”

“诶,屠大人暂且留一留。既是你正巧来了,这两个人也请你见一见,他们从前做的事情和刑部最是相关,我正愁找不到知根知底的人,如今你既然在那就最好不过了。”不等屠勋开口答应或拒绝,徐勋就扬声吩咐道:“阿宝,去把刘六和刘七请过来。”

“是!”

趁着那边厢去请人的功夫,徐勋便言简意赅地对屠勋解说了两人的行当。果然,屠勋听着听着,脸色便凝重了下来,最后摇摇头道:“如今天下盗匪日多,刑部海捕文书每年不知道发下去多少,可是能拿到正主儿的却少之又少。就是能拿到的那几个,还是这些官府外头的人拿着去官府领的赏钱,足可见那些差役无用。当年漳州温文进作乱,我奉旨前往弹压,其实哪里有那么多人愿意附逆,都是些被胁从的百姓。那时候我只让人传出话去,只问首恶,宽免胁从,巨变须臾就压了下去,如今这些盗匪也是如此……”

听屠勋说着那些缉盗的事,徐勋仔仔细细听着,又不时问上一两句,等外头报说刘六刘七已经等在了外头,他方才暂时打住叫了声进来。随着刘家兄弟进门,他便注意到两人都已经换了一身行头,看上去不像早上那样彪悍之气外露,但那虎背熊腰的身材却藏不住,看上去仍然不像良善之辈。见两人进门之后看到屠勋都是一愣,他便颔首道:“你们两兄弟从前既是以缉盗为生,那这位大人想来应当知道。这是刑部屠尚书。”

刑部屠尚书!

刘六和刘七同时大吃一惊。这昨日先后造访兴安伯府的人他们都留意过,吏部尚书林瀚、都察院左都御史张敷华、右佥都御史张彩,还有几个庶吉士。徐勋一个武官勋贵,居然在文官中有这样的班底,自然是非同小可。可谁知道就只过了一天,他们便再度发现,刑部这位大司寇竟然也是徐家的座上嘉宾!

屠勋当过刑部员外郎、郎中,南京大理寺丞,大理寺少卿,刑部侍郎……这兜兜转转都是在刑名上头,他们就算只是平头老百姓,又怎么会不知道?

此时此刻,两人连忙跪下磕头道:“参见屠大人。”

“起来吧!”

屠勋想起了刑部的繁难,自己多年的刑名经历,刚刚在徐勋面前的老态一时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出的精悍之气。反客为主地打量着刘六和刘七两人,他便直截了当地问道:“我也曾听人提起过霸州有你们刘家兄弟,但凡官府拿不着的响马盗,你们都能手到擒来。刚刚平北伯又盛赞你们武艺,足可见你们是有真本事的。”

见两人连连谦逊,他突然石破天惊地说道:“既是有真本事,缘何却玩弄那些养盗的小伎俩!”

徐勋也是知道这一条的,只不过除却这些形同赏金猎人的民间好汉干这个之外,尚有贪恋钱财捞取功绩的缉盗御史也在暗地里干过这样的勾当,倒是刘六刘七是否做过这个尚未有明证。因而,他眉头微微一挑,却没有打断屠勋,而是看向了刘家兄弟。

“屠大人,咱们敬重你是朝廷大司寇,可你不能血口喷人,这养盗的勾当从来都没做过!”刘七被屠勋的话激得一时大怒,当即大声嚷嚷道,“咱们兄弟俩什么都可以认,这没做过的勾当就是没做过,就连通风报信……”

“老七!”

刘六此时满心后悔这一回带了刘七出来,见人一时语塞,而上首那两位大人物则是脸色微妙,他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暗自盘算着事有不谐逃出去的可能性。然而,就在心中异常紧张的他反反复复偷瞥徐勋的时候,这位年纪轻轻的伯爵却是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屠大人不过是随口一诈,你倒是性子直!就算盗匪,也不是个个穷凶极恶,通风报信本也不算什么,你们又不是官府中人。”说到这里,徐勋倏然话锋一转,“不过,此前你们是领赏办事,如此干也就罢了,若是今后到了刑部亦是如此,那我绝不相饶!”

第四百六十二章软硬兼施,毛遂自荐

刘六傻了,刘七呆了,屠勋愣了。

见他们如此光景,徐勋却也不忙着解释,吩咐刘六刘七先出去,这才对屠勋说道:“不瞒屠尚书,昨日我就和林尚书他们几位说起过缉盗之事。现如今盗匪层出不穷,尤其是在南北直隶屡屡出没,决不能掉以轻心。譬如畿南,响马盗中就有好几个出名的人物,譬如张茂,譬如齐彦名,譬如杨虎。除此之外,京畿内外散布白莲教义的也不在少数,这都是大乱的由子。北直隶近畿附近居然有这些苗头,更何况天下?”

屠勋本以为徐勋只是招揽两个有些本事的护卫,听到这里,曾经在南北都做过好一阵子官,也曾经备过边,知道关外小王子势大的他一时心中一紧。官居二品,这些内忧外患不可能不知道,只是现如今朝廷之中就是这么一番正道萧条的景象,有多少人有功夫有时间去关心别的?因而,他在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便开口问道:“那平北伯的意思是……”

“缉盗的事刻不容缓,但不能和从前那样单纯只想着挥师去剿灭,也不是单单去安抚。须知这些盗匪深居山间,干的是没本钱的买卖,就像此前刘六刘七兄弟所说的一样,他们对于种地不但不在行,而且也看不上地里刨食的那些钱!强压着他们屯田也好,流放迁徙也罢,都不是长久之计,如何让他们干自己拿手的,这才有可能渐渐掐灭这些苗头。”

徐勋说的粗俗,但意思却相当明白,可这却和屠勋几十年官当下来根深蒂固的认识背道而驰。他一直觉得自己只诛首恶宽免胁从的方针策略对付这些盗匪山贼一流是最好的,可如今徐勋竟是说这些人根本没法抚,这简直是彻头彻尾的颠覆!

“屠尚书应该听说过,有些山贼肆虐的村子,一村人看似深受其害,但有商人行旅经过的时候,往山上通风报信的是他们,往山上卖粮食的也是他们,甚至还有人根本就是把自家子孙往那些山寨里头送,只求有条活路,至于官府兴兵清剿的时候通风报信,这更是最要命的,可难道你能把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剿了,亦或是都一体远远流放出去?”

见屠勋满脸踌躇只不说话,徐勋便放缓了口气说道:“所以,如今之计,便是要给这些人活路,但同时得约束他们的行动。刘六刘七这两个虽说不承认养盗,但如他们刚刚说的,这通盗是很自然的,否则山贼盗匪随便往那个山窝窝里头一钻,他们怎会知道人在哪儿?”

说来说去,屠勋已经被徐勋给绕得有些糊涂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平北伯刚刚说他们今后到了刑部,这又是什么意思?”

“当初那个江山飞是怎么进的刑部,想来屠尚书不会忘了吧?”见屠勋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显然想到这么个家伙掀翻了闵珪,还差点把自己给掀翻了,徐勋便笑了起来,“当然,有了江山飞的前车之鉴,我不会请屠尚书名正言顺把他们收进刑部去,免得到时候又激起一片哗然,只把这两个人在刑部密档之中暂且挂一挂,我拿他们有用。”

刑部里头挂上两个名字不难,横竖捕头之类的开销并不是走朝廷俸禄,也不花几个钱,可徐勋这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伎俩让他更加糊涂了:“为何不把他们收进军中?”

“收进军中便是过了明路,有些事情不免不太方便。”说到这里,徐勋便笑道,“因为我要借他们两个从左右官厅抽调训练一批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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