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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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胎- 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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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地,这时间就到了凌晨五更,雾蒙蒙的,天开始发白了。那人就站起来,说要告辞了。我母亲甚至有些恋恋不舍,嘴里诺诺哦哦地跟他挥手道别了。
  待他走后不久,我母亲这才幡然醒悟。悔恨不已,恼得直跺脚,掐手脖子,责备自己不该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面,连他到底是个啥东西都还不知道呢。
  想要和他断绝干净来往,怕他以后再来纠缠,便和我姥爷商量,不要再让她去地里守着苞米了。可我姥爷执意不肯,又施展开了威猛的拳脚,直把我母亲给打得连连求饶,只得还依了他。
  可奇怪的是,一连过了好几天,那个人再没有往苞米地里来过。我母亲竟然有些开始想念他了。无论怎样苛责自己,都抑制不住这种莫名其妙的情愫滋滋暗生着。这就是所谓的情难自禁。情感这东西,若能由自己控制得住,那便不叫真正的情感。否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令人死去活来的爱情故事了。
  这随着时间一长,大姑娘自个儿半夜里守着苞米地的消息便不胫而走。令我姥爷被笑话之余,也有些不安稳的家伙开始蠢蠢欲动了。我母亲晚上不再孤寂了,总有一两个厚着脸皮的年轻人来找她拉呱攀谈。
  可我母亲对他们都不感兴趣。因为他们不是给你讲黄段子,就是问你吃了啥饭,喜欢吃啥,要不要给你买件新衣裳,明儿有空的话跟我一起赶集去吧,给你买个小花头巾,带你尝尝油条胡辣汤等等。总之是非常俗套,令我那追求高雅浪漫的母亲不胜其烦,有好几次都骂开架了,差点儿没打起来。
  再说,他们也捉不到野兔子给我姥爷。一旦让我姥爷看见他们在窝棚里扎着,这心里头就火大了,准是舞耍着锄头一个一个地撵。
  直到有一天晚上,有个蔫人来看我母亲了。搁那儿坐着栽个头,连吭都不吭,都半夜了还赖着不走。俗话讲,弱的怕狠的,狠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但不要命的怕蔫人。因为蔫人出豹子,别看平时不言不语,闷声不响的,弄不好就冷不丁地蹿起来,给你来个致命一击。
  我母亲聪慧灵敏,自然是懂得这个道理,虽然这心里不痛快,但也不敢粗暴地撵他,跟他好好说话吧,他又不搭理你恁些。给弄得束手无措,尴尬不已。只得手里掂着个木棒子,时刻警备着。这坐的时间长了,就会感到瞌睡得慌,眼皮子沉重不堪。正耷拉个脑袋往下一坠一坠着的时候。
  猛听得哐一声,草门子被撞开了。那个蔫人闯了进来。我母亲给惊得睡意全无,赶紧站起来,往前杵着木棒,说你要干啥。到底是话少的人,都到这个时候了,人家也只是瞪着个眼,懒得开口,就是不免有些脸红气喘,直接动手解起自个的裤子来。
  这意图,端的是再明显不过了。我母亲抡起木棍子就往他的头上砸。可他连躲都不躲,闷着头挨了这一棍子。别看头发呲毛着,这头还怪结实哩,看着一点儿事儿也没,都把裤子顺利地给褪到膝盖上了。我母亲也觉得他头硬,便换个方法,用棍子朝他的脸上戳去了。这回他要是再没反应的话,那就是个傻子了。
  可惜,他只是个蔫人,而不是傻子。一把攥住木棍子,使劲一拽,给夺过来了。把刚才头上挨那一棍子给还了回去。将我母亲的脑袋给敲得嗡嗡作响,血流出来了,顺着额头往下淌,扯着个嗓子凄厉地嗷起来。可在这空旷的田野里,又是半夜三更的,谁能听得到。又给自己招来了一记狠的。
  那蔫人咬牙凸目,横着一棍子抡到她腿上去了,几乎快把腿给打断了,疼得站都站不稳,屈膝半跪了下来。我母亲哭叫着求饶,喊着大哥大哥的。那蔫人终于开口说话了,让我爽一次,不然打死你。说罢,又朝她的肩膀上给狠狠地砸了一棍子。给我母亲疼得险些没晕死过去,趴倒在了地上。要知道,那个季节正值秋天,气候还热着,人上面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褂子,那锁骨上结实地挨上一棍子,得多疼。
  正值绝望之际。那个扛着王大超脑袋的家伙来了。一声不响地出现在了窝棚门口。那蔫人觉得不对劲,因为看到我母亲流泪的脸上笑了起来。便扭头一看,着实给吓了一大跳。这不是已经死去的王大超嘛。
  那玩意儿压根就不打算废话,伸手捉住蔫人的头发,横着一掌往脖子上切过来。就跟使了一把锋利的镰刀一样,将脑袋给他齐整整地割了下来,当球一样给一脚踢出去了。
  可能一刹那间,意识到这种血腥的场面会吓着我母亲,也不知道咋弄的,他的手掌中蹭地一下子冒出了一团蓝幽幽的火苗,往那喷血不止的断颈上匀着抹了一下,吱吱啦啦地冒起一股青烟。把血肉给烫得粘连住了,那血便止住了流。然后问我母亲,这尸体咋处理。我母亲仁心慈悲,说挖个坑给埋了吧。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犹如干柴烈火,很快相恋了起来。我母亲也不嫌他非人类,也不愿意去打听,宁愿一直闷在鼓里,沉浸在对方的宠溺之中。有一天,那人告诉了我母亲他的真实名字。原来叫腐生。并且愿意和我母亲结婚,又问我母亲愿意否。
  令我母亲可作难了,说你顶着王大超的脑袋,别人见了都认识啊。那人说无妨,咱们把王大超的坟墓给刨了去,毁尸灭迹,然后再告诉那些人,其实王大超并没死,他们在井边发现的那具无首之躯乃别人的。我母亲觉得这个法子可用,便同意嫁给他。
  于是,腐生半夜里闯进了王大超的家中,把人家的父母给吓得鬼哭狼嚎,最后也不晓得是咋给忽悠的,终究是认了他。并向外人解释,原来自家的儿子没死。外人虽然不愿意相信,尤其是那些长相拙歪的小伙子们,但人就在那儿活生生的站着,由不得你不信。
  有好事者将王大超的坟给挖开了,里面正躺着一具无首之尸,就下去检查,越检查越觉得不是王大超的躯体。奶奶的,这不是隔壁村刘老蔫的身子吗。原来搁井边让人害死的是他。
  接下来要发生的,自然就是王大超的父母拎着彩礼去我姥娘家提亲,不忘用袋子装两只野兔子背过去。还没等我姥娘算计人家呢,我姥爷就一口将这门亲给应承下来了。守着外人的面,我姥娘也不好发作,只气得翻白眼,腿肚子直哆嗦。待人家走后,少不得跟我姥爷吵起来。结果,又被我姥爷给摁到地上打得好几天下不了床。
  选了个好日子,挂灯结彩的,要举行腐生和我母亲的婚礼了。那天,我母亲打扮得很漂亮,流下了幸福的眼泪。如果这场婚礼是成功的,或许她真的可以一辈子幸福。可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就在一群人热闹起哄之下,两个人正于红毯上拜着高堂的时候,天上忽然打了一个很响的闷雷,一道充满洪荒气息的震魂摄魄之音响彻整个天地间:“腐生,速快归位!”
  然后,这新郎的头颅就突兀地打脖颈上掉落了下来。

  ☆、第六十章:姻缘天注定

  话说这人的脑袋在人窝中一家伙掉下来了,砸在地上骨碌碌地滚来滚去的。那人们得是啥反应。少不得乱作一堆,大吼小叫的。场面哄乱不堪。能跑得动的就抓紧跑,这腿要软得不行就坐地上尿一裤子,哭个爹喊个娘啥的。
  却见那没头的腐生矗立在红毯上,手上还作着拜揖的姿势,一动不动。我姥爷人浑胆大,这心里头端的是直冒火,这好端端的招女婿了,咋突然变成了个这玩意儿。操起一副扁担冲了过去,照那光秃秃的脖颈上就是一通胡乱砸。
  这腐生依然保持着一动不动,让他随便砸。我母亲在一旁虽是慌乱无措,但见自家爹这样殴打腐生,这心里面那个疼得慌啊,就上前去阻拦。结果让我姥爷狠狠一扁担给敲在了脑门上,迅速肿起了个大疙瘩,使得她人一时半会儿懵掉了。
  至于我姥娘,俩胳膊往上抬着,瞪着个眼,呲着个牙,跟撵鸡子一样,这儿跑一趟,又往那儿蹿过去的,也不晓得自己该干啥了,可能是想拦住朝外逃的大伙,却不晓得该拦哪个才好。
  突然,那腐生一下子搂住我母亲,将她的脸给掖在咯吱窝下面了,给夹得紧紧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她。然后那没脑袋的身子就开始往上缓缓地漂浮起来,就好像不是处在空气中,而是在水里游一样,那俩胳膊伸展开,一摆一摆的。同时,那俩腿一蹬一蹬的,每蹬一下,那身子就会蹿出个几米高。没过多久,就钻入云霄中不见踪影了。
  这所发生的一切,令人感到恍恍惚惚,就跟做了一场梦似的。但现实毕竟是现实,不能因为感觉不一样就能抹杀得了。很多人都亲眼目睹了现场的发生经过。于是这谣言冲天四起,就跟烽火狼烟一般传得飞快。弄得这四邻八乡里的人,都晓得了我母亲让一个没脑袋的玩意儿给拾掇了。
  拾掇是啥意思?包括给睡了。其实我母亲依旧保持着清白之身。别看那腐生非正常人类,却甚是晓得礼义廉耻。在两人交往的时候,十分尊重女方,从没提过非分之求。应该是想把最重要的一次保留在洞房之夜。
  若早知道今天会发生这种意外状况,那两人还不如当初不要端着,趁个机会往苞米地里一钻,把身子互相给予对方得了。凡事都不能托,一旦托下去的话,老天爷非得让你领悟到啥叫夜长梦多。守着恁大一片苞米地竟然没给好好地真正利用。也不晓得这腐生到底后悔不后悔。
  所以说,做人不能太自信。也不能太端着。
  话说,这清白不是你跑出去站到大街上嚷嚷一通,别人就会相信了的。唯一能证明的办法,就是脱裤子验证。但一大姑娘能搁外面守着一堆人脱裤子么?就算脱掉裤子,也得把腿给开岔开吧,开岔开之后呢,不是光拿眼瞅瞅就能看出她的清白是否还在吧。
  故而说,清白是这天底下最难以证明的东西。最不敌的是人们的舌头根子。一旦被玷污上了,就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一个大姑娘家的,让一个没脑袋的给搞过了,这是啥概念,这样的名头给传出去代表着什么。就算她长得再漂亮又如何,谁家会要一个这样的媳妇。就算有小伙子自个相中了,很高尚地不嫌弃,那他父母能愿意么。
  总之,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之后,导致我母亲很难嫁出去了。端的成了万人之嫌,一出门就会让人在后面戳脊梁骨。连成天绕村瞎逛荡的二流子都会说,那就是个不吉利的玩意儿,让没头的腌臜东西给睡过了,我要再跟她睡一觉的话,那我岂不是要倒霉一辈子。
  更甚的是,打那以后,这些二流子每当从我母亲身旁经过的时候,那怪异的眼神且不说了,还会故意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裤子,都快提到腋窝下面去了,装扮得跟个腚上糊着屎的小鸡崽似的。到人前头了,矮着身子,猛地往前一蹿,一溜过去了。生怕我母亲会突然冲过来,将裤子给他扒下似的。然后,对着她的背影呸呸地往下吐着唾沫,嘴里嘟囔着霉气霉气。
  把我姥娘给气得生了一场大病,天天躺在床上哼唧,到点了也不做饭啦,我母亲做的饭,她又嫌不好吃,撂筷子又摔碗的。我姥爷也变得不爱出门了,一出去人家都笑话他。他就是再憨,也晓得笑话是个啥意思。
  有些人还会问他,你啥时候抱个不长脑袋的外孙给我们看啊。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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