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字缘》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三字缘- 第21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的:“小象你别死啊!我还没来得及拿别的点心给你吃呢小象……”大音在一旁吃吃暗笑,待到石小宝哭得嗓子都快哑了的时候才跳出来:“喂别诅咒我小象师弟!他病都快好了,什么死啊死啊,你石小宝才死呢。”
  白飞白若有所思,将石小宝带到门外,也不问“石先生知道你跑出来么”,或者问“你嗓子疼不疼”,而是问了一句与眼下似乎毫不相干的话:“你之前,偷偷带点心给小象吃?”
  石小宝还没从悲痛中缓过来,一抽一抽地点头:“……嗯。”
  了缘站在白飞白旁边,两道秀眉也悄悄皱了起来。白飞白想了想,又问:“你带的点心,从哪儿来的?”
  “你干嘛不睡,”花半夏将自己裹在被子里,神色有些疲惫:“怪冷的,明天还得熬药呢。”迦南罗指尖那张小小的纸条似乎刚化为一点灰烬,他的脸在半明半暗中,声音带着一丝冷:“半夏,忙活了这么久,你就没想过这是怎么一回事么?”
  “嗯?”花半夏怔了一会儿,睡意顿时消散无踪。
  石小宝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福禄街上的金掌柜啊,他那天在村口晃了好久,看见我就两眼冒光,把一盒子点心塞进我手里,说什么给我爹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白大夫上线……

  ☆、好与坏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这个道理,就像踹在金掌柜胸口的迅猛的那一脚,来得如此深刻,也无从逃避。
  金掌柜往后呼噜噜地滚了几个大圈,一头撞在柜台的边缘,帽子掉了,头发散了,摇摇晃晃地挣扎着起来,张嘴便是胡言乱语:“不关我的事,我只是要保住我的瑞康堂,饶了我……”
  迦南罗望着半夏:“要饶了他吗?”花半夏不语,澄澈的眼眸里天人交战。她犹豫、不忍,站在她身后的白飞白也不出声,迦南罗便摇头:“恐怕是饶不得你。”
  狼狈的奸商闻言,脸色便灰了大半,他径直扑到花半夏脚边,狠命保住,涕泪聚下:“公子、大爷饶命啊!我也是没办法呀,瑞康堂是祖上留下来的,我答应过我死去的老子和娘,要守住这个铺子啊!瑞康堂、瑞康堂就是我的命啊!”他扯着喉咙嚎丧,满脸的青筋暴露:“要我金掌柜的命容易,只求留下这个铺子啊!我纵然是个黑心鬼,我也要脸,瑞康堂一旦倒下,我就是下地狱也不能见祖宗啊……”花半夏不能无视他那满脸的鼻涕眼泪,身子也被他摇得心肝胆儿颤,冷不防斜边飞出一脚,将金掌柜踹出老远。
  迦南罗挡在花半夏前头,俯视着那个在地上乱爬的金掌柜,只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瑞康堂彻底倒下了,永昌镇上其他的药铺无不弹冠相庆。大寒的时节,镇上乌黑的屋檐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霜,大街上有不少人笼着袖子、缩着脖子看徐徐而来的囚车。前头开道的官兵再怎么吆喝,都抵挡不住那些愤怒的菜叶、臭鸡蛋、沟里的臭水,一股脑儿地全砸向那个头卡在两条木棍子中间的、蓬头垢面的金掌柜。他的眼神掩盖在缕缕白发之下,目光直愣愣只看着前方绵延的道路,一口口的唾沫接连落下,被轮子碾压而过,留下鲜明的痕迹。也许此刻,他才是真的无颜下地狱了。
  花半夏站在熙攘的人群中,居然看出了一丝丝的可悲。她抽身而去,赶在对面的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的目光扫来之前,迈步走向寒风中。
  月色皎洁,院中有个黑影。花半夏走向那个黑影,只见白大夫坐在院中的石头椅子上,垂着头颅,坐得歪歪斜斜,长长的手腕下面吊着一坛酒。“呃。”垂着脑袋的白大夫打了个酒嗝,死了一样,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认识白大夫这么久,这也是第一次看见他喝酒。花半夏在他身旁坐下,拢了拢自己的衣襟,感觉自己的鼻尖被寒风吹得通红通红的,她望着那轮月许久,才慢吞吞道:“田二一直在借钱,我在村子里看见他两回了,哪一回不是被人直接推了出去,碰一鼻子的灰?我还听说,他天天往衙门跑,还给那些衙役塞银子,要他们别给金掌柜短了吃的喝的。金掌柜的那帮妻妾孩子,都被田大安置到偏远的郊外去了,要不然,他们在镇上不被人打死也得被人骂死了。这些天,田二一直镇上郊外的两头跑,我疑心他两头都没落个好,还是甘之如饴的,但听说他每回从牢里出来,眼圈儿都红红的……我也问过他,他总是哭哭啼啼,说什么金掌柜不见得对他多好,但当初赏了他一口饭吃,这些年来认真讲也没亏待过他。再要问,他就会哭着辩白,说金掌柜并不是什么坏人,只是一时糊涂了……你说,田二是不是傻极了?”
  白飞白几乎是躺倒在那儿,将酒坛子抱在怀中,对着月亮说起了往事:“我有一个朋友,家境好。钱很多,势很大,但他爹不喜欢他,你知道吗,”他用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衣服,醉醺醺地道:“像这种大冷天,他连这种粗布麻衣都穿不上,在马圈里冻着呢。”他又笑了,酡红色的脸映着水色迷蒙的眼睛,似乎隐约可见泪光。“后来,他让我帮他,帮他去害人。半夏,你知道吗?他们总说我是大好人,总说我死后该去向西方极乐,只有我心里清楚,那都不是真的……我也想说田二傻,可是,我想我是不配的。”
  白飞白又说了许多话,酒意上涌,慢慢语不成句,说的话渐渐变成咕哝,听不清了。花半夏看着他的眼睛慢慢闭上,伸出手去触摸他的手背,只觉冰凉一片,她的心,也在这个夜里,冻成了渣滓。
  假如你不配,也许我就更加不配。我的生活是个谎言,我骗了许多人,却心安理得。花半夏将白飞白扶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望着他平静的睡颜,对自己说:原来,我们不曾坦诚相待。
  “你回去吧,”花半夏坐在床边,背对着身后的迦南罗,淡淡道:“去跟梅老汉报个平安,我这边,没什么事了。”
  次日,花半夏打开门,收到了一封信。她坐在床边,等了很久,直到日头慢慢爬上窗台,她冲勉强睁开双眼的白飞白微微一笑道:“你醒了。”
  白飞白不记得昨夜说过的话了,他起床、梳洗、吃饭,期间花半夏有意无意地问过他:“白大夫的那个朋友,是什么人?”白飞白的太阳穴很痛,只推说不认识。花半夏也客套似的一笑,不再多问。下午白飞白再上山采药去时,花半夏却不再跟着去,却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认识白大夫这么久,我知道,白大夫是个好人。”她说这话时,一本正经。白飞白想从她亮晶晶的眼中读出些什么,她却已经回身,将房门关上。
  白飞白在门外站了半晌,便离开了。门内的花半夏靠着房门,听着他的脚步声离开,将手中那装着药丸的小瓶子拿出来看了看,拇指抚摸着它的表面,平滑光亮,没有一丝瑕疵。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白飞白坐在山顶那块大石头上,心乱如麻,将脚边的筐子踢开了老远。原来,他也有这般烦躁的时候。其实,他记得昨夜说过的往事,但他并不打算将一切和盘托出。好人与坏人是如何分辨的?他想不通。当年那些往自己嘴里填马粪的贵族少年,所做的一切是理所应当的么?站在自己面前,对自己伸出援手的那个朋友,他却又是十恶不赦的吗?为何苍天总是如此安排,叫人悲凉,叫人无奈。
  “认识白大夫这么久,我知道,白大夫是个好人。”白飞白揪住自己的头发,在心里苦笑:你若是知道我的过去,知道我想做的事,你还会这么说吗?在你心中,我还是那个慈悲为怀、悬壶济世的白大夫吗?
  他失魂落魄地下了山,几颗寒星挂在天际。山脚下,幽幽几盏灯笼在风中晃来晃去。
  石先生的白须随着紧张的下颚不住地抖动:“白大夫,你可下来了,快!快!半夏小公子他……”
  白飞白几乎是飞跑着冲回了石宅,胸膛中那颗心快要冲出喉咙。冷风呼啸中,空荡荡的房内,透过帐子,依稀可见那平静躺着的躯体、那合上的双眼。
  她的身体是冷的、僵硬的,没有脉搏,没有心跳,脸上蔓延着一种病态的青色。房里一时乱哄哄的,夹杂着议论声、哭声、惋惜声。白飞白听不懂什么年纪轻轻就死了,听不懂什么发生得这么突然。他说,都出去吧。
  终于安静下来,如同他们相对的日日夜夜。白飞白抱着她的躯体,在床上木然地坐着。
  直到午夜,直到凌晨,直到太阳终于出现。白飞白终于想请了许多事,他在心里苦笑着:原来,我们从来不曾坦诚相待。

  ☆、重明寺

  “师哥师哥,听说那个下毒的药铺老板被关在笼子里,街上好多人都冲他扔菜叶呢。”
  某一个寒冷的早晨,大音嚼着手里的饼子,含糊不清地说道。小象看着那些渣滓扑簌簌的像雪花纷纷落到自己的被子上,忙将被子轻微地朝自己拉了拉,想了会儿又有些后怕似的:“那,那人,可是死了?”了缘正将一根柴扔进噼啪乱响的炉子里,闻言便站起身,正色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可妄谈红尘,无事便好。”
  小象低着头,弱弱地道:“是,师哥。”
  大病初愈,小象的脸色依然白里透着青,不时还要咳嗽。了缘站在菜园子里时,望着寒冬里恹恹的青菜,便不免要想到小象那一脸菜色,不免要为小象感到忧虑。想着想着,视线里往往掠过一个飞跑的身影,不用问,又是石先生家里那个宝贝儿子,时常跑上山来跟小象磨牙,两个人叽里咕噜地凑在一处,也不知道背着别人都在说什么有趣的。小象不常笑,跟着石小宝,倒是常能看见满脸的喜色。
  寺里的方丈这几日都不见人影,也不知道上哪儿坑蒙拐骗去了。了缘蹲下来拔菜,总想起后院里方丈养着的那只瘦鸡。哎,反正也挺瘦,平时不是追在大音后头啄他屁股就是扯着鸡嗓子咕咕咕叫半天,每日昂首阔步、目中无人,还不如宰了它给小象补补身子……阿弥陀佛,我怎么可以这么想。了缘闭目摇头,自觉愧对佛祖。
  就在他合掌念经时,大音蹲在他旁边,疑惑道:“师兄可真勤快啊,拔个菜也要超度……”他挠了挠光头,道:“师兄,山下刚才来人了,说是死了个人,要送上山来超度一晚。”
  铛。超度一晚,等于五两银子,五两银子,等于几十只鸡与一大袋馒头。阿弥陀佛,贫僧怎么能这么想?了缘深觉自己无可救药,摇摇头便又继续念经,不管大音在一旁拼命说:“师兄,棺材还没抬上来呢,不用着急超度啊……”
  是夜,两个小和尚在棺材旁静坐,念经。念着念着,狂风突起,大音那对招风耳微动,睁开眼睛,用手肘撞了撞小象,神秘兮兮道:“小象小象,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啊?”
  大音指指那口大棺材,有点害怕:“里面,好像,好像有东西在动。”小象听了会儿,皱眉道:“没有啊。里面是死人,怎么可能会动。”
  “善哉,超度往生者,理应一心一意。”了缘闭着眼道。“可是,”大音憋得满脸通红,终于道:“要是,里面那人变成鬼了怎么办?方丈说,厉鬼最喜欢吃小孩儿了,特别喜欢吃肉嘟嘟的!”
  了缘道:“不会。方才山下的村民说这位公子平日常跟着白大夫出诊,积德行善,此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