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字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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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字缘-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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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喜欢吃肉嘟嘟的!”
  了缘道:“不会。方才山下的村民说这位公子平日常跟着白大夫出诊,积德行善,此番变故令人痛心,虽故去,断不会沦落到鬼道。”
  话音刚落,突然狂风大作,搅得窗棱一阵乱响。只听“碰碰”两声巨响,夜色中,门口正站着一个阴影。
  大音吓得当即像个皮球似的从地上弹了起来,了缘站起来道:“施主你……”门口的施主不答话,径直走了进来,借着一盏油灯,那张脸白皙得要反光,大音刚要脱出口的尖叫化为一声“咦?”
  美貌男子瞪着那口棺材,轻蹙剑眉,忽然举起一掌,往棺材上啪啪两声,打了两掌,那凌厉的掌风,比门外的寒风的劲头更加猛烈,大音和小象俱觉得怀里一震,颇有些痛感。随之,棺材上现了两个大洞,美男子双掌一抬,空中的棺材板打了几个翻转,砸在角落中,碎得七零八落。
  了缘终于按捺不住,走上去挡在棺材前道:“施主怎可如此对待死者?这位死去的小公子出身贫寒,并无殉葬物品,公子还是请回吧。”美貌男子,或又称迦南罗,施施然道:“什么殉葬物品,我用不着。”
  了缘便正色道:“那么阁下便是来寻仇,意欲作践死者?施主,死者为大,世间恩恩怨怨皆是过往云烟,施主且听贫僧一言……”了缘站在他面前,滔滔不绝,浑然忘我。身后的两个小和尚,却是渐渐脸色铁青,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眼瞧着那棺材的边缘摸上来一只手,棺材中窸窸窣窣发出明显的声响,大音满嘴的牙齿乱颤:“师哥、师哥……”
  了缘冲身后摆摆手:“师弟不要多嘴,师哥一定要阻止这样的恶行……”冷不防身后窜起来一身尖叫,几乎刺破苍穹,了缘才回身,电光火石之间,棺材里面坐起来一个瘦弱的身影,蓬头垢面,看不出具体样貌,那人摸着头看着自己,了缘也看着那人,火光映照在彼此之间。
  是诈尸了么,了缘有些茫然:可是,这火光是打哪儿来的?
  小象奔过来拉着了缘的袖子,喊道:“师哥,着火了,快跑!”大音满面泪痕,绕着大殿跑来跑去,口里乱嚷:“有鬼!救命啊啊啊啊!”倒下的烛台迅速点燃了柱子,一时之间,浓烟滚滚,迦南罗将棺材里的人一把拎出来,一阵风似的窜了出去。了缘拉住乱跑的大音,一手牵着一个,赶在火势蔓延之前跑了出去。
  身后是漫天大火,夜空被照得通红。
  没想到,这簇火苗会烧得如此之旺,烧到明天,这座小小的寺庙只剩下一堆灰烬了。大音哭得直抹眼泪:“都是我不好,是我把蜡烛打翻的,呜呜呜……”了缘默然不语。他默默走到菜园子里,徒手挖着什么,过了一会儿,走到两个小和尚面前,摊开手掌,洁白的手掌沾满了泥巴,里面是两个壮实的红番薯。
  “今晚就吃烤番薯吧。”
  

  ☆、一千两

  这是一簇巨大的火苗,火苗下蹲着三个瑟缩的暗影,一个大的,两个小的,两个瘦的,一个胖的。
  大音的脸被火光映得通红,嘴边沾着一点金里透红的烫烫的番薯,正埋头卖力地啃着,啃着啃着却忽然停了下来,瞪着番薯疑惑地咕哝着:“奇怪奇怪,这番薯……。”猛地扎下去咬了一口,还是觉得不对劲,于是他边吃边咕哝个不停,一旁的小象正小口小口地慢慢吃着,被大音的碎碎念搅得吃不下去,皱眉道:“你在念什么?”大音挠挠自己的后脑勺,盯着手中那个只剩下一半的番薯道:“我怎么觉着,这番薯,跑出了鸡肉的味道,难道是佛祖可怜弟子们肚子饿……”说着说着,哈喇子不断地流淌下来,了缘正在剥番薯皮,闻言义正言辞道:“师弟,出家人怎可打诳语?且不说这只是番薯,番薯有番薯的味儿,鸡肉有鸡肉的味儿,番薯怎可能有鸡肉的味儿,正如鸡肉怎可能跑出番薯的味儿?你是如何得知鸡肉的味儿的?”
  大音圆滚滚的眼珠子咕噜噜转个不停,既不能说方丈带他下山吃过烧鸡,又想不出好的托词,一张圆脸越发涨成鲜红色,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小象突然伸手指着不远处,低声喊道:“师哥,是他们!”
  循着红彤彤的火光,望过去,眼色都有些发红。在不远处,有两个同样瑟缩的身影,正蹲在火光下,从土中挖出一团硬邦邦的东西,在用来包着的叶子打开的瞬间,香气四溢,大音的眼睛直了,口水落下来,啪嗒的一声,落到地上化成一缕青烟。
  这两个人影正在那里你一块肉我一个鸡腿地大快朵颐,似乎对身后慢慢靠近的三个和尚浑然未觉,了缘听见那个吃着胸脯的高大一些的男子道:“你打算留下来?”
  另一个似乎是个少年,瘦弱得不像话,像是许久没吃饭似的,啃着鸡腿的样子带着几分饿鬼似的凶残,吃得砸吧砸吧响:“我反正没地方去,要不是因为我,这地方也不会烧起来,我待在这儿弥补一下有什么不好?花萝卜,我也不问你为什么出现在这儿了,你不要再跟着我,吃完这顿你就走吧。”
  那个男子将嘴一抹,俊美的脸上写着满满的怀疑与嘲弄神色,显然对那个少年模棱两可的话十分不信任:“弥补?你可要好好告诉我你能怎么弥补。”
  少年没好气道:“怎么弥补那是我的事。”男子似笑非笑地道:“撒个谎都这么敷衍,咱俩抱过又亲过,你要是不想负责任也就算了,好歹给我解释解释,那天谁给你捎了那封信,信里写的什么,让你一下子连姓白的都不管了,非要瞒着所有人,跑到这山上来蹲着?”
  那少年在蓬头垢面中射出两道凌厉的目光,鸡骨头也直摔到男子胸口上去,声音烧得如熊熊烈火:“花萝卜你的废话一箩筐啊!我可没相信过你是什么沙漠小郎君,我也不关心你是谁,你自然也不必过问我!趁早撇清关系,你下山去吧!”男子掸掸胸前的衣服,神色中看不出一点儿在意,依然不慌不忙的样子:“好,不提那个姓白的,一提他你就不高兴。不过,那个寺庙烧起来可不光是由于那个小胖和尚打落了油灯,寺庙的后殿早就被人放了一把火,我劝你,还是小心为上。”
  眼见那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没个结局,了缘站在他们身后,终于清了清嗓子:“阿弥陀佛。”
  花半夏回过头去,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哆嗦在一袭僧衣后头的胖嘟嘟的和尚,小和尚哆嗦着喊着:“你、你们,是人是鬼啊……”另一个小和尚牵着一角衣角怯生生道:“你、你们,吃了方丈养的鸡……”迦南罗将剩下的半只鸡在两个小和尚跟前晃了晃,引起口水无数:“你说这个,养了几年?肉太老了。”
  这团火,一路烧到天明,黎明时,站在一堆瓦砾面前,了缘双掌合十,微微地叹气。昨日繁华,而此时万般皆空,也许万事皆有尽头,从来无永远一说。
  寺庙毁了,三个小和尚,加上两个无名客,都暂时窝在寺庙旁临时搭起来的一座草棚里。山下的村民一早听说了火灾,都陆陆续续上山来捐献生活必需品,两个无名客便自请去摘果子,溜得不见人影。回来时,五个人围在一起算了算,重建寺庙的费用,在一千两左右。他们面面相觑,迦南罗指着大音说:“不如先卖了这小胖和尚,五十两,可有人买?”
  了缘将惊恐的大音护在身后道:“阿弥陀佛,重明寺从不做买卖人口之事。”花半夏在一旁嘀咕着:“五十两,看这小和尚的样子,买回去岂不是要倒贴。”她的话一字不差地入了迦南罗的耳朵,迦南罗又指着小象:“那个呢?”花半夏摇头:“太小了,不能干活的样子。”迦南罗的手指终于指到了缘脸上,笑眯眯地:“那这个呢?”花半夏脱口而出:“他不行!”
  迦南罗两手一摊:“那卖我咯。”
  “依贫僧看,卖谁都不合适,”了缘说着这话的神情,几乎是在忍辱负重,面上带着几分愧对我佛的羞耻:“出家人,应以,化缘为重。”
  冬时寒冷,山路上草木萋萋。了缘牵着两个小师弟下山时,仿佛身上都落满了霜。花半夏站在山顶望下去时只见满目山岚,枯黄的山林树木都冻结在凝结的霜雾里,三个身影染着白,与严冬化为一体。花半夏的两颊微红,吐出一口气,在山顶上化为袅袅的烟。她的小腿冰冷,双手通红得仿佛冻萝卜,正是思绪万千,身后突然飞过来一床棉被,天地忽然倾倒,苍白的天空变成了迦南罗那张唇红齿白的脸:“天气冷,再好看的人也不值得你这么偷看,回去躺着吧,别又病了。”
  花半夏在那床棉被中挣扎了一下:“胡说!我只不过是担心两个小和尚,谁要偷看,有什么好偷看的。”
  了缘披星戴月地回来,在豆大的烛光中低头脱下草靴,雪白的一双脚上磨出了几个血泡,格外惊心动魄。花半夏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看得移不开视线。烛光下,了缘将一根针在火上烧过,便专心致志地挑起了水泡,针一扎,便淌出浓稠的血花来,花半夏看得不忍,忍不住问道:“在镇上化缘,怎会走成这样?”
  大音哧哼哧哼地抱过来一盆子热水,在了缘跟前蹲下道:“师哥说,镇上有恶霸,化了缘,只怕也会结一段孽缘,就走到另一个镇子去了。”花半夏想了想,道:“你跟小象怎么没事?”
  大音低头抓着自己的衣角:“小象走不动,一路是师哥背着,我、我嘛……”他支支吾吾道:“走到那镇子上的时候就饿了,师哥让我坐在面摊子那儿等他,我就等啊等,嘿嘿,就吃了几碗面和几个包子,太阳就下山了。”花半夏跟迦南罗对视一眼,不说话。
  一直闷不吭声的小象静静地坐在床沿上,忽然抬手指着花半夏道:“被子。”花半夏心里咯噔一声,回身看了看床上多出来的一床厚厚的云锦被,只道:“嗯,我怕冷,去山下买了一床被褥。”了缘闻言,似乎忘记了自己才是这小屋里头最凄惨的那一个,忧心忡忡道:“施主怕冷么?村民给了贫僧两床被褥,不过贫僧怕两个师弟着凉,不如将两张床凑合着拼一拼,几个人挤在一起,也暖和些。”
  在他的身上,花半夏似乎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影子。没来得及说什么,迦南罗便施施然将她搂了过去:“大师的好意我俩心领了,只是两个人的世界,不容第三个人插足,哪怕是和尚呢。”了缘的神色便有些僵硬,大音的眼珠子在迦南罗春风般的笑容与花半夏寒风般的眼神中飘过来又飘过去,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半夜,花半夏辗转难眠,不是因为冷。她不知道这床突然冒出来的云锦被的来历,但在她的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不知道翻来覆去多少回,迦南罗回身将她一把扣住,花半夏在他的胸口上挣扎,只听得头顶传来懒洋洋的声音:“他不想让你知道,你也找不着他,自然不必为他担心,睡吧。”
  话是如此说,谁知道那人是不是此刻正在屋顶上吹着寒风,坚持着谜一般的守护,尽管谜团有千千万万个,听着那温暖而笃定的话语,恍然间有种回到故乡的错觉,花半夏趴在他的胸前,慢慢任睡意侵袭,让温暖的梦境,再一次到来。
  云锦被的来历就这样被搪塞过去,然而次日,桌上出现了一个包裹,包裹里,装着闪闪发光的黄金。
  在一屋子的沉默中,了缘道:“阿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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