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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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妃-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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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起身来,向她行了礼道了吉祥,她身后的采蘩已将托盘搁置在了桌上。
  采蘩笑道:“这是贵人今儿个得的赏赐,贵人惦记着小主,分了近半过来同小主享用。”
  紫歌见我并不去关注那些物什,对采蘩挥挥手示意她退下。我瞧她眼神闪烁,似有些欲言又止。我会意,也叫疏影将这些东西收好顺去捧两杯茶来。
  紫歌今日穿得十分正式,暗线祥云纹的桃红底旗装衬得她脸上水色极好,大拉翅中的那朵胭脂色牡丹同旗装相得益彰,纯白色的龙华又中和了这两种红色之中的俗气。兴许对于紫歌这样得天独厚得人才来说,浓妆淡抹总是相宜的。
  “含陌,我是特意来致谢的。”她顿下,抬起湖水般澄澈的双眼打量着我,见我只笑不语,赧赧低头,说道:“这份荣宠有你的功劳,我想这些赏赐仅不够表达我对你的感激之情,若日后你有什么需要,只需告知我一声,我定当全力相报。”
  “含陌不明白。”我眄视了眼窗纱上的影子,朗声说道。
  紫歌见我抬高声音,神情有些慌乱,赶忙抑低声音道:“我是说那首歌。”
  我笑了笑,平常声道:“紫姐姐这样说便见外了。紫姐姐还记得当初进宫我就说紫姐姐一定会蒙受圣宠的话么?论相貌,紫姐姐已是后宫翘楚;论艺技,紫姐姐的一首《蒹葭》亦是技惊四座。就算紫姐姐昨晚奏的是其它的曲子也一样会受宠。又有含陌什么功劳呢?都是姐姐命中注定应该得到圣上眷顾的。”
  紫歌沉默了片刻,注视我道:“你真不怨我?”
  “我何故要怨你?原是你聪慧,听我一遍《越人歌》亦能过耳不忘。我随口唱的曲子能换来这么些好东西,我还要谢谢你才是。若要怨你,岂不是以怨报德?”
  紫歌听我说来虽坦然了些,可还是扭捏。我便顽笑道:“姐姐可不知道,这几日天穹宝殿的元宝蜡烛味儿有多重,我每日都巴望着姐姐清唱一首以解胸中郁闷。姐姐若是觉得那些宝贝不够了,含陌还请姐姐帮个小忙。”
  听我求助,紫歌稍微能过意得去了,但听闻我只需她向内务府讨一根葡萄绿藤,又以为我在顽笑,十分不确定的问道:“就……就这个吗?” 
  “对呀!上次通贵人过来带了两盆花我还嫌少,姐姐若是要报恩,多多帮妹妹弄些花草来,妹妹才是感激不尽呢!”我说着,作合十状求她。
  “通贵人……你同她熟络吗?”紫歌顿了下,似乎觉得这话问得欠妥,解释说:“我瞧她有时会过来你这边坐坐,想必早就相识了吧?”
  “那倒不是。”我见自己说溜了嘴,怕她察觉到什么,忙诹了个谎,说道:“只是上次同诸位贵人游御花园,见她同乌常在让几位贵人弄得有些尴尬,我说了两句话,可能让她觉得贴心吧。”
  “想不到你还有这番侠义之心,真好。”紫歌感慨万千,握住我的双手。她今日里画的新月眉原是清丽妩媚的,现下看上去却有比昨日还多的忧愁:“这些日子我们交流虽不多,也是你住你的倚书房、我居我的景阳殿,但我知你不是个贪慕虚荣之人。我有许多话想对人说,可宫中危险重重,一招不慎、粉身碎骨。我也明白从我踏入后宫中那刻起,便成为了众矢之的。”
  我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背,安抚道:“你现在已经受宠了,不必担心。”
  “受宠有何用。”紫歌长叹一声。我想起前几日行露说的话,倒同紫歌的口气有些异曲同工,不由得“扑哧”笑道:“你呀,还未受宠便惦着受宠,受了宠又说无用,那到底是受宠好还是不受宠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坦诚

  紫歌教我笑得有些坐不住,嗔道:“跟你说正经的呢,你还笑?那倒问问你,你难道就不想同皇上亲近?”
  我惙惙不语,目光怅然越过她颈旁的金葫芦耳坠。实金造的耳坠甚沉,但也易随人举动而摇曳,仿佛女子便因此生辉。我不记得是不是同皇帝相遇时头上也有这样能令人栩栩生辉的步摇,怎么凭借我这般不及紫歌万一的相貌也能令他记忆深刻?我不下百次地琢磨过隆禧的话,可我始终记不起来我曾遇见过这样一个人。
  我只明白,那一眼,已使我同隆禧相隔万年。这一生,我愿亲近的人早已无法亲近了。
  “含陌,你在想什么?”紫歌见我静默,捻起绢子在我手背上拂过。
  我撇撇嘴,顽笑道:“我在想若是我说想的话,你怎么办。”
  “我自是替你高兴了。若是你愿意,我可替你在圣上跟前美言,这样也省了你多多在这景阳宫耗费青春,也算是我报了你的恩情。”
  我轻笑了两声,对她说道:“这屋子呆久便闷了,紫姐姐你且陪我去院子里走走可好?”
  她想要拒绝,可见我已经敞开门,廊下正候着一众下人,她也不便说些什么,讪笑了笑,同我在廊下走了一道。
  此时秋高气爽,天空蓝得如同一池平静的碧水,吹不出一些白花花的波纹。廊中的院子里,石板地儿染了夕阳橙黄的色彩,却是不同于夏日的惬意。
  我领她行至花盆前,对她似作无意地笑道:“紫姐姐你瞧这两盆花开得多俏。”
  “是的。可是……”紫歌点头附和,但还想劝说我。
  我打断她的话,又道:“可是谁又记得去年此时花开何样?谁又记得前年花开?巧的是,我还记得,家花同御花总是不一样的。”
  我斜睇一眼她,见她似乎仍是不得解,再说道:“紫姐姐,花同人是一样的,你看这盆粉芍开得端庄,却不及我去年见过的粉芍开得灿烂。即便人人都说御花总是美的,可在我眼里它再美也敌不过旧爱。”
  也是“旧爱”二字点醒了她,紫歌怔忪地望来,我笑着点点头,说道:“姐姐可别误解了,妹妹说的仅仅是这盆荷芍而已。”
  “当然,当然!”紫歌连忙答应道:“只是我少了你,势单力薄……”
  “怎会?经过昨夜之事,后宫中不知有多少人想同你亲近,只是姐姐不知道罢了。”
  “怎不知了,今早儿袁王二位就过来贺喜了,玉贵人同端贵人也过来了,倒是这两人一进来就十分不合的样子,在我景阳殿也不消停,闹得我心中不快。且老说些满汉一家之类的话,令人听着不满。”她拉过我的手,露出真挚的笑容:“你不要在意,你虽是满族人,可我却觉得你同她们是不一样的。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勉强。你只记得,若要我帮助,我仍在你身边。”
  “多谢姐姐怜悯。”我俯身屈膝,行了礼,送她走到右偏门间。她停下脚步,记起了什么似的,回头笑道:“日后不必将倚书房严防死守了,皇上说了以后会召我去乾清宫抚琴。”
  “恭喜姐姐了。”我祝贺道。乾清宫是当今皇帝处理日常政事的地方,为后三宫之首。听闻除了世祖的孝献皇后曾因圣宠一时能够自由出入乾清宫之外,还未曾有哪位妃嫔能获此殊荣。
  “紫姐姐!”我叫住她,低声道:“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宠高宠丧人。”
作者有话要说:  

  ☆、训教

  康熙十六年,大年三十。
  皇帝已于三日前,晋封昭贵妃钮祜禄氏为皇后,怡妃佟佳氏为贵妃,僖贵人、安贵人、宜贵人、惠贵人、通贵人及早已不受恩宠的端贵人俱晋为嫔级。此时宫中一派祥和喜庆,都盼着热热闹闹地过新年。
  冬天的夜暗得特别早,刚过酉时一刻,天便全黑了。几天前落的雪一直未化,被下人踩得乱七八糟,垢成冰凌,一不小心就得打滑。松树到左边走廊廊柱牵的绳子上,雪还是下时的样子,覆盖了一整条黄色的草绳。葡萄藤爬了小半高,在冬天里只剩下光秃秃的藤干。我在廊下倚靠了一会儿,被疏影劝进了屋子里。
  行露身后领着小珠子他们抱了一堆扫尘日①送去辛者库的衣裳回来了,三人身上被未干的被褥衣物给沾湿。疏影连忙扯了件袄子给她披上,带她进屋里坐下,并让小珠子三人回屋去换身干衣裳。
  我点点头,催促三人道:“快去吧,别都受了寒了。”说罢,我将手炉塞进行露怀里:“快捂捂。”
  疏影将她搁下的一堆东西,理了理,怨道:“这都还没干呢。”
  行露低头回答:“崔嬷嬷说,扫尘日送去辛者库的衣裳太多了。”
  “怕是那些人狗眼看人低,偏偏就我们这边的衣裳不用洗,好让她们去奉承其它宫的主子!”疏影气愤不已,说话也欠了分寸了。
  我喝住她,命她出去煮了姜汤,自己留下来安抚行露:“辛苦姑姑了,内里的衣裳可湿了?我这有几套不穿的衣裳,姑姑可拿去。”说着我将要起身去衣柜。
  “小主不必了!”行露站起身来阻止我道:“小主干净的衣裳只有一件了,明儿个还要去给各宫妃嫔请安的。小主自己留着明日穿,也体面些。”
  行露说话时,我已拉开了衣柜,空荡荡、黑洞洞的衣柜,哈口气也能响出回音。我苦笑着合上柜门,将床上的薄被抱过去给她裹上。
  昏暗的烛光时而摇曳,光芒里透着一种风烛残年的哀伤,将行露的青丝照得暗淡无光。我这才记起疏影的话,她说今年冬天行露将首饰都拿去换了木炭。起先我还不信,总认为内务府不会如此不规矩,毕竟每个宫多少木炭那是按分例定下的。可刚刚碰到她的手臂,才发觉重阳节送给她的那副镯子已经不见了,而她头上时常插着的那根苏茉嬷嬷送的玉簪也不见了。那是她的宝贝,她以往每日都戴着的。
  景阳殿灯火通明将我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皇上今夜在坤宁宫里设了家宴,但凡贵人以上的级别都赴宴去了。景阳殿的奴才们也真是仗着紫歌的福分挥霍无度。
  行露见我目光飘忽,轻言唤我。小珠子他们早已候在门外了,寒风将他们被薄衫紧裹的身躯冻得更加畏畏缩缩。
  我强笑了笑,招呼他们进来,疏影转身将门关上,免得屋内的暖气都跑了出去。
  “明儿个是大年初一,奴才们提前祝小主新春快乐、福寿康宁。”行露领着小珠子四人在我面前跪下,行了大礼。
  每个人脸上满满地,全是对新一年来临的高兴和期盼,没有半分不满和怨怼,正如刚进宫时的样子。一点都没变,也一点都没长身子,甚至比我刚见他们时清瘦了。
  我懊恼自己如此后知后觉,以为自己还过得不错,便也无所谓荣宠,却已经连累了跟着我的这一帮忠心耿耿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训教

  锅里的水“咕噜咕噜”地烧着,不知这一顿暖锅花掉了行露的哪件首饰,声响刺激着我的经脉,双眼好像也在“咕噜咕噜”地跳动。
  “小姐,你怎地了?”疏影掏出手绢,在我脸上擦拭,我握住她的手,冰冷的,从指尖冷到手腕,只有手心里那一点儿温度。我紧紧捂着,回想起当时对她许下“有饭同食、有衣同穿”的承诺,突然泣不成声。
  “主子,是不是奴才们做错了什么,您怎地哭了?”小珠子着急而自责的口吻让我更加不忍。
  “你们没错,是我高兴坏了。都入席吧。”我伸手伸手示意他们坐下,就像重阳时一伙儿围着六方桌团团圆圆吃月饼那般。
  奴才们进了宫,就同宫里的主子一样,再也难见家人。也同宫里的妃嫔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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