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妃》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定妃- 第20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奴才们进了宫,就同宫里的主子一样,再也难见家人。也同宫里的妃嫔们一样,有高有下、各人有各人的命运。跟个好主子,还能享受荣华富贵,若是跟着我这般的,只能受苦一生。
  “今日里刘总管来同我商量着,要匀一名内监过去景阳殿伺候安嫔。我想这倚书房冷清惯了,也用不着那么些人。何况安嫔正受宠,无论谁跟了过去日后只会往上走,所以问问你们的意见。”
  “小主是要把咱们送走么?”小全子刚坐下凳子,听了我这番话又跪回地上去了,赶忙说道:“小主不要把小全子送走,小全子哪儿也不去!”
  “小珠子也不去!”小珠子一惯儿灵敏,咕噜咕噜也缩回地上了。
  小安子见状不得不也同两人跪在一起。
  我偷睇了行露一眼,目光点在小珠子身上,又看向行露,她默然颔首。
  “小珠子,你向来聪明伶俐,只是偶尔嘴快,日后……”我还未说完,小珠子抹着眼泪,匍匐至我脚前,痛哭道:“小主,您不要撵奴才走,奴才、奴才再也不赌钱了!”
  “这孩子真傻。”行露走到我身旁,将他扶起来,替我说道:“主子不是撵你,主子是要送你一条光明大道,你还不谢恩?”
  “主子!主子!”小珠子挣脱她,伏到我脚上:“主子,咱们做奴才的在宫里一辈子都是奴才,没什么‘光明大道’可言。只是奴才命好,遇到了主子,承蒙主子不弃,让奴才知道什么是‘尊严’。奴才三岁进宫,干的都是伺候人的活儿,不知道‘上桌吃饭’是啥滋味,是主子给了奴才尊严,每逢过节让奴才同主子一起用饭,这是奴才做梦都想不到的事儿。奴才输了几回银子,也是主子帮奴才还的债。奴才知道咱倚书房用度不够,奴才已经许久没去赌过了。主子您饶了奴才这回,奴才答应主子再也不出去赌了。主子还留小珠子在身边吧!”
  他声泪俱下,惹得一屋子人跟着饮泣吞声。我不敢再去瞧他们脸上的神色,那种害怕离别的神情总会勾起我悲伤的回忆。
  “宫里的主子们从来不把奴才当人看待,只有主子你,教奴才们识字念书,教奴才们做人的道理。行露姑姑同疏影姑娘待我们三儿也如同亲生兄弟,奴才在倚书房是最自在的,奴才不愿离开小主!”
  窃以为这件事其实很好处理,也认为小珠子应该会欣然接受,毕竟是荣华富贵。想不到自己小看了眼前的孩子们,他们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见利忘义,也没有外人想象的那般攀高踩低。
  “小珠子,你起来说话。”我亲手拉住他,命他立定站好,行露和疏影也分别将小安子、小全子拉入席。
  我哽咽道:“你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我身边,难道主子一辈子不受宠,你也要跟着我受罪么?你们都还年轻,有着大把的青春和光明的前途。我不希望你们跟着我一辈子窝在这倚书房,默默无闻度过一生。我也不舍你们离开,可同时也希望你们能够有更好的将来。可惜这一次景阳殿那边只需一人,不然我也想将你们全送出去。”
  “主子……”
  我拍拍他的手臂,取下耳垂上的嵌珍珠红宝石金耳环塞进他手里:“这个拿着防身,日后再赌输了好歹有钱还,不必被打了。”他捧着耳环,凄然地望向我,唤了我一声“主子”;好不容易止住哭又抽泣起来。
  我拍了拍他深蓝色袍子上的跪痕。小珠子真的一直没长个儿,第一次给我请安时刚超我一个头,现今还是一般高。我将他落在胸前的辫子撩到背后,替他正了正帽子,严肃道:“小珠子,你出去了要记住:你虽是奴才,可也是有尊严的人!无论日后谁瞧不起你、贬低你、践踏你,你都要记得你同他们是不一样的,你识过字、读过书,就算是奴才,你也是有见识的。不能因为人家不把你当人看你就不把自个儿当人看了。明白吗?”
  ①扫尘:“腊月二十四,掸尘扫房子”,据《吕氏春秋》记载,我国在尧舜时代就有春节扫尘的风俗。
作者有话要说:  

  ☆、训教

  这顿团圆饭是我在宫里头吃的第一顿年夜饭,也是第一顿以泪和下的饭。好在彼此年少,暖锅又是最能带动气氛的,大家吃着吃着也开始有说有笑起来。吃了几杯酒,疏影提议要行击鼓传花的酒令,我笑看几人从“床前明月光,地上结冰霜”玩到“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槁”再到“锄禾日当午,汗水湿屁股”的荒诞无稽,心情大好。一整夜屋子里都流淌着欢畅痛快的笑声。
  “我是白教了你们识字了,一个两个都不用心啊。”我大口吃了一杯茶,抚了抚胸口,把开心缓了下来,向窗外望去。此时的夜空五颜六色、光彩缤纷,想必是方才玩得太过尽兴,没注意到坤宁宫那边已燃放了烟花。
  各色烟花像射出去的箭一般,“咻”一声蹿上夜空,“砰”地炸开,开出美丽绚烂的花朵。
  兴许是难得见到,小珠子他们三人都簇拥着行露去了院子里看烟花。我借口乏了,叫疏影撤下碗碟;将她叫到身边,对她说道:“你晚上再包些铜板儿给小安子和小全子做压岁钱,记得用红绳串着。”
  “小姐放心,疏影早就备下了。”疏影掇好了被褥,将我扶至床上躺下。我吃了几杯水酒,现下确实有些头晕,嘱咐疏影再陪他们玩玩,自个儿便睡下了。
  次日清晨早早地被疏影叫起,行露打了水进来供我洗漱。我叫疏影打起半卷帘子,将屋子里的废气都通出去。小珠子站在帘外,我知他是来道别,作出欣慰的样子招呼他进来。
  小珠子一进屋,“扑通”跪下。他眼睛红红的,双眼有些水肿,想必是昨晚又偷偷哭了一回。我在心底叹息,却还是笑道:“大过年的给我下跪,可没有第二份压岁钱了。”
  他听罢,抽动了两下嘴,抬起手背迅速地抹掉眼泪:“奴才来向主子告别,奴才……奴才……”
  说不上两句又啜泣了。我摇摇头,打断他道:“从今日起,你的主子就是安嫔了。但凡有事,且从着安嫔,这样你才能走得长远。念旧情的奴才不是不好,但当着新主子的面念旧情就不好了。”小珠子一边抽泣一边点头。我见三好还没过来,便嘱咐疏影将小珠子带下去再去洗把脸,不要将脸上的痕迹表露得太过。
  我摸摸脖子,走到妆台前坐下,似是昨晚上落枕了。妆台上一次排开了几件珠宝首饰,头油、黛石、胭脂,都是要应酬时才用得上的东西,现在看起来都似新的一眼。
  “小主辰时之前要赶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届时各宫主子无论等级地位皆会前去。”铜镜中的行露将头顶中的一缕头发捋直后绕在头顶,将捆住假发的头绳盖住,显得自然大方;她又取过一只如意镂空玉钿别在上面,在旁缀了两朵萱草色绒花、插了两只素银簪,好叫人看不出这静心别致下的粗糙。
  我对镜比划了下,倒觉得用色十分贴切妥当,也同衣裳的色彩十分和谐。我取了两只银耳环戴上,行露突然跪下请罪道:“小主明察,奴婢并未私吞小主首饰!”
  我知她办事向来细心,便想了这个法子物归原主,也给她个新春之喜。
  我转过身扶她起来,从袖筒里掏出一只玉簪伸到她眼前,笑道:“我瞧着似乎没少什么,倒是多了一件。”
  我见她甚是惊讶,抬手将玉簪插在她头上,笑道:“日后倚书房要花费什么,姑姑不许再这样背着我做了。这是你的宝贝,要为了我这么个人就不值当了。我这里好歹还有些像样的首饰,横竖我也出门得少,若有需要姑姑只管拿去花了便是。这等傻事日后我再知晓,定不轻饶姑姑。”
  行露咬咬牙,低头沉声道了谢,或许是因她已在宫中呆了十几个年头,早已不似小珠子那般容易冲动了。这也好,省去了许多客套话,大家心有灵犀便可了。
  我套上唯一一件能穿的冬衣——蟹壳青的长袄,袄面上绣的鸭蛋青色的暗花纱璎珞纹,襟边同袖边皆是锁的简单的藏青色的双边,项上的白色龙华绣了一朵蜜合色芍药。整体瞧上去是不怎么喜庆,色彩朴素了些,不过配上那件竹青色的披风倒也不显得寒碜。
作者有话要说:  

  ☆、青睐

  跑出我一身的汗,终于到了坤宁宫;还未至辰时,人却到齐了。一股极浓郁的艾草味儿从屋子里溢出,迎面扑来。
  坤宁宫外的内监上下打量了我一回,还是在行露的提醒下才去通报。
  “陌答应?哪个陌答应?”
  斜倚在榻上的女子脸色蜡黄,眼角微微下垂,一脸倦容,似是久病未愈;大概也因此,她并未穿着得十分正式,只是一身黄色暗花纱团龙纹的夹袄,外罩一件圆领对襟朝褂,但也雍容华贵。
  想必就是久病缠身,不能协理后宫的皇后了。
  她东西首坐的分别是怡贵妃和僖嫔。怡贵妃俯身向皇后进言了几句,只见她微略颔首,又咳嗽了起来,贵妃突然侧过脸去,而在座的妃嫔也捻起手帕或是拂鼻、或是捂嘴,像是忌讳什么。唯有僖嫔将茶盏递到皇后面前,替她顺下气儿。
  “哦,原来是那位。”她点点头,搁在炕案上的四指往上方扬了扬,说道:“起来吧,天气儿凉,别冻坏了身子。”
  我谢了恩,谦卑地躲去一边,静听她们谈话。
  僖嫔依旧同我见她时没什么两样,三言两语就是针对怡贵妃以及她不见待的人。许是在座的都清楚她的个性,何况有她亲姐姐皇后在,又有掌管后宫实权的贵妃,一群人除了干笑两声以示附和,也十分谨慎小心。
  “用了早膳了?”紫歌侧过头,低声说道:“我以为你先到了。方才皇后娘娘赐了大伙儿一些点心,特别好吃,我揣了两个给你留着。”
  我有些惊讶,自上次阐明本意之后,紫歌同我几乎是没有来往,我私以为她是生了气。且时常有另外四位同晋封的秀女往景阳殿跑,我还道她将我忘了,我未曾想到她心里还记挂着我,不胜感动。
  这时,僖嫔尖利的声音猛然响起,周围一下子变得安静了:“我还以为景阳宫只剩下一位主子了,原来许久不见的陌答应竟同安嫔这般要好。”
  瞧这话说的,真是一箭双雕:贬低了我又挑拨了我同紫歌的情谊。我低头瞥了一眼紫歌,她尴尬地清了清声音,缓缓说道:“陌答应因久感风寒,一直卧病在床,故未曾多出宫走动拜访各位的姐姐。还望僖嫔姐姐多多宽恕带病之人。”
  僖嫔还想争嘴,皇后巧然接过话头,徐徐说道:“带病之人确是辛苦,眼见窗外莺飞草长、美景如画也不能出门,错过了不知多少风景。陌答应现今身子好些了么?”
  高贵如皇后竟会在意我一个默默无名的小答应,这实是令我错愕。我有些惶恐地回话道:“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已好些了。”
  她又说道:“我瞧你这脸色甚是不好,我这里还剩下几粒千娇养颜丸,因同我如今吃的汤药药性相克也吃不着了,回头让卷苹给你送去。”
  我见她身边的姑姑应了诺,也不便推辞,只得恭敬道:“皇后娘娘抬爱,含陌不胜荣幸。”
  她噙着笑,说道:“在座各位都是皇上的妃嫔,都是一家人,何来什么‘抬爱’不‘抬爱’的,倒生分了。”
  我立刻改口道:“娘娘说的是,是含陌嘴拙,不会说话。”
  正欲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