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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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最-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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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泉的水很清澈,我对着水面照了照自己。人们喜欢的都是柔情似水的少女吧,即便不是少女了,也该婀娜多姿,有人会对我这个模样的人有兴趣吗?我看着自己的倒影,咬住了下唇,别想了,小明。
    正午时,欧阳来找我,头戴斗笠身披大氅,像个很威风的猎人,挂着“我是师尊我来指导你”的坏笑晃到我跟前:“报数!”
    我给出数日,他又一愕:“后生可畏嘛!”我捧出食物给他,“来,开小灶。”
    这儿什么工具都没有,我牺牲了一只饭碗当锅,又走了老远才找到枯树枝生火,给他做了一个鱼汤:“我得学会骑马,就能去牧场那边的厨堂了,弄一点油,小鱼炸得金黄,用来与你下酒。”
    风中有甜软的香味,他坐来我身边,面带惯带的郎当:“这儿竟有鱼呢,我没留心。”
    “有水的地方就有鱼,有人的地方就能赚钱。”我掀开另一只碗,一股浓香扑鼻,“这是醉虾,试试看。可惜只有烧刀子,若有纯谷酒就好了,醉出来的虾有麦子的清香。”
    “有钱赚就会产生争斗。”少年用手拈了一只尝着,眯起眼,“脆生生的清甜……值几两银子?”
    “一片金叶子。”我狮子大开口,舒达等人离开草原时,我亲眼看到他将一大包沉甸甸的金叶子交给了他,那是卖命钱吗?
    少年将我的头扳向他,我被迫和他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阳光穿云而来,逆光他眼中流转着灿烂的笑影。相隔这样近,心音响得几欲直达天庭,他笑得弯弯,充满了狡黠:“不然你以为我的钱都花到哪儿去了?”
    都说钱财乃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是它却能激励人心。帮中三千人要吃喝,要养家,手中不能没有白花花的银子,让人饿着肚子去杀人,那得多铁的关系才行?
    无怪阿白贵为皇子殿下都吃得简陋呢,我只单单以为他中了毒伤了胃,吃不了荤腥,才一切从简的。但其实吃荤腥花不了多少钱,在绿湖时,最豪奢的客人喜欢点—道名为“十八珍”的汤,是用十九种菌菇炖出来的汤,鲜得会把舌头都吞掉。我听人说,天朝的大馆子里,卖得最贵的鸡汤就是用珍稀的菌子吊出鲜味又弃之不用的,每一样都比肉贵。
    欧阳伸手拂开我垂落的额发,将我的额露出来,抿唇不语。我问:“怎的?考察我戴凤冠的样子吗?算命先生说我的额头生得好,很饱满,会有后福。”
    他哼道:“这话你去和阿白说吧,嫁了他你就有望戴凤冠了。”
    我一怔,玩笑开离谱了,真该死,我总会忘记阿白是殿下这件事,一紧张我就乱说话,一乱说话就被他挤兑,忙转了话题说:“下次莲花公子过来,让他带些种子,我观察过,草原上土地肥沃,撒上种子悉心照料就行。男人们除了吃肉,还得有点蔬菜,不然会嫌腻。”
    “哎,有女万事足啊。”欧阳摇头晃脑,却不上当,揪着我不放,“阿白是殿下,你嫁是不嫁?”
    “这不是我说了算的。”我真恨他,能不提这事吗?我再不说了,我保证。
    在自己心仪的人面前频频提到别人,只有蠢笨的石榴才干得出来,我后悔得要咬舌头,他咄咄逼人道:“他说了算,你就嫁?”
    连日来,大家都很辛劳,他的眼圈下也有一道青青的暗纹,我看着他说:“我爱的是金子。”
    他眼中冷光一闪,站起来,背着双手问我:“我若没钱浑身又脏兮兮的,你会站在这儿和我说话吗?”
    “我没钱浑身又脏兮兮的,你不也站在这儿和我说话吗?”他待我可真不太友善呢,我得刺回去,“欧阳公子,起初我见到你,你就是一个富家少爷,这个假设不成立。但我告诉你,就算你没钱又面目可憎,我还是会和你说话。”
    为什么不呢,收工后,我回到我的村庄,路遇阿猫阿狗也是要蹲下来摸摸它们的头的,若还剩些小鱼小虾喂它们最好不过。欧阳公子,是,你若不是今日这个你,我也许不会在意你,但既已遇上,我无话可说。
    我长久不做声,他也静下来,仰倒在草地上,双手遮住面孔。过了一会儿,从指缝里向外张望,见我盯着他,就把手拿开了,自顾自地说:“……再弄些玫瑰种子来,好看,香。”
    梯子来了我就下,我顺着话说,“将来做些玫瑰酥给你们吃,香而不腻,入口即化。”
    “你是要把草原开发成你的庄园?”
    “有何不可?”我欢天喜地,“等到阿白称帝,必会给你封地,你就租我一片草原,我把它建成庄园,种很多菜,很多花,吃都吃不完。”
    “都给你。”他一骨碌爬起来,向我伸出手,“你收租子就行,不用干活。”
    我们就这样心照不宣地和好了,别看他武功不好,却有一双侠客的手,自由而且温暖。我被他牵着,心跳得很大声,心虚地看他很多眼,他却置若罔闻地拉着我走向马匹,“带你去牧场那边看看。”
    少年公子的白马很英俊,黄昏时他常骑马在微雨中绕过城堡一周,然后回到厅堂暖融融的火炉前阅读。往常,他总独自一人来到这儿度过冬天,我坐在他的马背上,怯怯地虚搂着他的腰,他反手拉过我的手重重地扣在腰间,突然说:“其实我也喜欢冬天,最喜欢外面漫天飞雪,我坐在炉前烫一壶好酒,读一本闲书。”
    “跟亲人围炉吃喝也好,煮一些菌菇、一些羊肉和一些年糕,这是我最渴望的生活。”由于不赶路,白马在草原上慢悠悠地走着,不时停下来啃啃草,我们也就慢悠悠地说着话,有个小小的声音在那儿对我说,哪怕将来分道扬镳,也有过这般适意的时光,已可微笑。
    一个人的悲哀之处就在于,她不能把心爱的人和事揉碎了嵌进自己身体里,走到哪儿就带到哪儿。手心攥出了汗,他有察觉吗?欧阳公子,我心惆怅。
    这天地间只有白马和风,却有什么让我口燥唇干。到了牧场,他带我去厨堂,那儿有十来个手脚麻利的后生哥在剁着牛骨头,腥气很浓,他们取下牛肉,将骨头弃之,我心疼得直咂吧嘴。生于绿湖边上,我自小靠水吃水,对牛羊肉的烹调并不在行,但就算这样,我也知道牛骨头汤是极好的上汤原料,我能把它熬得很鲜,再放点茼蒿和香菇进去,能卖一两银子。
    灶台上,搁置着油盐酱醋等简单作料,我问道:“养了奶牛吗?”
    “有几头,我们都喝腻了。”细长眼睛的后生答。
    “带我去看看好吗?”这都是只会把食物弄熟的人类,有两名还不错,其余的数名都是赶鸭子上架,好在男人多半对食物不挑剔,只求油水足、管饱即可。阿白沾不得荤腥,但牛奶是好东西,我得给他捎些回去,改善改善伙食。
    整天就数点鸽子,我得找点事情做。一扑到养殖场我就乐开了花,花白的奶牛在悠闲地吃着草,奶腥气味很浓烈。有两个小哥拎着木桶过来,全是最新鲜的牛奶:“姑娘,尝尝看?我们都不想再喝了,倒了又可惜,好歹补充些气力。”
    “不然我们做成牛奶糖吃?”我热情地提议。如何熬制奶糖我还是听人说的,正巧用来牛刀小试,回报阿白和欧阳二位佳人。
    奶糖并不难做,难的是需要将用熬好的奶稀冰镇。正是春天,草原上没有冰,所幸阿白将此地弄成了他的兵工厂,不仅为风云帮的三千余人提供练功场所,还特地选派了精兵强将进行武器打造,我便托了一名小哥帮我寻来硝石,它溶于水即可使水结冰,帮我完结了奶糖制作的最后一个环节。
    我趴在草地上,用长刀将它们切成小块,累得满头大汗,欧阳闻香而动,风风火火地跑来了,金刀大马地往椅子上一坐,我把奶糖捧给他,像捧着一些花:“尝一下?”
    我昭然若揭的秘密,在每个黄昏烘焙成洁白的糖果,一颗颗地递给你。
    他拿着白中微黄的奶糖端详:“比你白!”说着就往嘴里一塞,然后就愣住了,目光沾了湿气直飘过来,“入口即化啊石榴。”
    我挑眉,复垂落:“能再热烈点吗?我弄了几个时辰。”
    他又拿了一颗吃着,大修一扬,顺手将我发丝间的青草拂去,“好重的奶香味啊!口味独特别具风味,石榴你出手不凡!”
    继小鱼小虾后,他又夸我了。我听到出自他口的赞美,大喜,蓦然觉得自己是个人物。欧阳公子近来良心发现,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可这位公子哥儿为几颗奶糖就不吝赞美,未免也太心酸了,我被他饿狼般的眼神震撼到,叹了口气。昨天上午他才吸溜着口水跟我说:“我想吃包子,雪白的刚出笼的冒着热气的包子,雪菜馅梅菜馅!”
    他在草原把牛羊肉吃得早就不耐了,区区奶糖就感动得老泪纵横的,我跟他说:“顿顿牛羊肉也能做出花样来,明天我给你做一道白玉牛肉球。”他笑若春风,脸在我眼前凑近,漾开,“松花酿酒,春水煎茶,小娘子真是妙手锦心。”
    我的心突突直跳,想着还有一笼屉奶糖没拿出来,掩饰般推开他,俯身去拿,一转头发现他仍在看我.
    锦袍玉带的公子哥儿今日看起来是费尽心思打扮了一番,有点向阿白靠拢的意思,但阿白是不一样的,我说过,他一衣带水,华美如汉赋。可眼前人却也教我看得居然愣了一愣,他穿了玉白锦袍,拿扇子顶着下巴,一双眼珠子润了水似的瞅着我,俊美中带着说不出的明亮,到底是武林第一世家的公子,越看越耐看。
    花香醉人,公子哥儿的笑容也很醉人,我心波荡漾,兀自压住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去做事,他斜望着我肩上的鸽子,轻轻摇了摇头。
    鸽子不怕生,黑亮亮的眼睛一转,咕咕地叫了几声。前天这只小鸽子跟别的鸽子打架,跛了一条腿,我想这点小事不能劳烦神医,就弄了点锅底草灰帮它敷上,结果就和它玩熟了,没事就停在我肩膀上,还好不乱拉屎。他又拿了几颗糖:“哇,你竟是一代奇女子,连糖都做得这么好!”
    ……可我也只会这个呀。
    少年公子额头的汗亮晶晶,手往我肩头上一搁,径自走了。我立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将奶糖分发给厨子们,见天已日暮,让一名厨子骑马带我回了驻地。
    远远的天上,有星子升了起来。他刚走我就又想他了,明珠般的双眼流转有神,别看几天没洗澡,仍风华正年少,哈哈。我可比不得他,虽然草原上的水贵如油,今日我也要豁出去跳进虎泉里。
    来到草原已有多日,我这两日身上痒得紧,伸手在耳后挠了挠,搓出了一团挺壮观的黑泥,遂在脖子和肘弯也搓出了另外几团,颇有成就感。也不知欧阳和阿白是怎么解决的,反正我得打虎泉的主意,但它是大家用来洗手和洗脸的,光天化日有碍视听,我得摸着黑再行动。
    回驻地没多久,欧阳就骑马杀到,他的雄鹰带回了一封密信,他急冲冲地来找我,见我在数鸽子,就收了脚步,略略一停,摸出三片金叶子给我,就势往我旁边一坐:“石榴……”
    我心知他又要差我做事了,手笔很大,事可能很难办:“你说吧,我撑得住。”
    有钱拿,我什么事都撑得住。可他却说:“有两件事,好的和坏的,先听哪件?”
    “坏的。”
    “有人劫了狱,救走了你爹爹。”
    我看着他,清清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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