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1-4部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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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1-4部完结)-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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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啊……公子啊……  
  他可知道,皇上要她进宫的消息?他可知道,她是多么不愿入宫不愿嫁为帝王妻?他可知道,她爱慕他憧憬他仰慕他了多年?他可知道,此刻的她何其慌乱何其无助何其苦不堪言?  
  一念至此,满腔的渴望生出冲动的双翼,令得她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去。  
  怀瑾顿时吓的脸色苍白,急呼道:“三小姐!不要啊……”不能去,这一去,就等于是把名节还有姜氏满门的前程都给断送了啊!  
  但是,姜沉鱼没有理会她的呼唤,踩溅着满地的积水,就那样一路冲到府门前。  
  侍卫们齐齐回头,愕然了一下,分散开,露出里面的薛采,薛采脸上有着古怪的表情,就像那天他走前看她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但他最后还是让开了,而他身后,就是姬婴。  
  姬婴望着她,脸上先是错愕,继而泛起丝丝缕缕的怜惜。  
  而未等他开口说话,姜沉鱼已扑将过去,一把抱住他。  
  姬婴手上的伞,就那样啪的掉到了地上。  
  雨水落下来,将两人笼罩在一片雾蒙蒙的水气之中,姜沉鱼将脸贴在他怀中,隐隐约约的想,倘若生命就在下一刻就终止,也许,因为有了这么一个拥抱的缘故,她便不会觉得遗憾……  
  可是,漫漫余生,若离了这个拥抱,她又怎么度过去?  
  姜沉鱼抬起头,脸上湿漉漉一片,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她凝望着这个生平最爱的男人的脸,嘴唇颤抖,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风雨凄迷,天地间,一片清愁。  
  沙漏里的沙细细绵绵的流了下来。  
  几旁茶暖炉香,姜沉鱼捧起茶盏浅呷了一口,蒸腾的水汽升上来,模糊了她的眼睛。她换了身干燥的衣衫,头发也擦干了,神色也平静了很多,不复之前雨中的落魄。  
  姬婴走进来,看着她道:“你觉得好些了吗?”  
  她放下茶盏,点头。  
  “那就好。”姬婴在她身旁坐下,却久久不语,注视着桌上的沙漏,眸光纠结。  
  姜沉鱼深吸口气,舒展眉毛笑了一笑,“刚才一时失态,令公子为难了。”  
  姬婴垂下眼睛,低声道:“皇上下旨的事,我已经知……”不等他说完,姜沉鱼一下子站了起来,笑道:“这样最好啊,其实呢,我是来跟公子讨一样东西的,就当做是公子送给我大婚的贺礼好不好?”  
  姬婴脸上讶然之色一闪而过,再看向她时,眼底多了很多悲色,似怜惜,似不忍,又似矛盾,最后凝结为一句话:“什么东西?”  
  “耳洞。”姜沉鱼一本正经的说道,“一只就可以了。”  
  纵是姬婴再见多识广,此时也被弄糊涂了:“耳洞?”  
  姜沉鱼挽起左耳旁的鬓发,露出小巧光洁的耳朵:“沉鱼幼时最是怕疼,所以死活不肯穿耳,母亲无奈,只得放而任之。现在,请公子为我穿一耳,就当是,沉鱼向公子讨的贺礼。”  
  天底下贺礼无数,但以耳洞为礼,却是闻所未闻。  
  鬓发如墨,肌肤似玉,耳轮与耳垂相联,耳珠秀雅,三分柔弱,四分多情,再增以五分的固执,汇集成十二分的一个她。姜沉鱼就那么拢着发,将左耳凑于姬婴面前,睫毛低垂,在脸上投递下一片阴影,遮住表情。  
  姬婴沉默许久,终于一叹,“来人,取针来。”  
  屏风后转出一人,却是薛采,双手将针盒奉上。姬婴取出其中一枚,点着桌上的灯,将针在火中淬过,又默默地注视了姜沉鱼一会儿,道:“三小姐,背一首你比较喜爱的诗吧。”  
  姜沉鱼想了想,开始低吟:“不得长相守,青春夭蕣华。旧游今永已,泉路却为家……”窗外雨疏风骤,芭蕉泣泪,纱窗朦胧,而她的声音,却是字字如珠、清冷绵长。  
  在吟声里,银针如白驹过隙般从她的左耳飞穿而过,落回姬婴手上,不沾丝毫血迹。  
  “……早知离别切人心,悔作从来恩爱深。黄泉冥寞虽长逝,白日屏帷还重寻。”姜沉鱼念完这四十八字后,放下手,鬓边的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耳朵。  
  她退后一步,拜了一拜:“谢谢公子。”  
  姬婴的目光依旧落在手里的银针之上,针尖在烛光下闪烁,点缀了他的眼睛。他抬起头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但终归没有说出来。  
  而姜沉鱼又后退了一步,道:“谢谢……侯爷。”  
  是侯爷,不再是公子,一进宫墙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她再退第三步,开始微笑,比风还轻:“沉鱼告辞了……珍重。”  
  然后她就转过身,一步步的走出房间,薛采站在屋檐下,递给她一把伞,她双手接过,微笑着道了谢,然后撑着伞再一步步地走出侯爷府。  
  府外,车马在等候。一脸焦虑的怀瑾看到她,松大口气,连忙打开车门扶她上车。  
  车夫挥动马鞭,轱辘向前滚动,碾碎一地尘泥。  
  姜沉鱼抱着那把伞,像抱着至爱之物,眼眸沉沉,再无情绪。所有的力气好象都在刚才念诗时用尽了,现在残留下来的只是一个空空的躯壳,再不会欢愉,也再不会疼痛。  
  怀瑾红着眼圈道:“小姐,侯爷答应想办法让皇上改变主意么?”  
  姜沉鱼摇了摇头。  
  “那你跟他都说了些什么?小姐,你真的要认命进宫吗?你不是一直讨厌皇宫吗?而且,明明你喜欢的人是侯爷啊……”  
  姜沉鱼再次摇头。  
  怀瑾急了:“小姐,你倒是说句话啊,别老是摇头啊,究竟怎么样了?你这个样子我看了好害怕,想哭就哭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哭?”姜沉鱼眉睫深深,“不,我不哭。”  
  “三小姐……”  
  “我不会再哭了……。”她抓紧了车帘,抬起头,望着姬婴消失的方向,缓缓道,“因为,直到今天,我才看清楚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入宫,不是因为皇上想要,而是……”车外风雨如晦,夜幕逐渐降临,侯爷府的灯笼映在坑坑洼洼湿漉漉的地上,点点晕黄,一闪一闪的,像是要把一生的记忆都闪烁出来。她看着那些灯光,笑得寂寥,“而是公子,不想娶而已。”  
  笑容里,一滴眼泪溢了出来,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不得长相守,不得长相守啊……  
  图璧四年四月十一,姜沉鱼进宫,受封淑妃,位列九嫔之首。  
  '第一部 完'
  第二部 赴程 
  第六章 耳珠
  “梨花败了啊……”  
  握瑜推开窗户,迎接晨光时,喃喃说了这么一句话。回头,布置华丽的瑶光宫里,臂粗的红烛已燃至尽头,昨夜,四月十一,是三小姐进宫受封的日子,然而,皇上却没有来。  
  心里,不是不焦虑的。  
  虽然知道小姐心里的人是那个笑起来像春风一样温和,却总也看不透的淇奥侯,但是最后毕竟是入了宫,成了皇帝的妃子。既成了王妃,受不受皇帝恩宠就成了天大的事情,连进宫的第一夜皇帝都不来,这以后……真是不能想象了。  
  比起一脸担忧的贴身侍女,姜沉鱼似乎早预料到了这样的待遇,因此脸上毫无悲愤怨尤,只是淡淡的吩咐准备梳妆更衣,过一会,还要去给太后请安。  
  怀瑾一边梳着头,一边打量她左耳的耳孔,啧啧奇道:“小姐这耳洞穿的真是好,竟半点都没烂。”  
  “那能戴耳环了么?”  
  “小姐想戴耳环?可咱们没带耳环进宫啊。”  
  姜沉鱼微微一笑,对握瑜道:“去把我那个梨花木的匣子拿过来。”  
  握瑜应了一声,很快从箱子里翻出个小小扁扁的匣子,怀瑾瞧着眼熟,不禁道:“这不是二小姐送小姐的那颗宜珠吗?”  
  姜沉鱼打开匣子,两个婢女都惊讶地啊了一声,原因无它,只见匣子里放的珠子还是那颗珠子,但已更改了截然不同的样子。本来是镶金嵌玉的一支凤钗,如今却变成了一只长长的耳环。穿入耳中,银色的细链子垂将下来,一直将珠垂至了肩窝。  
  旁边的宫人们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戴法,不禁都睁大了眼睛。  
  姜沉鱼摇了摇头,那珠子便在她颈旁荡来荡去,怀瑾眼睛一亮道:“此环配上堕马髻,最是相得益彰不过。倒是二小姐那边,看小姐如何交代的过去,赐给小姐的钗,给擅自做主打成了耳丁。”  
  提及姐姐,姜沉鱼心中黯然,低低叹道:“你以为,但我进了这宫,对姐姐交代不过去的事还少了么?”  
  自从皇帝的圣旨颁下来后,姐姐那边就跟断了音信似的,什么态也不表,什么话也不说。哥哥进宫看了她一回,回家后只说她神色平静,并无任何异言。但这样一来,姜沉鱼心中反而更加忐忑。姐姐平日里就最是要强,知道了妹妹也将进宫,怎会一脸平静,更何况,就在不久之前她还发现了自己不能生育,两座大山一起压下,换了任何人都承受不住。  
  不过,没有关系。姜沉鱼想,等会去给太后请安时,必定会遇见姐姐的。只要能见上面,说上话,一切就都还有余地。  
  挑选了件浅蓝色的衣衫,对着镜子自揽,衣与珠两相辉映,显得肌肤更加剔透光洁。但,也只不过是具摆设用的皮囊而已。  
  艳色天下重。  
  可一个女人的容颜若不能为她赢得心上人的垂青,便是再美,又有何用呢?  
  姜沉鱼深吸口气,再悠缓的吁出去,无论如何,事已至此,一切都成定局。想这些有的没的的,只不过是徒劳摧折了自己的心境罢了。  
  那一天的雨仿佛还下在心间,每个细节都未曾忘记,她记得扑入姬婴怀中时她在想:此生若离了他的拥抱,可怎么活下去。  
  当时只觉那样便已经是毁天灭地的痛苦了,而今对着镜子,看见倒映出的螓首蛾眉,明眸皓齿,不禁又生出几许自嘲的沧桑:原来,还是可以活的下去的。并且,越发娇艳的活下去。不让悲伤,有丝毫渗透在仪容中的机会。  
  在宫人的拥蹙下出了瑶光,前往太后住处懿清宫,刚走没几步,就见远远过来一个女子,身后跟着两个宫人,穿一身绿衫,正是姐姐画月。  
  两姐妹碰了面,彼此对望一眼,气氛微妙。  
  姜沉鱼主动上前两步,行礼道:“沉鱼给姐姐请安。”  
  姜画月站着没说话,倒是身后一宫人道:“请恕奴婢冒犯,这姐姐妹妹的称呼,可该改改了。如今是在宫里,别坏了规矩。”  
  姜沉鱼眉睫一颤,抬眼看姐姐,但见她一脸漠然的径自从身边走了过去,很快就带着那两名宫人消失在拱门后。  
  握瑜目瞪口呆,急声道:“二小姐怎的这样对小姐……”  
  姜沉鱼轻叱道:“住口。”  
  “可是小姐……”  
  “我说住口。”她沉下脸,握瑜顿时不敢吱声。怀瑾则道:“那人的话虽然不好听,却是事实,如今不比在相府,握瑜啊,便是这小姐的称呼也该改改了,以后叫娘娘。”  
  看着怀瑾的隐忍与握瑜的委屈,姜沉鱼脸上没什么,心里却比她们更加难过。姐姐不理她,不只不理,还默许一个下人欺负她……  
  她们姐妹自有记忆以来,从来没有这般生份过,那些个闺阁之内梳头谈笑分食瓜果的往事,终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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