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1-4部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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祸国(1-4部完结)-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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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尹凤眼微挑,瞥她一眼,悠悠道:“那么说说看,错在哪儿了?”  
  昭鸾低下头,老老实实地答道:“臣妹不该贪玩,私自出宫。”  
  “还有呢?”  
  “还有?”昭鸾又想了半天,“不该不事先知会皇兄。”  
  昭尹轻轻的哼了一声,“朕日理万机,哪有空管你出不出宫。”  
  昭鸾见他眼中分明含有笑意,知道自己被捉弄了,当即松大口气,笑道:“是是是,皇兄勤政爱民,本就不该花费心神在臣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的,那就饶了我吧!”  
  “你呀……”昭尹放下笔,看着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直摇头,“太后身体不适,你不在榻前伺候,反而一心只想着玩,是谓不孝,此其一;你贵为公主,身份何等重要,外出当带保镖随行,怎可一人独往,此其二;你自己胡闹也就罢了,还拖他人一起下水,败坏闺秀名声,此其三……”  
  昭鸾叫了起来:“等等!皇兄,我哪有败坏人家名声啊?我只是带姜家姐姐去吃面,顺便听说书而已,这怎么就败坏名声了?”  
  “相门千金,女扮男装,出入市井之地,这还不是败坏名声?”  
  昭鸾自知理亏,只好低下头,但毕竟不甘心,轻声嘀咕道:“市井之地怎么了,也不想想你的某个妃子就是市井出生的,你怎么不说她没名声?”  
  昭尹挑了挑眉;“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能说什么?”  
  “行了,你下去吧。今日之事就暂且作罢,不得再有下次。”  
  昭鸾大喜,连忙拜谢:“就知道皇兄最疼我了,皇兄万岁!”蹦蹦跳跳的正想走人,昭尹忽问道:“姜沉鱼是个什么样的人?”  
  昭鸾眼睛一亮,回身兴奋道:“姜家姐姐是个大美人哦!不是我说,她可比那个什么西禾东禾的美多啦,又温柔又善良,还很有才华,弹得一手好琴……”  
  昭尹眼角弯弯,似笑非笑道:“也就是说,既有姬忽之才,又有曦禾之貌喽?”  
  昭鸾啊了一声,“对!就是这么形容!太精准了,没错,她就是那么一个好姑娘哪!”  
  “行了知道了,你跪安吧。”  
  “噢。”昭鸾转身走了出去。昭尹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低头看向书案,在一大堆折子中间,平摊着一份密报,上面只有一句话:“右相有意许小女沉鱼于淇奥侯为妻”。  
  他注视着那行字,沉吟许久,忽唤道:“田九。”  
  田九如幽灵般出现在书房中。  
  “最近皇后有何动静?”  
  “回皇上,皇后每日里只是悉心照看薛采,并无异状,也不曾与其父通信。”  
  “那么薛肃呢?”  
  “中郎将终日里只是同其他将领饮酒作乐,也无异状,不过前夜亥时一刻,左相的女婿侍中郎田荣去过他府中,两人单独说了会话,坐不到盏茶工夫便走了。至于说了些什么,尚不得知。”  
  昭尹沉默,最后起身道:“摆驾,朕要去宝华宫。”  
  田九弯腰退下,换了大太监罗横前来服侍,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景阳殿,往赴宝华宫。时入夜,宫灯盏盏明,映在琉璃上,五色斑斓。  
  奢华皓丽的宝华宫,在夜景中更见璀璨,却不见丝毫人影。  
  见此情形,昭尹心中多少有数,便挥手让身后的侍从也退了下去,独自一人走进门内。  
  穿过长长一条廊道后,一湾碧池展现在了眼前,水旁有阶,阶形呈圆弧状,而三尺见方的池底,积着累累碎瓷。  
  池旁坐着一人。  
  那人披散着一头长发,穿着件纯白丝袍,丝袍的下摆高高挽起,露出光洁如玉的两条腿,浸泡在池水之中。她身旁的空地上,摆放着许多酒杯。杯身轻薄,花色剔透,触之温润如玉,乃是以璧国赫赫有名的“璧瓷”烧制而成。  
  而她,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拿起其中一只酒杯,再随随便便的往池中一丢。“哐啷——”瓷器落于水中,与琉璃相撞,发出一种难以描述的脆音。  
  她扬眉,再拿起一只,再往池中丢。一时间,大殿内只听得到一下下的水花凌乱声,分明清冽脆绝,却又凄厉幽怨。  
  她听着那样的声音,看着池底逐渐增厚的青瓷残片,素白如衣的脸上始终带着一种恹恹的神色。而这一幕映入昭尹眼中,忽然间,就有了那么点意乱神迷的情动。  
  他走过去,一把拉住她的手,然后,将她搂进怀中,低声轻唤:“曦禾……”这二字出口,其音沉靡,竟是数不尽的缠绵入骨。  
  曦禾没有回头,视线依旧望着池底的碎瓷,淡漠而冰凉。  
  昭尹将头抵在她颈间,轻轻叹道:“你又拿这些死物出气了……”  
  曦禾唇角上挑,懒懒道:“这不挺好么?古有妹喜撕帛,今有曦禾掷杯;古有妲己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今有曦禾以瓷为池,琉璃为宫。唯有如此,才当得这妖姬二字,不是么?”  
  昭尹将她的身子翻转过去,直视着她,微微一笑:“你自比妹喜妲己,难道是要朕做夏桀商纣?”  
  曦禾定定地回视着他,许久方将脸别了开去,淡淡道:“皇上便是想当夏桀商纣,也得有那个本事才行,你如今手无实权,处处受制于臣,何来夏桀商纣的威风可言。”  
  被她如此奚落,昭尹不但不怒,反而笑了起来,将她搂紧了几分:“曦禾啊曦禾,世人都只道朕爱你之容,却不知,朕真正喜欢的,是你这狠绝的性子啊,不给别人后路,也不给自己留后路。这话要传了出去,便有十个脑袋也要丢了。”  
  曦禾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丢了就丢了罢,反正皇上又不是第一次牺牲臣妾。”  
  昭尹低叹道:“曦禾,时机未到啊。朕向你保证,很快,很快就能让你一解当日落水之恨。”  
  曦禾听后,忽然笑了,她的五官本有一种肃丽之美,但笑容一起,就变得说不出的妖娆邪气,眉目间更有楚楚风姿、懒懒神韵,令人望而失魂。“皇上真是打的好算盘,又把这事归到了臣妾头上,到时候薛家要是灭了族,百姓提起时,必然说是臣妾害的,看来臣妾这妖姬之名,还真是不得不做下去了。”  
  昭尹凝望着她,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悲伤之色:“朕知道亏欠你许多……”  
  曦禾的回应是一声冷笑。  
  昭尹不理会她的嘲讽,继续说了下去:“所以,朕会在其他事上弥补你。有些事,只要你觉得开心,朕都会尽量依着你。”  
  “比如这琉璃宫,这碎璧池?”  
  “还有……”昭尹停顿了一下,每个字都说的很慢,“姜沉鱼。”  
  曦禾怔了一下,回首看他,眼瞳中彼此的倒影摇曳着,模糊成了涟漪。  
  第二日,宫里传下话来,要姜沉鱼进宫教曦禾夫人弹琴。  
  姜家全都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不明白这差事怎么就指派到了沉鱼头上。按理说,妃子想学琴,自可请天乐署的师傅教,再不济,找宫里会琴艺的宫女,怎么也轮不到右相的女儿。这曦禾是出了名的骄纵蛮横,教她弹琴,一个不慎,可能就会惹祸上身。  
  姜夫人想了又想,道:“沉鱼,要不你就装病吧?”  
  嫂嫂道:“是啊,还是找个理由推辞了吧,这差事,是万万接不得的。”  
  便连姜仲也道:“此去恐怕艰险,还是不去为妙。”  
  但姜沉鱼最后却淡淡一笑,道:“爹,娘,嫂嫂,曦禾夫人传召我,必定是心中做了决定的,即便我此番借病推托了,下次她还是会寻其他借口找我,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所以,我决定了,我去。因为我也很想知道,她,究竟想做什么。”  
  就这样,姜沉鱼第二日进了皇宫。轿子在宝华宫前停下,她在宫人的搀扶下走进花厅,轻罗幔帐间,曦禾倚在一扇窗前默默出神,阳光勾勒出她几近完美的侧面轮廓,眉睫浓长。  
  不知为何,看起来竟那般忧伤。  
  原来这位嚣张跋扈的美人,也是会忧伤的。  
  姜沉鱼屈膝施礼。  
  曦禾转过头来,清亮的眼波带着三分惊讶三分探究三分端量再融以一分的苦涩,望着她,望定她,最后长长一叹。  
  此后,曦禾隔三岔五便传姜沉鱼入宫教琴,但名为教琴,实质上,只是沉鱼负责弹,她负责听,基本上不说话。  
  姜沉鱼觉得她是在观察她,但却不明原因,因此只能尽量做到谨言慎行。  
  在这段期间,黄金婆没有食言,果然带了姬婴的庚帖回来。庚帖乃是以浅紫色的纸张折成,印有银丝纹理,图案依旧是白泽。除了生辰八字外,上方还写了一幅上联:“樱君子花,朝白午红暮紫,意难忘一夜听春雨”。  
  字如其人,一般的清俊飘逸,灵秀异常。  
  姜沉鱼想了想,回了下联:“虞美人草,春青夏绿秋黄,于中好六彩结同心”。  
  黄金婆夸道:“真不愧是姜小姐,对的好,对的妙啊!”  
  嫂嫂笑道:“他这樱君子花,嵌入了婴字;沉鱼便还他虞美人草,得了鱼字,真是好对。”  
  众人说笑了一番,散了。姜沉鱼回到闺中,却开始惆怅:公子此联似有所指,撇去前半句不说,那“意难忘”是什么意思?而“暮紫”二字又隐喻不祥,真真让人琢磨不透。  
  但她也只能心中暗自琢磨,不敢说与母亲知晓。偏这夜天又转寒,大雪积了一地,第二日,她去皇宫弹琴,才进宝华宫,便听宫女道,夫人病了。  
  一名叫云起的宫女将她引入内室,屋内生了暖炉,还夹杂着淡淡的药香。七宝锦帐里,曦禾拥被而坐,脸色苍白,看上去相当虚弱。  
  她本想就此退离,曦禾却道:“你来的正好。不知你可会弹《沧江夜曲》?”  
  姜沉鱼呆了一下,应道:“会。”当即就弹了起来。  
  琴声清婉,若长广流,绵延徐逝之际,忽一阵云来,大雨滂沱,江涛拍案,惊起千重巨浪。水天一色,云雾弥漫的夜景中,一条苍龙出云入海,飘忽动荡。  
  此古曲激昂澎湃,又极重细节,但她轻挑慢拈间,信手弹来,竟是不费吹灰之力。  
  曦禾听着看着,眼睛开始湿润,最后落下泪来。  
  姜沉鱼吃了一惊,这一分神,角弦顿时断了,她连忙跪下道:“沉鱼该死,请夫人恕罪!”  
  曦禾并不说话,只是一直一直看着她,目光里似有凄凉无限,最后突然身子一个巨颤,噗的喷出血来。  
  不偏不倚,全都喷在了她脸上。  
  身旁宫人惊叫道:“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曦禾砰的向后倒了下去,陷入昏阕。而姜沉鱼顶着那一头一脸的鲜血,吓的几不知身在何处——  
  怎么会这样?!  
  此后发生的事情像是一出戏,而她跪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那出戏,由始至终,感觉到一种近于死亡般平静的紊乱。  
  先是云起唤来了太医,继而皇帝也来了,小小的内室,一下子围了好多人,浓重的药味沉沉的压下来,令她觉得几乎窒息。  
  耳旁有很多声音,隐隐抓住几个字眼:“此病蹊跷……恐有性命之忧……为臣无能……”视线中,无数衣角飘来飘去,黄色的是皇上,红绿青蓝五颜六色的是妃子,浅紫的是宫人,最后,突然出现了一抹白色。  
  与此同时,外面有人通传:“淇奥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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