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硝烟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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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在硝烟下- 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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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区别吗?”每当人们提起那三个字,总是各种传说、各种流言,叫人闻风丧胆。

    “有的。至少不用担心进毒气室,也不会被解剖。”

    她脸上一白,暗忖,原来传说都是真的。

    麦克斯没看出她的惶恐,叹了口气,自顾自地继续道,“接下这个项目,和这些家伙打交道后,每天都在忏悔中度过,也许我根本不该来这。”

    唐颐扯出一抹荒凉的笑,附和了一声,“是啊,不该来这。”

    虽说麦克斯是个糙汉子,但也知道他们父女感情深厚,不然她也不会千里奔波逆流而上。于是,他绞尽脑汁,挑了些好话,笨拙地安慰了她几句。

    几星期前,他和同僚赴德做工程,在街上巧遇唐颐,这才得知发生在她身上的变故。所幸的是,他和布痕瓦尔德有那么一点合作关系,比起她一个普通人,更有机会进出。

    他拉开她的手,将一张小纸条塞到她手心,“我能力有限,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她悄悄地拉开一看,上面写了两排阿拉伯数字,不解,“这是?”

    “第一行是楼号,下面的是牢房号。如果有机会能进去,你按照这个找过去,也许会有意外发现。”

    唐颐立即会意,大恩不言谢,嘴里沉默着,眼底却闪出了水光。都说患难见真情,尤其在这大家都力求自保的处境下,她很感激他。

    麦克斯陪她聊了几句,见她心情开朗了些,这才告别离去。她一个人没急着离开,而是点了一杯咖啡,纸上就几个阿拉伯数字,很好记,她用心记下后,便把纸条放蜡烛上烧了。

    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得到这个消息后,她不得不正式规划自己的将来。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无亲无友,又是作为一个受人歧视的外族人,想要生存下去都不易,更别提其他的非分之想。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离父亲近一点,有可能的话,远远地看他一眼,哪怕是从很远的地方也好。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平安无事,她就心满意足。

    ***

    身体一向健壮的玛利亚突然闹起了肚子,上吐下泻,一连好几天都不得安生。偏偏这个时候,缇娜又和小伙伴们一起出去夏令营了,只留下唐颐一个人。忙着照顾玛利亚,又要看着店铺,忙得不可开交,连喝口水的休息时间都没有。

    楼上传来了铃铛声,她快步走上楼梯。屋子里蔓延着一股酸腐味,是这个胖女人身上发出来的,唐颐一脚踏进去的时候就闻到了,但脸上却什么也没表现出来。

    “您叫我?”

    看到她进来,玛利亚用一只手勉强撑起了身体,另一只手向她招了招,示意她过去。心里暗自庆幸,幸亏当初自己一时心软留下了她,比起自己那浮躁贪玩的女儿,唐颐可是靠谱多了,现在店铺上下的事情全都靠她一个人挑着。

    唐颐走近,乖巧地拿了个枕头垫在她的背后,让她看起来不那么费力。

    玛利亚叹了口气道,“缇娜要是有你一半贴心就好了。”

    唐颐不卑不亢地微微一笑,“她还年幼。”

    “十七岁也不小了,”说着,玛利亚看了她一眼,话锋一转,问,“你满十八了吗?”

    “再过几个月就二十二了。”

    玛利亚干笑几声,道,“你看我这记性。不过,你也真是显小,不看证件,还以为你还未成年。”

    唐颐撩起垂落在脸庞边的发丝,盘在头顶用发卡夹住,不以为然地道,“很多人这么说。”

    东拉西扯地说了几句废话,玛利亚决定切入正题,“听着,我把你叫来,其实是有事想委托你去办。”

    看这情况,唐颐冰雪聪慧,不用她多说,心里也隐隐猜到了几分。按下心底波动的狂潮,脸上依然不动声色,问,“什么事?”

    “我想你也知道,我们面包房和党卫军有买卖。”玛利亚抬头望向唐颐,见她面露迷茫,便解释道,“每个月的五号、十号、十五号,党卫军看守们都会在俾斯麦塔楼举行联谊晚会。你知道俾斯麦塔楼在哪里吗?”

    唐颐摇头。

    “就在布痕瓦尔德集中营里。按照合同要求,我需要将他们预订的面包糕点送到指定地点,让他们签收账单,然后就能离开了。”

    唐颐心脏跳快了一步,但脸上仍然镇定自如,“您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因为我病了。今天就是十五号,如果傍晚之前没人送去,那就是毁约!”

    “为什么不让缇娜去?”唐颐平静地道。

    她的眼睛又黑又亮,在她的注视下,玛利亚有些心虚地转开了视线。出于私心,她是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去那种地方的,淫。乱、暴力、腐朽、迷醉、黑暗……真的是比地狱好不了多少。虽然那姑娘整日嚷着要嫁党卫军,但她不知道他们这些人究竟是怎样的,很多事情,不是亲眼目睹,她也不信。

    “缇娜不在,况且……你是我请的工人,让你去也没什么不对吧?”

    唐颐咬着嘴唇没吱声。

    玛利亚以为她不愿意,毕竟关于集中营传说纷纭,一般人都望而止步。可是,眼下除了唐颐,她实在找不到其他人选了,又不能不去,于是一咬牙,继而软硬兼施地又道,

    “我可以给你加工钱,或者休假,你看你旷工跑出去,我也从来没和你计较过,是不是?就当是你还我一个人情。”

    唐颐站了起来,转身走了出去,就在玛利亚以为自己会被拒绝之际,她突然站停了脚步,不温不火地道,“把发货的单据给我。”

    玛利亚见她同意,不由喜形于色,同时也松了口气,“唐,谢谢你,你这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唐颐不置可否,在走下楼梯的那一刻,脸上才露出了真正的表情。玛利亚,该谢的人是我,是你帮我了一个大忙!

    茫茫人海,她哪里都不去,却偏固执地守在魏玛、躲在这家小面包房里,并不是无缘无故的。一个堂堂大小姐,却甘愿寄人篱下、受人差遣,看中的不就是玛利亚和集中营看守有生意上的往来?

    忍气吞声地等了那么久,终于等来了这么一次机会。玛利亚这场病生得真是时候,自己爬不起来,只好求唐颐帮忙,这样一来,她拿着玛利亚的证件,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入集中营。虽然进去之后,能否顺利见到父亲,还是未知之数,但至少离自己的奋斗目标已经跨近了天大的一步。

    扎起马尾,唐颐换了一套利落的行装,将糕点面包清点装入盒子。玛利亚撑着笨拙的身体,颤颤悠悠地走下楼来,带着感激地握住她的手,再三关照,

    “记住,你把物品送到他们的储藏室后,立即离开!不要乱走,不要逗留,那一帮酒鬼,发起酒疯来,什么事都做得出!”

    唐颐点了点头,反手握了下她,示意她放心。

    一切准备妥当后,她一步踏进了玛利亚的小货车。以前和父亲进驻在巴黎的时候,向来是有专门的司机接送,虽然被父亲逼着学了驾照,却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独自上路,她有些紧张。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路上还算顺利,树林里没有关口,只有在靠近集中营的地方有个巨大的采石场,开过去的时候,看见几个黑头发黑眼睛的亚洲人。唐颐下意识地回头,不料茫茫人海中,一眼看见了熟悉的人影。那个拖着疲惫步伐,却仍弯腰工作的人,是她的父亲,唐宗舆!

    她下意识地一脚踩下了急刹车,将车倒了回去,想将父亲看得更清楚。只见他穿着囚衣,在采石场劳作,那背影明显消瘦了很多,一年不多不见,物是人非啊!

    控制不住的眼泪奔腾而出,她咬着嘴唇,几乎忍不住冲动要扑到他面前,女儿不孝,累及你在这里受苦!

    车子停在要道上,立即有士兵过来审问,唐颐心一惊,忙转过脸,飞快地擦去脸上的泪。

    “你是谁?来这干什么?”

    唐颐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解释道,“我是维纳面包房的员工,老板生了病,我是代替她来送面包的。她说务必要在下午五点前送到俾斯麦塔楼。”

    “请出示证件。”

    闻言,她递上准备好的身份证明和商品订单,熄灭了引擎,半垂下眼睑,安安静静地接受士兵检查。

    将她递来的材料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那个士兵上下打量她一番,问,“委托信呢?”

    唐颐一怔,问,“什么委托信?”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地道,“没有你老板签字的委托信,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说谎。”

    她再度吃了惊,“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也要委托信。您看,我开了十多公里,一来一去也要个把小时,能不能给我通融一下,我下次一定……”

    小兵军衔没有,但做事却尤其认真,不等她把话说完,就不留情面地一口回绝,“当然不行。”

    唐颐看了眼天色,一脸为难。

    士兵将证件还给她,道,“从现在到下午五点,还有两个小时。与其在这里和我磨叽,还不如回去让你老板写个委托信。”

    德国人真是冷漠无情,一板一眼,一点人情味也没有!可抱怨归抱怨,唐颐也没没办法,只好又将车子开了回去。

    一个小时后,她带着委托信,故地重游。这一次,站岗的士兵换了班,这个人远没刚才那人负责,甚至连证件都没检查,就直接将唐颐放进去了,气得她直跺脚。看来,也不是每个德国人都严谨刻板的。

    就像玛利亚所说的那样,俾斯麦塔楼在集中营里头,车子开进去不到五分钟就到了,这里离指挥部并不远。

    将面包送到指定地点,见四周没人,她一转身,溜了出去。

    指挥部后头是一排牢房,现在正是换班时间,大部分的看守去了俾斯麦塔楼参加联谊晚会,剩下的也是一门心思等着开饭,防卫松懈。唐颐等了半天,终于碰上个空档,身子一侧,悄悄地溜了进去。

    住在这里的都是外国来的政治要犯,多数是有些身份来头的,和后头那一排专门关押犹太人的营房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左右两排,一共有二十来间牢房,都是单人间,房间里基本没有摆设,只有一张床,和一个马桶。

    按照麦克斯给自己的提示,她一间间找过去,压着声音用中文叫道,“父亲,我是唐颐。”

    找了一路,也喊了一路,就在她万分失望之际,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欣喜若狂,“小颐,是你吗?”

    在看见父亲的那一秒,唐颐的眼泪顿时流了下来,她扑了过去,隔着牢门拉住父亲的手,哭喊,“爸爸!是我,是我!”

    唐宗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忍不住老泪横流,双手从牢门中伸了出来,紧紧地抓住女儿,“小颐,你还好吗?爸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擦了下眼睛,露出个笑容,道,“你是我父亲,不管怎样,我都不会丢弃你不管的。我会想办法,想办法把你从这里弄出去。”

    “不可以!”唐宗舆摇了摇头,脸上顿时露出了极其严肃的神情,斩钉截铁地道,“千万别动这心思,想也不要想。”

    “可是爸爸……”

    他严厉地打断,“这里是集中营!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救人。”

    唐颐咬住嘴唇。

    唐宗舆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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