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晚晴并不奇怪。他早隐隐约约知道庄继慈以前中的毒来自与如意峰有关系的一个人,如有庄继慈相助,自然是再好也没有了。不过庄继慈伤未好,行动不便,季晚晴着实有些犹豫,所以他试探道:“庄兄的身体……”
庄继慈道:“季少侠,你知道我的身世,知道我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可是我从未仔细说过,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今rì,却是不能不说了。”顿了顿,庄继慈续道:“你可知我是被什么人所害才变作那样的?”不待季晚晴回答,便接着道:“那人叫龙珑,正是如意峰的弟子。”
众人都是一惊,季晚晴道:“如意峰?你怎么会惹上她们的?”
庄继慈道:“不用我去惹她们,她们也要来惹我。”
出虚道长点头道:“不错,如意峰和rì月谷据说师出同门,却是死对头。庄少侠是rì月谷的传人,如意峰自然要来寻你的晦气了。”
庄继慈道:“我艺成之时,师傅曾叮咛我走江湖时要躲着如意峰的人。不是师傅怕她们,而是师傅一方面知道如意峰的人心狠手辣,另一方面也不希望我伤害她们。”
季晚晴越听越糊涂,道:“这却又是为什么?”
庄继慈道:“这个我也不太明白,不过师傅说的,总有他的道理。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什么钟勐海便应该是我的大仇人龙珑。”
季晚晴道:“可是你上次说害你的人是个女子……”
庄继慈怪道:“对啊,是女子,谁说钟勐海不是女子?”
众人听他说出这句话来,惊呼出声,但仔细一想,钟勐海虽然是满脸胡须,身壮如牛,但是行为举止似乎是有些不太符合他那模样的时候,身材也不太高,庄继慈这一点破,众人纷纷起疑。
辛十一娘恨恨道:“难怪她能在我红莲会中躲藏这么久而不被我们发现。”
庄继慈道:“如意峰三绝之一便有易容术一项。龙珑于此项习得最佳,我初见她时,便以为她是一个男孩子。”庄继慈说着,脸上露出十分古怪的表情,又是恨,又有点温柔。
季晚晴觉得这种表情十分熟悉,细细一想,立刻明白,那是他在桃花谷中看得多了的姜太公的表情。一天之中,姜太公总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想邵chūn燕,便是常常露出这种又爱怜又愤恨的表情。季晚晴暗自叹息道:“庄兄弟实是爱她的,不知他自己是不是知道。”
庄继慈道:“遇到龙珑那年我年纪尚小,刚刚出师门,在回华山的途中,遇到了装扮成男孩子的龙珑,龙珑那时年纪也不大。两个少年,兴趣爱好接近,自然相当投机。我们在华山脚下依依惜别,到分手时我还不知道她是个女子。”
季晚晴察言观sè,早已明白,此时插言道:“庄兄,你爱上她了。”
庄继慈脸上一红,道:“也许,当时分手之后,我常常念叨她,真想立刻下山去找她。可是不等我下山,她却找上山来了,而且浑身是伤。她告诉我,她是替师姐钟勐海找宋一舟报仇去了,不过她不是宋一舟的对手,能从宋一舟的手下逃出来,实属侥幸。在我替她治伤之时,我终于发现她是个女子了。”
季晚晴道:“庄兄不知道她是如意峰的弟子么?”
庄继慈道:“自然不知,要是知道,我怎么敢惹她?我以rì月箭的打穴功夫打通了她是穴道,大约也是在那时她发现我是rì月谷的弟子了。有一段时间她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对我一会儿热一会儿冷,而我却始终没有发觉她的企图。”
季晚晴等人听到关键处,各人都屏息,大厅中一片寂静。
庄继慈道:“那天夜里,她笑语吟吟,请我喝几杯,我还以为她终于为我的情谊打动,便在她的小屋之中,喝了十来杯酒。那天没有月亮,天sè很黑,屋中一对红烛,将她的脸映得十分艳丽动人。那时我尚年轻,怎知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说谎?”
辛十一娘哼道:“你受了一个女子之害,却也不能将天下的女子都看扁了。”
庄继慈道:“我受了一个女子之害,已然身败名裂,你还叫我怎样相信女人?”
辛十一娘道:“这也要怪你自己意志不坚,认人不清。”
庄继慈黯然道:“也是,是我自己不好。当时我意乱情迷之中,怎防她会在酒中下毒?她见我喝得差不多了,便道:‘你说你爱我,如果我叫你去死,你会去么?’我道:‘我会的。’她道:‘那你现在去死吧。’我发现不对,腹内隐隐作痛。她满脸笑容地道:‘谁叫你自己贪杯,我只在每一杯中加了少许的蛇足腐脑粉,你自己一杯接一杯地喝,这会儿一齐发作起来,也不知有得救没得救了。’我嘶声道:‘我救了你,你为人什么要害我?’她忽然换了一张面孔,冷冷地道:‘你刚才还说能为我而死,怎地又后悔了?我就知道你们男人没一个人发誓是作得了准的。’”
出虚道长听到这里,心道:这庄继慈刚才说女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那龙珑则说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那天下岂不是不没有好人了么?
季晚晴若有所思地道:“那龙珑想必也是受了男人之害吧?”
庄继慈道:“那年她才十五六岁,知道什么男人女人的?大约是她的师傅所教吧。”
曲画诗道:“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庄继慈道:“我运起全身功力,发了一支rì月箭。但我功力太弱,只吓了她一跳,却伤不了她。我爹闻声赶来,可是蛇足腐脑粉太过霸道,我从小又有脑疾,我爹医道虽好,终也因缺了一两味药,至使我后来毒经常发作,发作时完全变成另一个人。那年教主救我时,也正是毒发作之时,连自己是谁也不知道,故乱说了一个名字。此后不敢将事情向教主和盘托出,万望教主海涵。”
曲画诗道:“哎哟,原来如此,那rì在孟家庄,钟勐海与孟子达二人会联合起来,他们本来便是技出同门的嘛。”
庄继慈内伤刚愈;说了这么长一通话,情绪十分激动,说完之后,脸sè转灰。季晚晴在一边握住他的手,将一股柔和的易筋洗髓功注入他体内,庄继慈感激地道:“少侠,我只有一个不期之请。”
季晚晴:“庄兄不必客气,大家是自己人。”
庄继慈一字一顿地道:“我要同你一起上如意峰。”
季晚晴还待劝阻,庄继慈道:“少侠不要拦我,少侠也确实需要我。因为在场的人中,只有我一个人到过如意峰。”
季晚晴又惊又喜,摇着庄继慈的手道:“真的,快告诉我去如意峰的走法。”
庄继慈道:“如意峰在四川大雪山中,光凭口言怎么能说得清楚?”
季晚晴本不yù让庄继慈再陷险境,但去如意峰庄继慈有自己的事情,他也认识路。季晚晴将眼光看向辛十一娘和出虚道长,见他二人都缓缓点头,终于道:“好吧,庄兄,你收拾一下,我们立刻出发。”
董千绝见他们去意已定,吩咐人准备干粮,带上路上吃。季晚晴、庄继慈、辛十一娘、出虚道长和曲画诗一行五人即刻下山。董千绝殷殷相送至山下官道方才回山。
………【第三十一章 冰堡 4】………
4
季晚晴等人到得桃源镇上,已是旭rì东升。这一夜大伙均未休息,但是做了这一件大事,十分开心,连曲画诗也不觉得困,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非常兴奋。
分手时,辛十一娘握住季晚晴的手,道:“玉仪的事,全托付给你了。”
红莲会此次遭劫,百废待兴,会中事务繁杂,不知有多少事在等她去处理,所以辛十一娘虽然关心女儿,也只有托付给季晚晴,自己不能亲上如意峰了。
季晚晴道:“你放心,我若不救出玉仪,我自己也不回来了。”
辛十一娘、出虚道长和曲画诗都是一震。辛十一娘幽怨的眼神迅速地看了出虚道长一眼,出虚道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二人仿佛都在想,当年我们自己,怎地没有他这样的勇气?但辛十一娘立刻坚定地道:“晚晴,能救出玉仪当然好,设若不能,你一定要回来,要好好地回来。”
出虚道长道:“天下百姓在水火之中,晚晴,不可因小失大,因私废公。”他还想说点什么,可是看季晚晴的神sè,知道季晚晴心意已定,也不必多说了。
曲画诗的眼神中似蒙上一层轻纱,谁都看不清她心中所想的事,此时忽道:“师傅,我想同季哥哥一起上如意峰去。”
辛十一娘皱眉道:“如意峰太危险,你还小。”
庄继慈也道:“如意峰中机关、阵法不可胜数,地形千变万化,武林好手数不清,我们二人难于自保,你若去了,谁来保护你?”
曲画诗道:“我自己会保护自己,打不过,我会逃嘛。”说着使出出虚道长所授的逍遥步法,左一窜右一跳,灵动异常。
季晚晴道:“你师傅在红莲会中甚需一个帮手,你乖乖听话,别惹总舵主不高兴。”
曲画诗还待要争,辛十一娘忽道:“画诗,你的心思我明白,只是人的一生中,有许多无可奈何的事情,强求不得,须得早早抛开。”
曲画诗黯然伤神道:“可是我抛不开。”
辛十一娘道:“这样你只能徒增烦恼而已。”
出虚道长道:“画诗,逍遥步法最jīng髓之处,在于无己、无功、无名,方能逍遥自在。岂可执着于一念?沉迷不能自拔?”
曲画诗道:“道长,你能无己、无功、无名么?”
出虚道长一怔,看了看辛十一娘,道:“本来我以为我能,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我不能。画诗,凡事要讲个缘份,缘起而生,缘尽而止,你自己想清楚。”
季晚晴道:“道长自以为不能,可是道长不知,这样是反朴归真,比强求无己无功无名,又更进了一步,道长以为然否?”
出虚道长拍手道:“对哇,少侠叫老道茅塞顿开。”
庄继慈对曲画诗道:“你是个大人了。长大有时候是很痛苦的,可是每个人都要长大的,不会永远做孩子……”
曲画诗截断他的话,大声道:“我讨厌长大。”边喊边向镇外跑去。
辛十一娘和出虚道长怕曲画诗出事,也匆匆与季晚晴、庄继慈二人告别,追了上去。
出虚道长边走边道:“玉仪比你我可有福气得多了。”
辛十一娘道:“其实我也很喜欢画诗这孩子,可是事情为什么偏偏要让她赶上?”
出虚道长道:“晚晴是个很出sè的孩子。感情这东西本来便不受控制,今后我们对画诗要更好一点才是。”
季晚晴与庄继慈二人过夔州路、潼川路,再也没有遇上什么麻烦事情。这一带的天云帮、红莲会和摩尼教势力都不小,季晚晴和庄继慈一为天云帮帮主,一为摩尼教副教主,二人走到哪里,便有人安排住宿、吃饭,自然更有消息不断被打探出来。二人知道辛玉仪确实被一女子带向如意峰,只是他们都不明白为什么传令说是一男子带着辛玉仪,现在为何会变作一个女人,好在他们都有执行命令时不多问一个字的好习惯。
季晚晴和庄继慈行速甚快,半个月后,便已在大雪山的山脚下。
据江湖上传说如意峰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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