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之盟三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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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之盟三部全-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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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笑得站都站不住,扶着一旁始终面无表情的大将军,问表兄,“她一贯如此?”
  萧翰边笑边点头:“从小便如此,能用武力解决的,她向来不用计谋,到武力解决不了了,才会想到三十六计,只可惜翻来覆去,会用的也只有其中的两条。”
  皇帝笑着猜测:“美人计和苦肉计?”
  “正是。”萧翰严肃的点头,须臾间被对方感染了笑意,不由自主的又笑了起来。
  连初次见面的人都能看出来,他这妹子还真如父皇所说的聪明面孔笨肚肠。
  两人因这一场大笑,原本的陌生和提防倒是消散了很多,只觉得对面站着的人有种说不出的投契。
  萧翰努力的收起笑,指了指面前的府邸,“这是昔日昙皇姑的居处,父皇一直有让人定期清理,一应物事皆准备妥当,表弟旅途劳顿,稍作安歇后,愚兄再来相迎入宫赴宴。”
  他说完,微笑的等皇帝应了他一声,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对方的右足,方才转身离去。
  留下皇帝独自站在母妃的昔日居处,对着匾额上墨迹黯淡的“长公主府”四个大字,怔怔发呆。
  他这一呆,足足有一柱香的时间。
  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宁不寂实在看不过去,上前一步,拦腰将他抱起,大踏步跨入门中。
  到穿过庭院,走过回廊,皇帝始终都没有出声,一直安静的沉默。
  内室中,侍人早已备下了洗浴的木桶,热水一桶一桶的灌注进去,没多久,室内就已水汽缭绕,氤氲蒸腾。
  皇帝始终不语,宁大将军迟疑了一下,也顾不得其他,伸手把怀中人放到床边,脱下靴子细细查看,果然见到对方右脚足踝处高高的肿起了一块。
  “肿得这样厉害,明显是扭得骨节错位,真亏他还能若无其事的站那么久。”宁不寂看得心底暗暗的叹气,“真是生出来就没见过这样爱逞强的人。”
  这时他也看出来,皇帝不说话不是睹物思人,忆起早逝的母亲以致于黯然神伤,他之所以沉默,完全是痛得说不出话来。
  宁大将军摇摇头,安慰道,“忍着点,把错位的骨头接合过来就没事了。”
  他做事向来干脆,一说完,即刻动手,握住手中纤细的脚踝,连招呼也不打一个,便径自动手。
  皇帝猝不及防,一声痛呼后,额上密密的渗出一层冷汗,只觉得脚上钻心的疼痛立减,不由自主的轻呼了一口气。
  他正要起身沐浴,却敏锐的感觉到了抱着他的宁不寂似乎有些僵硬,略微一思索,便知晓了原因,一时脸红起来。
  十余年间夜里在床上纠缠,情热之际,难免失却分寸,这一声痛呼,便常常不可抑制的从皇帝口中溢出,他两人素来听熟听惯。
  现下同样的声音,原本全然不关风月,却因回忆作祟,使得这水雾弥漫的屋子里平白添了一丝淫靡之气。
  历来如此场景,以宁不寂的恶劣性子,多半会出言调笑,皇帝心下默默决定,“等下不管他说什么,不去理他就是。”
  可偏偏宁大将军这回却难得的维持了缄默,既没半句逾矩的言辞,亦无丝毫非礼的动作。
  皇帝心中暗暗惊奇,却听对方忽然问道,“陛下一直未曾立后,是否已有心仪之人?”
  19
  刚说完,宁不寂便扪心自问,“若是承业说已有心仪之人,我可会心甘情愿的放手?”
  以他一贯的行事作风来说,毫无疑问的会选择成全。
  甚而,相识如此之久,出于交情,更会出手帮助对方追求所爱。
  只是这回,他却无论如何下不了这个决定。
  明知这违背自己的原则,却是怎么也没办法说服自己放手。
  像着了魔一般,他心中一直盘亘着一个念头,“陛下与别人不同,承业他不是别人……”
  可不管多么的与众不同,这都不是把对方强留在身边的理由。
  十年来同榻而眠,却未有片刻相知,此刻想来,未尝不是一件恨事。
  朝夕相处的时日不算短,从来没有见到怀中这人笑得如此真心的欢畅。
  数年中,他自是看到过皇帝无数的笑容,但大多是出于礼节的,应酬的微笑,看得出他是在笑,却看不出是不是开心。
  先前那一场大笑,很明显,皇帝是开心的,但这是因为萧芸和萧翰这对兄妹,不是因为他。
  犹记得,傍晚练完剑和禁军统领宇文旋闲聊之时,对方曾提及,“陛下幼时爱玩好动,顽皮又活泼,在御花园走动之时,满园都是热闹的笑声,与现下这般清冷的性子,着实判若两人。”
  他听完,也只不以为然道,“人总是会长大,性情多多少少会变,亦不值得大惊小怪。”
  此刻却突然意会过来,皇帝的性情并没有变化,宇文旋记忆中那个活泼爱玩的孩子,始终都在。
  只不过中洲错综复杂的政局,容不下一个天真的孩子,这个混乱的随时可能分崩离析的国度,脆弱的经不起一点拉扯。
  就如同,一部年久残破的珍本古籍,需要极大的耐性和毅力才能修补。
  在中洲之时,不管上朝下朝,皇帝多半都是一脸的严肃认真,想必在他眼中,周遭的所有人事,都是要修补的古书的一部分。
  这样繁琐的事让一个极度爱玩的人来做,实在是一件称得上残忍的事,所以一旦暂时放下,离开了中洲,立刻恢复了原本的个性。
  “何必如此勉强自己?”他几乎是怜惜的轻拥了一下怀中人,虽然依旧想知道答案,却不打算追问下去,只是伸手试了试水温,帮对方解开勾不到的衣扣,便预备起身离去。
  刚走到门边,就听到一阵水声响起,皇帝的声音透过朦胧的水汽传到耳边,却是分外的清晰。
  他低声道:“朕确实心仪一个人,然而彼此身份所限,甚是艰辛。”
  “是吗?原来陛下已有所爱,”宁不寂只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问道,“可需要微臣相助?”
  回应他的,依旧是一阵沉默。
  半响,身后传来一声叹息,不知是否是他听错,叹息声中竟然充满了惬意。
  宁不寂诧异的转身,正见到皇帝合衣浸在水中,热水似乎抚慰了多日的旅途疲惫,对方脸上甚至有着浅浅的笑容。
  “将军可曾记得,朕十余年前,有过对你的承诺?”
  当日皇帝曾言:“朕可以立誓,只要你不主动背叛,今生今世,朕除你这外,不会有第二个人。”
  他一直以为,那不过是情势所迫的笼络之语。
  宁不寂苦笑道:“陛下若是依旧记得,又何来后宫如此之多的妃子?”
  皇帝微笑的看着他,并不解释,只道,“朕这一生,从不悖诺。”
  “这不可能,除非……”宁大将军实在太过惊讶,脱口而出道,“你未曾碰过哪怕其中一人?”
  “也许你不会相信,”皇帝的目光中有坚定的神色,“朕既然立了誓,就一生都不会违背。”
  “即使陛下有心仪之人?”
  “不错,即使有心仪之人。”语气居然还是轻快的。
  宁不寂低下头,不再言语。
  他应该觉得高兴的。
  可不知为何,心头漫起的,却是深切的悲哀,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和他对望的那个人……
  20
  皇帝浸在热水中,仰首望着他道,“此处乃是北魏都城,当年萧歧野心勃勃,迁都来此,便有趁着我中洲内乱,一举出兵攻占的打算。”
  既然提到了正事,宁不寂便放下了儿女情长,应道,“不错,相持数年,直至他被刺身亡,北魏军队依旧没能踏过边境一步,反倒偌大一个都城屹立于边境,似有岌岌可危之势。”
  他续道:“虽则北魏都城离我中洲边境不过一步之遥,然数十万大军驻扎在此,仓促之间,亦是攻之不下,陛下此刻置身于此,若有变故,外援来救,殊为不易。”
  说完这几句话,望向对方的目光之中,便带了责备之意。
  皇帝一路已被他指责了无数次,债多不愁,于这目光便只作不见,微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处险境,戒慎之情,理所应当,何以将军方才目中竟有悲伤之意?”
  此话一出,宁不寂的情绪自然而然又被牵引回去,心道,“他既已有心仪之人,我之想念,说了出来,亦不过徒然增他困扰,又何必多此一举。”
  心念一转,便淡然道,“数千赤焰军与禁军随同陛下和臣同来,若是与北魏冲突起来,难免丧身此处,不得归乡,臣思及这些人家中亦有父母妻儿,自是心中难过。”
  常言道:“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从军之人对生死二字,应是比常人看得更为淡薄,但宁不寂素来爱惜士卒,如此说来,倒是名正言顺。
  皇帝点点头,目光中失望之意一闪而过,亦不再答话,自行解衣沐浴。
  只是湿衣黏连,衣带纠缠在一起,极为难解,费力解了半日,反倒越缠越紧,他心中不耐之下,手上便用了点暗劲。
  只听“呲啦”一下,精工细绣的织锦便在他手中撕了开来,衣袍亦随之解开。
  宁大将军闻得裂锦之音,回过头来,便见到皇帝正对着手中的两片衣袍发呆,自语道,“苏州织锦闻名天下,不想质地竟如此脆弱。”
  说完,又望了一眼同样纠结成一团的内衫,似有如法炮制的想法。
  宁不寂看得好笑,踏出房门半步又缩了回来,走回木桶旁边,伸出手去,三两下便解开了乱成一团的衣带,摇头道,“真正是人笨怨刀钝,不会解带子,非要赖衣料质地不好。”
  他先前伸手入水中解衣带之时,本无轻薄之意,只是内衫底下的肌肤这双手碰过无数次,习惯使然,手指动作之时,仍是不自觉的去碰皇帝身上最为敏感的几处。
  说话之际,他又斜靠站在皇帝身后,热气轻拂过对方的耳垂,皇帝不适的挪了一下身,转过头来,便望见他温柔含笑的眼,也没多想,随口回道,“你解惯了,自是比朕熟练。”
  话刚出口,便见俯身靠在木桶前的男人,目光忽而幽深起来,这才醒悟过来,意乱情迷之下,他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脸上一热,又转过头去看别处。
  此时房中蒸汽袅袅,一眼望去,室内摆设皆模糊一片,最为清晰的,便是近在咫尺的这个人。
  白皙的身体因热水染上了浅浅的粉色,微红的脸上,一双黑眸氤氲着水汽,格外的晶亮。
  宁不寂心中一动,俯下身笑道,“陛下自行宽衣尚如此艰难,想必沐浴之事更为繁重,可需要人相助一二?”
  两人相识已久,皇帝素知每回对方出言调笑,自己总是落于下风。
  他心想:“这厮要做的,横竖也拦他不住。”索性收起赧意,好整以暇道,“有人愿意代劳亦无妨,只是稍后尚有筵席,恐怕将军梳洗不暇。”
  宁不寂见他笑意盈盈,一想到方才他说道,“即使有心仪之人,亦不违誓。”可见肯让他碰,只是为了一句承诺,心中只觉得难受之极。
  他既怜惜对方如此委屈自己,又恼怒自己无丝毫抗拒的定力,只得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不错,那位翰殿下不多时便会入府相迎,确实不宜多做耽搁。”
  留恋的亲了亲皇帝湿润的唇,连多看一眼都不敢,三步并作两步,逃一般的走出门去,到门外,兀自后悔,“我不该亲他的,既然他心中有别人,这便是极大冒犯。”
  皇帝独自泡在热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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