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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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良人- 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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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随到了此处却似落下心中大石,直接唤来庄上的老管家,吩咐了声就拎着笑笑说要住下。等下人收拾客房的辰光里,他已经嚷着饿了要吃宵夜。
  月色凄凄,两人的兴致却颇好,干脆端了酒具坐在屋顶上喝酒。
  三杯玉酿下肚,笑笑已似睡眼朦胧。顶了凉风问:“咱们坐得这么高,刚才那帮人难道就瞅不见咱们?”
  “不怕,这‘由子问’有些特别,就算他们瞅见了,也不敢来。”
  “就这几间破屋子难道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陆随哈哈笑出来,“要知道你这一句‘破屋子’,非把主人家生生气死不可……唉,由子问,‘由子问,不可说!’”
  “嘁。”见他不愿意说,笑笑不再纠缠。“那我们之后怎么办?”
  “朝廷的事自有殿下挡着,绝对不能让你落在他们手里……如今咱们要抓紧掌握段横江的下落。”
  自先前在韶华他们的帮助下找到了顼凤闲的下落,笑笑就将线索告诉了陆随,想来要顺藤摸瓜将这人找出来不是难事,关键是怎么使他松口吐露段横江及地图的下落,而且要赶在所有人之前。想到此,陆随拍掌下了定论,“还是越早出手越好,以免夜长梦多。”
  “我跟你一道去。”
  “你去做什么!你留在这里就好。”陆随擒住了她,生怕她要跑了似的。“如今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你要是有个什么好歹,神仙都救不了你!”
  “地图的事情我比你清楚。”
  陆随惊得手一松。她低垂了脸,笑:“等在这里也只能受制于人,怕什么——他们还有想要的东西,总不能让我死了。”
  况且,精心策划了这些之后……青和,他总不能让我就这样死了不是?
  陆随再找不出反驳的话,即便脑中有一千个小人在跳着警告自己这样会有大麻烦,可不知为何看到这惨淡的笑容,就仿佛有手扼住了自己喉咙,透不过一丝气来。
  彼此静默一会儿有些尴尬,却听她突然道:“你这衣裳准备几时换下来,看得我碍眼。”
  陆随揪着自己的深绯色官服,上面已经被酒水浸湿一片不成体统了。嗤着:“怎么,从未见过我这般风神俊朗模样?”
  笑笑硕地站起来,低瞥一眼面露不耐,“这天底下也就我能将红色穿的好看罢了!”
  “嚣张放肆的丫头!”他端起酒壶直倾嘴里,朗声大笑。“你看了朝廷不顺眼,连我都顺带着厌恶起来了……明天,我打赌就从明天起,你跟这所谓‘恶势力’的纠缠才算开始呢!”
  “所有官员要都像你这样大逆不道,活该都死了才好!”
  陆随被这句顶得肺都要气炸,但见她背对自己立在风里,有些瑟索。
  一袭薄红衫子猎猎轻扬,裹了道细密微弱的奇特香气似乎要融进浓夜里去,唯独那纤小笔直的背脊却坚硬生冷,活生生与满街盈盈灯火辉煌分裂开来,笔直的、傲然的,要与这天地示威抗争一般……
  他喝光最后一口酒,突然才发觉酒辣穿喉。
  ******
  第二天起来,街上已经大乱。
  陆随说得果然没错,前后才不过十几个时辰,朝廷就已经开始了暗中调度,城内官兵以倾巢之势封锁了整个长安城。往来的商贾因为出不了城办不了货,纷纷同守门的侍卫起了争执,最后还是悉数被压制下来,更有带头的几个直接被铐走没了音讯,群众生了畏惧便再不敢闹。
  “你说说这算个什么事,当兵的就了不得了?封哪条街不好偏偏要封我门前的,我得罪谁了呀我,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这是?”
  “少说两句吧你!还想着做生意?你看看这情形,指不定是要出大事!”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街头巷尾议论纷纷,但巡视的官兵却个个紧绷铁面不透露一丝消息。直到城北传出发生了命案的传言,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有说是江湖帮派蛇鼠一窝已经危及四方百姓,朝廷派出了大量官兵来剿灭他们,以防逆贼犯上作乱。
  民众恍然大悟,加之一些不入流的江湖游士解释:“真有这个可能,早就听说魔教临云宫的人神出鬼没,想必早就渗透到城里来了!这等魔头要一夜之间杀几个人还不是易如反掌,一定是这样了……”
  果然,到了正午朝廷下发一道通缉令,到处捉拿任何疑似临云宫一众的党羽,先是查封了一家有江湖人士出入的酒楼,而后又抓了几个当街闹事的地头蛇,但凡被抓走的就没见着有放出来,端的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姿态。原本只是衙门负责的事务,如今却由皇城官兵直接接手,可见其中反常。
  长安城里一时草木皆兵。
  ******
  此时的司城府邸却恰恰相反。
  依旧是临水小筑暖风入阁,清香袅袅之下不带热气只有醺意,任谁都忍不住要枕书睡去吧?也无怪乎我们的韶华少爷要盖了卷薄书堪堪打盹了。
  他这样一动不动时,总是让人惊疑为神仙诗子,绒发缱绻捥在一侧满是慵懒之态,似乎只要一醒就会低吟着幻化开去。引了只落秋的燕尾蝶停在了书脊上流连,不是一出惊梦又是什么?当真奇了。
  然而,惊梦的却不是蝴蝶仙子,而是个比之仙子并不逊色多少的彩衣女伶。大老远卷了阵香风呼喝过来:“少爷!快醒醒!”惊得塌上人一个哆嗦。
  她将一张秀丽小脸直直凑上来,几乎与那榻上的俊俏公子哥儿贴上。眨巴着大眼急道:“可不得了了少爷!方才我去集市上买粉,见着满街发放的皇榜,正在通缉上回你带回来的姑娘呢!”
  韶华从书后面露出半个脸来,打了个大哈欠,奇怪万分:“什么,七娘?”
  “不是施姑娘,是那个红衣裳的!哎呀,叫什么来着……对了,叫笑笑!”
  韶华一怔,拧着眉不说话,过了好久施施然撑起身来,仿若才想起来有这么个人似的。慢条斯理转过脸,撇了嘴说:“哦,她怎么了?”
  “奴婢也一时没弄懂,只是听旁的人说昨夜北门那边死了好几个人,调查下来是帮江湖邪道做的,还说他们结交乱党于城中肆虐,今个儿开始要挨家挨户地严查整治……这事儿怎么就跟笑笑姑娘有关呢?莫非、莫非她也是个乱党!哎呀少爷,你上回将她带回家难道没弄个清楚么……”
  “她有王府撑腰,你还怕归罪到我们头上不成?”韶华不咸不淡扔出一句,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爷你还不知道呀,这事情恐怕就麻烦在她身份上,昨夜亲王府上的人放话出来只说府上跑了个下人,他们原先都不知道她的底细!哎,少爷,你说这笑笑姑娘要是找不到端王殿下帮忙,回头会不会被人当成细作给抓起来啊?”
  “哼,谁理她!”韶华突然站起,抽过一柄素扇气呼呼地扇着风,拿起茶杯就灌了一口大茶。
  “她爱找谁找谁去,关我什么事。”
  “可是少爷……”秋寻犹豫着还想说话。
  “茶凉了!呛死本少爷了!”韶华打断她的话,“啪!”地合起了扇子,丢下茶杯就赌气跑了出去。
  秋寻摇了摇头,也懒得跟上,叹气道:“居然生气了。看来是当真喜欢那个笑笑呢……”
作者有话要说:  

  ☆、金踝夫人

  城北桐昇馆。
  鼎鼎有名的地下赌坊。虽然不能说是全城最大的,但一定论得上是水最浑的销金窟。
  无论你是家徒四壁抑或黄金满屋,身份低贱至狗盗之辈抑或高贵得名列三公,到了这里通通不得作数。赌桌上一律是靠赌字打天下,只要你有能耐赢个盆满钵满,就能光明正大踏出这个门槛无人阻拦。但正是这样本该热火朝天的销金窟,今天却静谧得可怕。
  大大小小的赌桌全部散着,所有人都围在一张乌墨矮几上,目光直勾勾锁住了正中的两个三彩描金碗不作一声。每人额上挂了细密冷汗,凝神屏气静得落针可闻。
  矮几边对坐两人,正对众人的是个不惑之年的阴沉男子,望着碗里的骰子点数,紧抿了唇一动不动已经很久了。
  半天,终于阴涔涔开口:“顼某已经掷下了,六颗骰子分别为三六双五一走四,三十又二点。”他抬起狭长的眼梢迅速扫视了对面之人,说:“姑娘,请吧。”
  围观人群隐隐骚动。“三十二点!”
  “这可是‘卧龙点’——怎赢得过?”
  “当真不要命了……”
  没错,就是赌命。背对众人的除了笑笑还能有谁?
  好不容易摸到顼凤闲嗜赌的死穴寻到这里,千方百计引他与自己对局,开出的条件自然也不会低——她若赢了,他必须回答她的三个问题;反之,她立刻剁下一只手来。怎么算着都有点亏,但若非如此,怎么引这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上钩?
  想着她深深笑了,手掌一覆就拢起了碗里全部的骰子。骰子入手滑腻不同寻常,竟是用白玉雕刻而成的,更为奇特的是它的八角全都被磨圆了且此大彼小——难怪投不出心意的点数来!这样特制的六颗骰,偏偏正是顼凤闲这种古怪的人才会设得局,寻常人要想从中取胜,除非作弊,否则怎赢得过?但作弊,又怎么瞒得过暗中观局的各大眼线——桐昇赌坊,自然是易进不易出的地方!
  连同旁侧的陆随都忍不住按下她肩头,摇了摇头:“这最后一局……莫要赌了!”
  “观棋不语真君子,何况赌骰这等雅事。”她抬起手笑嗤他一声:“你难道要我食言倒了在场所有人的胃口?”
  “可是这——”
  “嘘!”她竖起一根手指,狡黠地眨眼,“你再嚷嚷就要将我的好运神吓跑了。”这一小动作登时诱倒不少围观的人,好些人都想出口阻止了她,却又好奇这一路赢下来的奇女子能不能破了这令人咋舌的“卧龙点”。
  笑笑却突然站了起来,将脸俯到顼凤闲近处,说:“老头你答应了我的事可不要赖账哦,我这一手要真赢了,你就乖乖站起来跟我喝茶去。”
  顼凤闲瘦腮微鼓,对她一句“老头”置若罔闻,冷笑一声:“请!”
  “叮当、当、当——”
  六颗玉骰同时落下,三彩碗头一盖,发出清脆几声响便停了。
  所有人都停了气息,咕咚咽下一口口水,只盯着那盖住的瓷碗心弦紧绷。是输?是赢?
  她却并不开碗,松了手轻晃两下皓腕上的银铃,勾唇看着对方。顼凤闲突然觉得心口乱跳,一股隐隐心虚透上来,伸手掀开了碗,只瞟一眼,突然“啪!”地扣上。
  他面色阴晴不定,最终却平静下来,站起来抖了抖衣袖。“走吧。”
  一旁的两名随从忍不住要出声,被他一眼冷冷阻止,独身跟着笑笑俩走了,留下在场所有人面面相觑。约摸过了有半盏茶之久,呆怔的群众中才终于有一个反应过来,颤巍巍伸手去掀开那只碗——
  六走六潜,三十又六点,贯通天!
  就近的茶楼雅间。顼凤闲终于缓了些许神色,端起茶杯轻哂:“姑娘好赌运。”
  “这一点我倒是真的不谦虚,要单单说赌这一项我从未输过任何人,不管你信是不信。”笑笑翘脚坐在那里,支了下颚似笑非笑,比起以前似乎多了些道不出的蛊魅不露之色,唯独这自鸣得意的样子不变。
  “世间当真有这样霸道的运气?”
  “哈哈哈,像你这样成天手痒的赌徒眼热于我,我倒是能够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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