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殇- 第4节

　　“朱砂，你觉得如何！”他转头问那红衣女子。朱砂浑身一颤，答道，“属下不敢妄揣主公圣意！”这便是那神秘的主人，我看着这张与雎隐相似的脸，只觉得此人万分可怕。上次出现吓走白峤的人，也定是他！现在他让朱砂半路截住我，不知又要做些什么！我捏拳道，”还请阁下让开一条道，在下有要事在身。”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你可知我是谁？”他斜嘴笑了笑，露出整齐的牙齿。我还未回过神来，他已经闪至我的身后，身形诡异万分。他凑到我耳边，呼出一楼热气，“在下毒公子涯眦，墨儿不正四处寻我么！”我的神经一下紧绷起来，这不可能！涯眦全身带毒，而他此刻正抓着我的肩膀，紧紧贴在我的身后。我立刻反手给他一剑，他极轻巧地避开，身形一转，已跃至我的面前。他摇了摇头，有些失望地看着我，“看来流云初没有把你教好，会咬人的疯狗，我可不喜欢！”他又将我比作狗，但我并不太在意，我在意的是他提到了雎隐。

　　“你知道他在何处？”

　　“那是自然！”

　　我咬牙道，“告诉我他在何处，你要怎样都随你。”

　　他突然古怪地笑了起来，“怎样都随我？”

　　我点头，他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他已经死了！”

　　我浑身的血液一下涌到了头顶，激动得浑身发抖，“这不可能，你在骗我。我不过离开才半月，他又怎会死？”

　　“他的确已经死了，因为七殇诀！”七殇诀！怎么又是七殇诀！我忍不住大叫起来，一拳打在一棵树上，那树只是轻微地晃了晃，但我的手已经渗出血来。

　　“练就七殇诀本就是一件损经伤脉的事，何况他有伤！”

　　我当然知道，欲练七殇诀者，必先伤己。练者性情难定，极易走火入魔。我的爹爹炎烈便是如此！而今，雎隐步了他的后尘了么！

　　“他的尸体在哪？”我一开口，声音竟已变得沙哑万分。

　　“无尸！因为他是自焚而死。”

　　我再一次疯狂地大叫起来，用剑指着他，“为何你会知道得如此之多？你要我如何信你！”他为何要死？为何要死？我的头似要裂开一般，琵琶骨突然被铁链扣住。翻天覆地的蚀骨疼痛侵蚀着心脏。我回头，孤碧手持铁链，站在我的背后，双眼冰冷地望着我。她是涯眦的人，我怎么忘了！她手上的铁链一紧，我的冷汗便冒了出来。

　　“真是个倔强的小子！”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当真是此女子还要柔美几分，难怪流云初会养你七年！”

　　“涯眦！”我瞪着他，满目仇恨。

　　“终于相信我了么！我的确不能碰人，但你却是个例外！”他一下按住我的头，轻盈地吻了我一下。“你是我看中的猎物，白峤那药痴休想染指。”他蹭了蹭我的脸，我却感到无比恶心。

　　“你是唯一和我接触不会被毒死的人，所以炎墨，我要囚禁你一辈子！”他语调轻柔，却是不容抗拒。

第11章

　　我被涯眦锁在了一间精致的屋子里，确切地来说，那并不是一间屋子，只是三间不曾隔断的房间。但我却觉得这里简直就是坟墓！他用一根细小的银色长链栓在我的脚上，我最多只能走出房门外，看满院的桃竹。孤碧来看过我几次，却是不说话，只是看着发呆的我，欲言又止。我却再也没有看到过涯眦，他就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一切恍然若梦，但脚上的铁链却是隔外真实，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他不来，我便无法开口询问，但我又害怕他会来，因为恐惧。我以为自己不会害怕，但这个人又确确实实令我感到不安。我在这种矛盾而纠结的状态下度过了半年时光，左脚也因那铁链而时时作痛！但真正折磨我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我内心疯长的思念，似潮水一般将我淹没，令我痛苦不看。我变得极其瞌睡，每晚都是早早地睡下，我时常梦见七年前的那场血腥屠杀，还有那双狭长的眸子，他看着我，声音平淡而温柔。

　　“炎墨！可愿跟我走？”

　　……

　　我愈发觉得浑浑噩噩，很多时侯，我都是躺在床上，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身在何处。我想我终于病了，这副躯体已经快支撑不住我沉重的思念，不知何时就要支离破碎。浑浑噩噩中我又醒了过来，却看到窗外一抹修长的影子。今夜月光清明，那影子也显得格外清晰。我刚要开口询问，那人已轻声推门而进，我赶紧闭上眼睛，浑身立刻紧蹦起来。我暗自运气于掌心，气息久而不聚，我顿时诧异，久未练功，又加上生病的缘故，我的武功竟已荒废了许多！那人一走进床边，我便急急地出掌。他动作一滞，却还是躲开了。我一下从床上跌落下来，脚上的铁链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我的脚又开始痛了起来，但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发现进来的人竟是涯眦。月光照在他如玉的脸上，我竟惊觉他的眉宇间已苍老了许多。

　　“是你！”我没想到见到他，我竟会是如此的平静。“你还真是不中用！”他一下将我抱了起来，却并未将我放下，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我，似是要将我看穿！

　　“你就不想问我！”

　　“什么！”

　　“他为何要死！”

　　“你要说自会说的，你若不说，我又能如何！”他叹了口气，将我放下来，我想我猜对了，涯眦是个不按常理行事，性格怪异的人。我越是不问，他便越有可能告诉我真相。

　　“我是否应该庆幸，你没有认为是我杀了他。”他笑了笑，嘴角划过一丝苦涩。

　　“不会是你！”

　　“为何？”

　　“你若真想杀他，五年前便可。”

　　“的确不是我，因为他的的确确是自杀。”我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狭长邪魅的眸子罩着一丝雾气，让我看不出他的情绪。

　　“你不信我？”

　　“自然！”

　　“那我告诉你凶手！”我的心猛地一滞，呼吸也开始颤抖起来。我握紧了手，颤声到。

　　“是谁？”

　　“那个人是你！”

　　“……”

　　他的语气认真而固执，我真的就快要相信了。我想我是疯了，我居然在他的面前大笑起来，笑着笑着我的眼泪便流了出来。

　　“流云初私养昔日魔教之子的事，已被逐鹿门的人捅了出去！他们都说你是他的娈童。”

　　“……”。

　　“他因此一下变成了众矢之地！”

　　“……”。

　　“他是带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童子一起死的，那些人都以为那个童子是你！所以，他死了。你却安全了，从此世上再没有炎墨这个人！”我不知道涯眦为何要告诉我如此之多，雎隐是流云庄的庄主，威名响彻武林。但同时也是许多门派的眼中钉，因为太过强大总会给他人带来不安。所谓的娈童，也不过是他们令雎隐臭名昭著的手段。他一下沦为江湖中人的笑柄，并且为江湖人所不耻。逐鹿门的人攻上山的时候，没有任何帮派帮忙。我不知道自己何时见过涯眦，他却声称小时候见过我。他告诉我，炎氏一族体质异于常人万毒不侵，是唯一可以和他接触的人。他在雎隐体内种下噬魂蛊，不过是为了让雎隐把我交给他。但他却宁愿承受蚀骨之痛，也不愿妥协！

　　“他死前我见过他，我本是要救他的！”

　　“是吗？”我反问，心脏已麻木得没有丝毫感觉。我没想到真相会是这样，也许，从他让我走的那一天开始，便已深知那将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第12章

　　脸上早已是冰凉一片，我却连动也不想动。涯眦突然伸手拭掉我的泪，“想走吗？”我望了望脚上的铁链，征征地出神。他突然拿出一把精致的钥匙，“啪”地一声，铁链打开了。

　　“可愿与我打个赌？”

　　“赌什么？”

　　“你的自由！”

　　“好！”

　　涯眦点燃了一柱香，一柱香的时间内，若我的脚能出得了这间屋子，我便自由了！但前提是我必须突破他的阻拦。淡淡的熏香冲斥整个屋子，我瞬间清醒了几分。时间渐行渐远，我却丝毫不曾动一下。涯眦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在想什么。那柱香已燃了大半，我却不曾有丝毫的动静。他的脸上露出不安，我默不作声，他的脸上又露出一份不自然，气息也有些紊乱。我等的就是这一刻，他腰间的软刀，我要已看了许久。这真是个大胆的决定，我从未如此狠心过。我向他的面门袭去，他本能地避开了，我的目的达到了，因为我根本没打算杀他，我不过是想分散他的注意力而已！我迅速地抽出他腰间的软刀，一刀向我的双脚剁去，没有丝毫的犹豫！我成功了！鲜血浸染了大半衣袍，涯眦额头冒着冷汗，无力地说。

　　“你自由了！”

　　我无力地松手，手中的软刀哐铛落地。我预料到了结果，却不曾想到过程。在我挥刀的那一刻，涯眦的右手突然抓住了刀刃，他的四根手指齐齐落地。那一刀，我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涯眦的手指断了！我只受了点皮外伤！他的额头滚下大滴大滴的冷汗，一颗颗沉重地砸在我的心底。我竟感到了一丝愧疚！或许我不该怪他，即便他不在雎隐体内种下”噬魂蛊“，雎隐也会死！他有太多旁人觊觎的东西，他注定要成为众矢之地，我的出现只是加快了这结果！但他想我活下去，自由地活下去！我扯下衣角，缠住涯眦不断流血的手。门突然被撞开了，朱砂满脸怒气地冲进来，孤碧跟在后面，满脸的惊愕。我看也没看她们一眼，双手颤抖地包裹着涯眦的伤口。他面色苍白，满头冷汗，却不曾哼过一声。我突然感到一阵窒息，脖子似有烈火灼烧，朱砂的长鞭紧紧地勒住我的脖子。

　　“放开他！”涯眦小声地命令，声音不容抗拒。

　　朱砂不甘地收回长鞭，孤碧将一个青玉瓶扔过来，“给主公服下！”我立刻将里面的黑色药丸给他服下，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我不会收留一只疯狗，伤好了便走吧。”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外，我才从地上爬起来，跌坐在床上。刚才的那个赌让我惊魂未定，我没想到，他会伸手抓住刀刃，现在我自由了！雎隐，雎隐！我会变得如你期望的一般，不会再受任何人的束缚，我不会再惧怕杀人，也不会再有丝毫地犹豫，只因这是你所期望的。我开始努力地吃药，以前若是看到那稠黑的药汁，我是会立刻倒掉的。每天送来的饭菜，我也不论喜好，拼命往肚里咽。我的病逐渐好了起来，脚上的伤也逐渐愈合。

　　深冬的时候，我的伤终于痊愈了。涯眦兑现了他的承诺，他终于放我走了。我骑着马，没入深冬的冰冷中，远远的我看见寒风里，一个披着红色大氅的修长身影。狭目微斜，目似星辰，恍惚间，我以为自己看到了雎隐。但我知道那不是他，那只是个和他容貌相似的男子，他的名字是涯眦！我狠狠拍了一下马屁股，大喝了一声——驾！天空突然飘落起雪花，一朵一朵优雅地落下。

　　“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

　　望尽天涯路，茫茫无所期！”

　　我低吟着，素白的雪拍打在我的脸上，像极了雎隐温柔的手，我的眼睛立刻蒸腾起一气雾气！

第13章

　　这是一个讲述我如何死去的故事。